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永清地下“古战道”(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11日10:31 北京日报

本报记者王鸿良　　一说起“地道战”，人们想起的就是抗日战争时期的冉庄、焦庄户。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远在一千多年前的宋辽对峙时期，人们也许就采用了“地道战”的战法。而且那个时期修建的许多结构复杂、设施完善的“古战道”，至今仍然埋藏在当时的宋辽边境——现河北省永清县及周围几个县境内的地下。有人给它起了一个诗意的名称，叫千年“地下长城”。

　　二十世纪，永清县地下的宋辽“古战道”陆陆续续被发现，并经过几起几落小规模的发掘，但因遇到资金困难，现又归于沉寂。以前开掘出的许多洞口和战道，多数又被重新淤死。如今永清县内能窥见宋辽“古战道”风貌的地方，只剩下了一处。不久前，本报记者驱车前往当地——

　　出了北京城，往南60多公里，就到了河北永清县城。永清是北京的近邻，但北京人知道永清的不多。

　　永清地下藏着宝贝，那就是几乎遍布县境，覆盖面积约300平方公里，结构复杂、设施完善，专家考证为宋辽时期的“古战道”，另有一个诗化了的说法，叫千年“地下长城”。永清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个，但北京人几乎没什么人知道。

　　7月31日，本报记者驱车来到永清县，实地探访地下“古战道”。

　　1洞口开在东厢房里

　　来到永清，最迫不及待想知道的当然是“古战道”到底什么样。在县委宣传部和县文物所的同志陪同下，我们来到距县城不远的永清镇右奕营村村民任国志家。

　　任国志家一排四间正房，还有东西厢房各两间。房子很新，都是这几年新盖的。任家已经接待了无数像记者这样的来访者，因此不消多说，很自然就把我们一行人引到东厢房。“古战道”开挖的洞口就在这间房子里。

　　从仅能容身一人的洞口顺着钢筋脚梯下去，一直下到两人多高的洞底，就进入“古战道”了。向西的通道，两旁和上部都由青砖砌成，宽度能容两人通过。有的地方还有很厚的淤土没有清理，就只能一个人通过了。向前走几步，四周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必须点着蜡烛前行。通道旁的墙壁上有一些灯台。有淤土的地方，在上面和两壁，挂下来一条条白色的须线，当地人说这是地面上植物的根须。

　　走过十来步，就到了转弯处，转弯是一个小碹门，人必须蹲下身子才能钻过。前面拿着蜡烛的人钻过碹门拐弯后，后面的人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急得叫起来。转弯后顺着通道再走十几步，前面又有两个青砖碹门，直行的碹门仍然被淤土封死着，另一个碹门是转弯的，仍须蹲下身才能钻过。转过这个门，沿着通道再走十几步，前方就封死了。整个通道，高的地方，记者近一米八的个子刚刚可以伸直腰，矮的地方就只能弯着腰前行。记者本来方位感就差，在地下漆黑的地方转了几个弯，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回到地面，这家的主人任志国告诉我们，大约1960年的时候，家中盖房子，在自家的宅基地挖土，就挖开了这个地洞。那会儿也不知道这个地洞是干什么用的，更不知道年代有多久远，就是看见有挺多大青砖，正好盖房子需要。那阵子也没有人管，挖出好多大砖，就垒墙头、铺地用了。房子盖好后，大坑又被填死成了任家的院落。但是任国志家盖房子挖出了地洞，这个消息却在村中传开了。

　　1988、1989年的时候，县上带人来找，让把那个洞再挖开。任国志就拿着把掀在院子里乱挖乱找，但过了三十来年，已经记不清洞口在哪里了，挖了几天也没找着。县上人跟他说，找着洞口给他五百块钱。任国志有了动力，又继续找。他想，地洞就在当院里，还能跑得了？后来在东厢房的地下挖，挖着挖着看见有半截缸，任志国就知道找着洞口了。因为1960年的时候，就是因为挖到了这口缸，搬开缸在侧面发现了地洞的碹门，当时还把缸弄碎了。后来填坑的时候就把剩下的半截缸又堵在地洞的碹门上。

　　任志国说：“发现洞口后，县里找十来个人挖了十来天。地道已经都被淤土封死了，要沿着砖道一点一点淘土，用土篮子往上运，不好挖着呢。你们在底下看见还有个往北的碹门让淤土淤着没挖是吧，因为再挖就到正房的底下了，把正房挖坏了，县上给多少钱呢，怎么补偿呢，当时没有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让挖了。那条道要是挖过去还能挖多远，谁也不知道。那个东厢房，后来下雨雨水就往洞里灌，房基也不行了，后来还是县里面给重新盖的。”

　　当时有专家来鉴定，说这个“古战道”的整体结构可能是个“卍”字型。

　　2“迷魂洞”与“藏兵洞”

　　如果仅凭任志国家地下的这段地道，就说什么“地下长城”，显然是夸大其辞了。但事实上，在永清县及周围的几县，20世纪曾陆续发现了很多类似的“古战道”，有许多规模更大，建构更复杂，但由于资金缺乏，开发不力，保护不当，先后又都淤死，使得目前可进入的只有任志国家一处。

