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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撰稿／肖山(记者)

　　2003年7月28日下午，中国北京，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一场名为“中国公共管理论坛2003年会”的官方学术活动在这里悄然展开。

　　几个小时之前，这里刚刚举行过第二期中国“公共管理高级培训班”的开学典礼。按照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和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三方共同举办的这项培训计划，作为第二批接受培训的中国中高级官员，59名来自中央国家机关、全国各省市党政机关、研究机构的地厅(局)级以上干部将在清华培训3周后，飞赴哈佛大学学习6周。一些民间人士将此称为中国官员培训的“哈佛计划”。

　　尽管清华大学方面一再保持“低调”，但这场特殊的活动还是吸引了首都10多家媒体的关注，那些闻讯而至的记者们心里都明白：与其说这是一场学术活动，不如说这是中国官员最新培训计划的检阅仪式和该计划继续推进的誓师会。

　　在论坛上，围绕“公共管理教育与实践——政府管理创新”的主题，作为曾经于2002年参加过第一届哈佛培训班的52人的代表，10名官员以各自经历讲述了心得体会。山东济南市副市长王天义说：“培训开阔了我们的视野，增强了战略思维和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

　　“哈佛计划”的来历

　　上世纪90年代末以来，中国政界涌动起人员培训的春潮，不少地方政府纷纷将自己辖区内的官员派到海外接受有关机构的中短期培训。实践证明，在接受了海外熏陶后，这些陆续“学成归来”的官员尽管可能由于培训时间过于短暂而无从在学术上有所建树，但“新观念、新思想、新方法”却在这些人脑子里生根发芽。

　　一份资料表明，1999年至今，北京有超过400名的处级以上官员接受了海外培训；河南省3年来选派了57名县处级以上官员前往美国马里兰大学接受公共管理和工商管理知识的专门培训；广东省则按计划在5年内将300名官员送往美国和加拿大高校学习；广西也从2001年起每年派出55名机关干部到海外接受超过15个月的培训。

　　2001年底，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根据当时的培训热，提出了一项被外界称为是针对中国官员的“最大规模的海外培训计划”——“中国公共管理高级培训班”——的构想。

　　隶属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某研究机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专家告诉记者，在提出了这个构想之后，合作伙伴的选择便成了最重要的问题。“要选就选最好的”，在这种意识的驱使下，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KSG)——这所以培养过罗斯福、肯尼迪等美国总统和大量美国国会议员及其他领袖人才而在全世界最负盛名的学院，自然被列为发展研究中心的首选对象。

　　碰巧的是，KSG的院长约瑟夫·Ｓ·奈，当时正受聘为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顾问委员。据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一位负责人向媒体透露，“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不是教学机构，要进行培训，必须寻找合作伙伴。”虽然当时的清华大学公管学院成立才一年多，但清华的名气、哈佛与清华的良好合作关系，加上公共管理学院没有传统的思维定势，相比而言“更能接受新的改变”，以及KSG的院长和清华的特殊关系，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最终被邀请加入了这个培训计划。

　　至此，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牵头，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和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合作的举办形式被确立下来。2002年1月18日，三方在人民大会堂正式签约。对此，哈佛大学KSG中国项目部主任助理Edward Cunning曾向媒体承认，这是哈佛历史上针对某一国政府官员进行的最大规模的培训计划。“我们认为，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由传统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政府官员的素质和能力将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Edward强调，哈佛将帮助受训者“丰富经济管理方面的最新知识，扩展他们的战略远见，以便使他们有效地应对变动中的公共政策环境”。

　　按照计划，从2002年起的5年内，三方共同持续开办针对中国政府官员的“公共管理高级培训班”，每年一期，每期为中国政府培训60名左右的地方和中央官员，有资格接受这项培训的官员的基本前提之一就是应当具备副厅以上的级别。

