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一个都不能少》就是在赤城县水泉小学拍摄的,影片中,为了一个流失的学生,全社会都令人感动地动员起来了。而现实生活中,远比艺术创作严重的是老师的流失。在经济发展相对落后的张承地区,因教师流失而造成的教育贫血已成为普遍现实。如何实现教师“一个都不能少”,是摆在两地决策者面前的一道难题。

　　A　心向北京的高老师

　　赤城一中三面环山,景色宜人,校园建筑也是这个山区县城低矮灰暗建筑群中的一道亮色。然而,这一切不能阻挡老师们纷纷离去的步伐。这个夏天,高留影去北京的心意已决。

　　高留影是赤城一中物理高级教师。新学期开始后,她就要阔别执教22年的赤城,踏上北京怀柔一中的讲台。

　　“我今年42岁了,去北京的机会也许就那么一次两次,再不动身恐怕就没有机会了。”高留影说。高留影快人快语,但对记者的采访是否会影响她去北京心存疑虑。

　　促使她下定决心去北京的原因非常简单,为了孩子将来更容易地上好的大学。明显地,河北每年的高考分数线高出北京一大截。高老师的孩子今年即将升入初中,成绩在赤城属中上等,这种成绩放在北京学生中很有竞争力。

　　6年时间,倾斜的高考分数线拉平怎么办?对这个问题,高老师思考得不多。无论如何,北京开出的条件都十分诱人:她和孩子的户口都可以迁入怀柔,在赤城每月能挣800余元,翻过一座山到怀柔就魔术般地变为3000元。

　　高留影说,下定决心走其实很难。毕竟她已过了不惑之年。高留影到赤城一中执教4年,她说,学校待她很不错。到北京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还要从此面对夫妻两地分居的苦楚。但从酝酿到最后拍板,仅两个月的时间,高留影就经历了一次思想的蜕变。

　　一山之隔,天地迥然两异。这个绚丽的秋天不仅仅属于高留影,更属于她年幼的孩子。

　　B　4年流失27名教师

　　在高留影之前,赤城一中的人才已如涓涓细流汇入北京。

　　赤城一中校长包志忠介绍说,在过去的4年中,该校已有27名教师流失,这些教师大都去往北京、天津、廊坊等地,绝大多数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况,赤诚和北京延庆只有一山相隔,这里的教师又说普通话,更有利他们走出去。

　　截至今年7月,该校又有两名教师流失,另有3名教师去意已决。眼前摆在包志忠面前有两项艰巨任务,除了学生升学,便是如何尽力挽留那部分想走的教师。包志忠一遍遍地找这些老师谈心,但收效甚微。今年7月,一所私立学校找到赤城一中2003年数学组组长郑万明老师,当场掏出10万元要求郑老师签约,包志忠找到郑万明夜谈至晚12时,终于毁掉了这桩“姻缘”。但大多数老师还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很多人无声无息地选择了离开,27名出走的教师中,有15名左右未经学校和上级部门批准离开,属自动离职。

　　对此,在赤城一中当了10年校长的包志忠表示理解。包本人也多次被外地学校猎中,比如,北大附中河南分校对包开出的筹码是,校教导主任,年薪8万,郑州市区住房一套。包志忠说自己退休后或许会考虑这些条件。老师们选择离开,都有一本自己难念的经,包志忠列举了老师们流动的理由。

　　第一个理由是外地学校待遇优厚。赤城一中教师去北京后,工资一般为原单位的2．5到3倍。该校数学特级教师康志山的工资水准在赤城一中是最高的,也只有1200多元,康被北京25中挖走后,每月工资飙升到5000多元,还解决了家属就业问题。

　　第二个理由是为了孩子。如北京的学校承诺,新引进了的人才和其子女将拥有北京户口,家属安排就业。每年河北高考录取分数线高出北京约70分,这对许多正为子女上学发愁的老师来说,是不小的诱惑。

　　第三个理由是大城市生活工作条件优越。赤城是国家级贫困县,基本上是吃饭财政,每年投入教育约3000万元,而与赤城邻近的北京延庆县,每年投入教育的资金为1亿多元,而赤城的人口远多于延庆。更好的福利,更丰富的业余生活,有什么能阻挡老师外出的步伐呢?

　　C　教育生态濒临危险

　　赤城人在鼓励孩子读书时常说的一句话是,“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后离开赤城”。话语辛酸,却生动地反映了本地人才外流的事实。据了解,张家口市每年考入市外院校的学生学成归来的仅占1/10,这些学生大都首选张家口和宣化。在知识就是财富的今天,本地人才外流带来的直接后果是,拉大了赤城和发达地区基础教育、经济、科技发展水平之间的差距。

　　至少在短期内,农村教育状况堪忧。赤城一中教师流失后,赤城县其他中学和乡镇中学的优秀教师纷纷补充到一中。赤城一中新进教师当中,很多都是从赤城三中而来。而失去优秀教师的中小学,师资却得不到及时补充。按照有关规定,中等师范毕业生和高等专科学校毕业生因为“学历门槛太低”,进入农村中小学任教没有编制,新毕业的本科毕业生几乎没有乐意到乡镇教书的。面积5380多平方公里,八山一水一分田的赤城,大部分自然村都散落在山区。本来基础就十分薄弱的山区教育面临着人才断层的危险,农村教育面临新一轮危机。

　　据调查,目前赤城许多乡镇农村学校教师的平均年龄为四五十岁。今年河北省两会期间,作为河北省九届政协委员的包志忠在会上呼吁:打破僵化的用人机制,让更多的中师生和专科毕业生进入农村中小学,补充新鲜血液。

　　对许多山区家庭来说,为让孩子完成学业,往往是倾其所有甚至背上巨额债务。但孩子毕业后,大都金凤凰一样飞出了穷山窝,于是留下了愈来愈赤贫的山乡。那么,在现有的条件下如何稳定提高农村师资队伍?

　　包志忠认为,解决症结的惟一办法在于保护。当然,这种保护不是卡住人才,不让老师流动。农村教师大都要求较低,只要生活能过得去,能供得起孩子上学,他们也不愿意出去。如果将他们现有的工资水平提高一倍,绝大多数老师都会打消孔雀东南飞的念头。而以目前的县级财力,这一措施很难到位。

　　包志忠建议,应由省或市将教师工资统筹起来,张家口市范围乃至河北省范围内教师工资保持一致,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稳定农村师资队伍。

　　D　教师资源优化利用

　　老师们纷纷外流,每年本地生源回来的本科毕业生廖廖无几。面对今后教师流失更加严峻的形势,赤城一中一方面积极到东北、南方引进本科生的同时,还送本校教师在职进修或到外地挂职锻炼,吸收外地先进的教学经验。今年该校从河北师大、东北师范大学、锦州师范学院等院校招聘了8名本科生,2001年到现在,学校通过进修获本科学历的教师已有40多人。另外,赤城一中又依托高中,以公办民助的形式建立起初中班,以便更好地利用现有的教师资源。

　　包志忠说,从大范围来看,人才的流动是正常,想走的拦也拦不住。在更加开放透明的社会里,人才流动乃社会发展的大势所趋,并且会越来越频繁。作为学校,在培养、吸收人才的同时,为教师提供更好的生存环境,使人才流动趋于平衡,也不至于影响教学质量。因为,现在很多人选择一个职业,除了看重经济报酬之外,更注重自身价值的实现。

　　本报记者：王小波、刘丽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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