　　距县城西南约12公里处的瓦屋辛庄的“古战道”，规模大，结构复杂，人称“地下迷宫”，但这里几度开掘，几度淤死，曾遭受严重破坏，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本报记者和永清县的同志一起来到瓦屋辛庄。现场位于村西北角，现已成了一片荒地，杂草横生，垃圾遍地。但就在这片方圆二百多平方米的地下，确实藏着一片神奇的去处。

　　村里的老会计和围拢上来的村民向我们介绍说，最早发现这一片下面有洞，是在1948年发大水，村民们在房顶上、高地处躲水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巨响，接着村里的洪水全朝西北方向流去，一时间积水皆无。胆大的村民来到村西北角一看，只见这里陷下一个大坑，还能看见偌大的洞口。“地洞，水流进了地洞！”这是地洞第一次被人们发现，可见那时地洞还没有被淤死，里面应该有很大的空间。

　　接下来是1950年代，还是单干户的时候，村里面一户刘姓人家在这一片挖菜窑，挖出了一个青砖碹门，当时那里面还有很多水，也没有完全淤死。

　　1970年代，生产队里不知什么人提议，觉得下面可能有宝物，就组织几个队员在这里挖了好些天，又把地道掘开了。可是挖了半天没挖着什么宝物。当时觉着费了半天事儿，什么也没捞着，干脆弄点砖吧，就把砖道给撤了，弄了好些青砖垒了饲养场的棚子。地道也给弄坍了。

　　1980年代末，这回是县里来人让开采。那次规模大，弄了几个月，把洞都淘出来了，整个方圆大约有二百多米。当时发掘出两个“迷魂洞”和一个“藏兵洞”。一号“迷魂洞”距地面有四五米深，通道有半米来宽，进到里面走不了几步就是一个拐弯，拐来拐去不知道有多少弯，任谁下去走一会儿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因此人们给它起名叫“迷魂洞”。有些地方还有小方坑，坑上盖有砖制的插板，人称“翻板”。和一号“迷魂洞”紧靠，是二号“迷魂洞”，这个洞的有些地段，和一号洞仅一墙之隔，其回环曲折，也与一号洞相仿，只是二号洞还有向下的台阶，地道两壁的墙上发现有闸槽，似乎原来曾有过闸门。但二号洞被破坏严重，发掘不全。这里还有一个“藏兵洞”，虽然不像“迷魂洞”那样扑朔迷离，但也经常变换方向。地道中有五间并排的小屋，每间约2平方米左右，可以藏人，这大约是“藏兵洞”得名的来历。五间小屋分为两组，中间有一通道相隔，两组小屋与通道相接的开口，方向相反，即使举烛相照，也不能一览无余，隐蔽性很强。更使人惊异的是，“藏兵洞”的一个出口竟然在一口水井之内。

　　那个时候挖，战道基本已被土淤死了。挖完以后，就放在那里，时间长了，后来也就没了人管。挖出来的土都放在四周，一下雨又冲回去，年复一年，慢慢又都淤死了。

　　3在上世纪被陆续发现

　　永清地下的“古战道”，当然不止前面提到的两处。县委宣传部副部长薛兴东和县文物所所长刘米兰给记者讲了好些发现“古战道”的故事。

　　据说在清朝末年，在县城西南五里多地的蔡户营，一户人家为躲避战乱寻找藏身之地，在野外发现了一个洞孔，顺着洞口发掘，发现了一条地道，在地道中还捡到了一个明代的瓷盘。

　　抗战时期，永清县的老百姓为了躲避日寇扫荡，纷纷挖起了藏人的地窖，也时有发现“古战道”的情况。在位于县城东南6公里的西镇，有村民在挖地窖时挖出了古战道，据说洞宽约1米，高约1．6米，地道旁有小屋和放灯的台。同一时期，位于县城西南12公里处龙虎庄的村民，也发现了地道，地道有突出的掩体，在里面还捡到过锅盖大小的锡片，后经专家鉴定，疑为盾牌的残片。

　　最有趣的一次是在1951年，当时县城南关有个李姓人家，开了一爿三间开的饭铺。一日，其中一间的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洞。店主大惊，以为内有神灵，不敢下去探视究竟，就用木板盖住洞口，终日烧香祈求神灵保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传出去，正值县里开展肃反运动，时任县公安委员的李景泰下乡听说此事，便挎了枪带着手电下洞察看，发现一个砖砌的大洞，面积约有100平方米左右，洞的四壁有十几道拱券小门，每个门连着一个地道，洞体宽1米多，高1．6米左右。沿地道曲折前进，发现旁有小屋，屋中有炕，炕上有台。然而，十分遗憾的是，这户居民乃至当时的地方政府，对古地道都没有采取保护措施，也没有留下什么图片资料。不久，这户居民便把地道拆毁，挖砖填洞，并用挖来的砖盖了五间房子，砖头用不完，还以6元钱一车的价钱卖给了别人6车砖。