　　培训计划则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国内培训，由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教授和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来华教授重点讲授有关基础理论和国内政策的课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有关专家将围绕当前中国经济和社会生活中的重大问题做专题讲座。第二阶段到国外培训，地点在美国马萨诸塞州剑桥市。重点讲授公共管理最新的理论和工作方法。课程设计将充分利用哈佛大学的教学资源，广泛介绍国际经验，同时力求紧密联系实际。为保证学习效果，在北京和剑桥由哈佛大学教授授课时将配有高水平的同声传译。学习结束后，将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和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三方共同向学员颁发结业证书。

　　培训资金来源

　　按照培训计划，虽然每期培训班的时间不算太长(一共9周，其中前3周在清华大学接受集中适应性培训，后6周在美国培训)，但考虑到各种因素，这项培训计划的预算并不算太少。

　　一位在美国留学多年的人士介绍说，按照美国现在的物价标准，如果在美国做短期培训，每人每周的费用至少为300美元，其中包括生活费和住宿费，但学费无法测算，因为每个培训机构的收费标准不一样，如果是短期培训，单位时间内的收费肯定比较高。

　　而在清华大学进行集中培训的费用实际上是可以计算出来的。按照清华大学校内的普通培训待遇，每人每天住宿费50元，生活费30元，加上学费，每周的费用不会超过2000元。

　　由于该项越洋培训计划是“最高端”的，其预算标准也相应提高。据透露，在哈佛进行的短期培训，每人预算大约7500美元，而国内清华大学的培训费用预算则为每人人民币1.5万元。

　　按照已经公布的项目计划书，培训班“不以营利为目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下设的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将支付国内培训费用150万元人民币，而在哈佛的学习费则由美国安利公司赞助，金额为100万美元。但学员们培训所需的车旅费等仍应当由其原单位支付。

　　这笔费用究竟是怎么花掉的呢？记者于8月6日来到了培训班所在地——位于清华大学东校门的一座四星级饭店——清华紫光国际交流中心。

　　饭店的服务小姐告诉记者，培训班的学员全部集中住宿在该中心的第三至六层，这些楼层的房间是普通标准间和高级标准间。根据饭店服务人员提供给记者的一份房价表，这两种房间的价格分别为每天788元和888元，另收15%的服务费，不过，这个价格可以打折。据有关人士估算，按照两人住一间房的标准，每人每天在清华的住宿费用在300元到450元人民币之间。

　　探访培训班

　　和去年首届培训班舆论宣传较多的情形不同的是，本届培训班被要求尽可能地保持低调。

　　8月5日和6日，记者多次试图通过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的项目负责人了解一些有关培训班的情况，但被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一位自称“只是负责照料学员生活和做些服务工作”的女老师告诉记者，这次培训班的宣传问题有严格规定，那就是不接受采访，让学员“低调学习”。

　　这位女老师的一个动作细节，也许能表现出本届培训班尽可能追求的“低调”——记者站在她的办公桌前，恰逢她拿出一份有关培训班的资料，但这位女老师突然意识到记者在身边，马上将刚刚放置于桌上的材料翻转过来。

　　有人透露说，为了确定培训班的学员名单，有关部门在全国范围内组织了地方和部门推荐，并通过严格考试选拔的方式，从报名参加的100多位省部级和厅级干部拿出一个初步名单，交由举办三方各派的2名代表所组成的6人评选委员会最后确定。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一位负责人向媒体透露说，挑选标准非常严格，按规定，中选者必须同时满足如下条件：大学本科以上学历；相当于大学英语四级的英语水平；在本岗位有至少两年工作经验；年龄在45岁以下；地厅级或司局级以上国家干部，如果是副部级干部，年龄则可适当放宽。

　　几经周折，记者终于在8月6日下午2点半找到了培训班所在地——清华紫光国际交流中心三层的3A会议室。

　　这是一个标准的会议室，长条形的房间中央前方，是教师的讲座席，面对教师的则是5排呈弧形摆放的宽大桌椅，和平常的正规会议一样，每个位置都立着写有人名的牌子。通过这些牌子，记者发现果然如外界所言，培训班里既有中央官员，也有地方官员。