　　4专家认为是宋辽战争遗迹

　　20世纪80年代末，出于发展旅游经济的考虑，永清县曾下决心成立了古战道开发小组，先后三次为期120天，在全县范围内对“古战道”进行了有计划的调查与发掘。当时还从北京、石家庄请去了许多专家、学者，一起对古战道进行考察。

　　经过那次调查发掘，发现“古战道”在永清县分布大多在县城以南，永定河故道以西，涉及到6个乡镇，面积约300多平方公里，查明确有地道的有11个村，重点试掘了5个村，共挖出洞体长173米。

　　那么，“古战道”到底是什么年代修建的呢？专家们指出，断定“古战道”所属年代的最直接证据，就是“古战道”的建筑材料——青砖。经考察，永清县境内出土的素面青砖，与雄县祁岗宋代地道砖属同一规格，由此断定，“古战道”当为宋代所建。鉴于“古战道”工程量大，分布面广，用砖数量相当可观，且建筑用砖统一，均为30×16×8厘米的巨型青砖，因此，有专家断定，这在当时一定是由有权威的主管部门直接策划的国家级工程。

　　宋辽时期永清所处的地理位置，为这一说法提供了有力的佐证。《中国历代战争史》第11册记载：“宋取代后周并灭北汉之后，与辽接境之要地，在河北方面，以今之大清、拒马两河为防，而以益津、瓦桥、岐沟（今河北霸县、雄县、涿县西南）三关为镇钥。”而在三关以北的永清县正是宋、辽两国边界的前沿阵地。

　　据历史记载，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建宋后，制定的作战方针是先南后北，统一南方之前，在北方对辽采取守势。宋太宗继位后，曾先后两次出兵击辽，都大败而归。此后，辽无力南进，宋无力北伐，宋、辽在河北一带即处于长期对峙状态。而宋、辽河北边境，地处华北大平原，无险可守，除筑城防御外，挖地道以备战也是一种十分合理的选择。这种历史背景，为永清宋辽“古战道”的存在提供了合理性。

　　然而，永清“古战道”究竟是宋朝所建还是辽国所筑，专家们的看法并不相同。本来有一个证据对解开这个谜团很有帮助——南关李姓居民家在盖房子的时候用了很多地道砖，其中东墙房檐处第七块砖上，烧制有一个手持战旗的军人像。研究这个军人是宋军抑或辽军，对确定地道的建造者是大有裨益的。可惜的是，房子的女主人认为这个画像不吉利，竟把这个军人像切去了，从而失去了一个重要的研究依据。

　　令人奇怪的是，如此大规模的地下工程并不见于史书的记载。对此专家们估计有两种可能：一是该工程纯属国家机密；二是官修的史书有意回避，与史臣们为宋廷屈辱投降的对外政策回护有关。

　　专家指出，地道用作军事用途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但那时多作为攻城术使用。永清及周围县境发现的宋辽“古战道”应属防御所用，且规模浩大，堪称奇观。中国历史博物馆研究员、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史树青就曾写诗赞道：万里长城与战道，地平上下两奇观。

　　5古战场遗迹众多待开发

　　永清县地处宋辽边境古战场，“杨六郎把守三关口”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一带，这里也流传着许多与杨家将抗辽有关的传说。永清县境内，至今还有36个村名与宋辽战争有关。

　　在县城西北，老君堂和杨家疙瘩两村之间，有一大片灌木林，夹杂着无数道斜坡和沙岗，灌木障眼，沙岗阻路，当地人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磨齿地”（意为磨盘的齿道纵横交错）。外乡人经过这里经常要迷路转向。据传说，当年宋将穆桂英利用这里的复杂地形，巧摆迷魂阵，辽国大将韩昌不识地形，带着大兵误入其间，人马相踏，死伤无算，只好连夜逃回。这个传说中还有一段离奇的插曲，说这片“磨齿地”里有一片茅草与众不同，年年为红色，是当年穆桂英在此生产染红的；

　　东镇、西镇：传因宋帅杨延昭在此与辽交战，曾设东、西两座大阵而得名；

　　杨官营：因杨延昭在此驻军得名；

　　千人目村：传为宋军阵亡将士合葬于此，原名“千人墓”，因墓字不祥，改称千人目；

　　寇家垡：传说宋景德年间，宋辽交兵，寇准从征劳军曾在这里住过，故而得名；

　　东解口、西解口：宋辽交战时，双方伤亡惨重，故建村取名“血口”，后因不吉利，改为“解口”；

　　韩台：相传辽军大元帅韩昌在此地建一点将台，故得名；

　　老君堂：传说佘太君曾在此驻扎，故取名老君堂。

　　永清县作为宋辽时期的古战场，有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特别是分布范围达300多公里的地下“古战道”，堪称战争史上的奇观，无论从历史研究、文物保护还是旅游开发角度讲，都有重大的价值。但是，自十多年前组织了一些调查发掘后，一些开发商因资金不足，难以为继，又纷纷撤出，已经开掘的一些战道又被重新淤死，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坐落在永清县境内的宋辽时期“地下长城”到底有多长？还有哪些秘密不为人所知？沉睡在地下达千年之久的“古战道”虽然已被发现，但仍有许多疑团等着人们去发掘、去破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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