　　这天下午的课是公共财政政策，主讲人是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王有强教授。记者发现，每个学员的桌子上预先放置着一张薄纸，上面用英文印有课程的内容提要和相关介绍。王先生在开讲前委婉地向记者表示，培训班不方便接受采访。

　　看到记者在培训班现场外逗留，负责处理该班外联的一位老师客气地请记者离开，她说：“如果知道是记者在采访，学员们会有意见。”

　　学习效果预期

　　尽管培训时间不算长，但不少学员自信能通过培训班真正有所收获。

　　在紫光国际交流中心的大厅里，来自中央某单位的一位培训班学员告诉记者，按照现在的培训计划，他们将在清华学习宏观经济管理、公共财政政策、危机管理等多门现代管理知识。由于时间紧任务重，培训班每天紧锣密鼓地上课，晚上和周六也不例外。

　　这位学员告诉记者，他们计划在8月17日左右赴美国。在提到近日来培训效果时，这位和蔼的学员严肃地说：“收获确实很大。”

　　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坐落在美国名城波士顿西北部的卫星城剑桥，隔着静静的查里士河与哈佛另外一所著名学院——哈佛商学院——遥遥相望。比起商学院高大而有气派的建筑，肯尼迪政府学院在外观上要朴素得多，但其名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据媒体报道，KSG有请世界各国领导人给学员上课的习惯，比如有一课讲到国家利益冲突的问题，学院就请来了菲律宾前总统拉莫斯。拉氏在课堂告诉学生，在马科斯下台时，时为菲律宾总参谋长的自己为什么选择支持民主力量，当时的具体背景又是什么，他的背后有哪些力量支持等等“内幕”问题。

　　北京零点调查公司的老总袁岳曾在KSG学习过，在人力资源课上，老师告诉袁岳和他的同学们，人力资源管理首先不是管别人，而是自我认识、自我管理。“有一套题是让大家分别描述自己是怎么样一个人。”袁岳说，“这套题不仅仅由自己来描述，还请你的好朋友、竞争对手、普通朋友来描述。”结果是，中国学生发现：自己和其他3个人的描述大不一样。袁岳认为，这些让同学们反观自身的题目和训练，非常重要：“事实上，不管哪个国家的官员，都容易以自我意志为中心，对于中国受训者来说，尤其要明白政府官员是应该以社会的标准来树立自己形象的。”

　　对于这种完全不同于中国教育模式的培训方式，北京市第一位参加哈佛培训的官员，现任宣武区区长的鲁勇认为，“在那里，中国同学们学到了非常多的实用知识，甚至改变了我们的思维方式。”现在，这位已经从海外归来的36岁的年轻官员，正尝试着把学到的观点用到实际工作中去。

　　《环球时报》的报道说，KSG最知名的中国问题专家之一塞奇曾经透露，一开始，美国的教授们还担心中国学生“内向”、“不爱提问”、“不爱发表意见”。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在讲课中，围绕一个问题，学员们提出的不同意见竟达五六种之多。由于有丰富的行政管理经验，学员们对一些问题提出的解决方案有时连教授们都觉得很有启发。“中国学员培训班是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所经历的最成功的一届培训班，也是哈佛教授们遇到的最尖锐的一班学生。”塞奇说。

　　提到培训班的意义，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常务副院长薛澜说：“这是一个很有眼光的战略部署，也是中国领导人做出的一个重大决策。尤其是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之后，为了迎接21世纪的挑战和全球化带来的冲击，让从事公共管理工作的政府官员进一步深造是很有必要的。”

　　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首届学员则坦率地告诉记者：“也许很多人会认为出国一两个月学不到多少东西，但自己的事情只有自己心里清楚。虽然在哈佛呆的时间太短太短，但我的收获确实太多太多，上到观念，下到处理问题的方法方式，我觉得短暂的培训简直使我变了个人。我建议，如果有可能，我们的干部要多到外面去接受这种真正的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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