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档案

　　智秀君，女，为寻找杀害丈夫的凶手，乔装打扮，调查八年，终将已“死亡”的杀人者绳之以法。

　　2003年4月18日，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宣判：“判处抢劫杀人犯张权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财产……”

　　1993年5月9日凌晨，河北省无极县赵文凯在家被害。

　　公安机关将嫌疑人张权抓获，张权供述了其杀人行为。公安机关结合其他相关证据认为杀害赵文凯确属张权所为。

　　张权的家人向有关部门出具了一份河北省精神病卫生中心认为其“患有癫痫性精神病，性格变异伴智力低下，无刑事责任能力”的司法鉴定书。

　　依据我国《刑法》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经过法定程序确认，不负刑事责任。张权被释放。

　　赵文凯的妻子在征求了律师意见后，向法院提起伤害赔偿诉讼胜诉。但张权所在村委会出具证明，张权已死亡，妻子改嫁，无法进行赔偿。

　　智秀君认为这一切均是“伪证”所致，自己展开调查。

　　八年后，智秀君将张权不仅没死，而且没有精神病的情况基本查清。

　　检察机关决定立案监督，认为八年前的司法鉴定有重大疑点，当地公安部门再次立案侦查。

　　智秀君的家人行程数千里，在广西发现张权并向公安部门报案。

　　2001年5月，公安机关将张权抓获。

　　经数次司法鉴定，张权无精神病。

　　两份伪证为智秀君带来了无数的苦难，如今案件已破，张权服法，但作伪证者却逍遥法外……

　　2003年4月18日，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庭，法官庄严宣判：“判处抢劫杀人犯张权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财产……”旁听席上的石家庄市无极县智秀君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泣不成声，泪流满面，在女儿、女婿的搀扶下她闭着眼嘴里喃喃地说：文凯，你瞑目吧，让你多等了8年，俺终于给你报仇了......

　　2003年7月9日，笔者辗转找到当年该案主办人员深入采访，提起当年这一起类似“秋菊打官司”的案件，现已退休的安沙娃检察官感慨颇多……丈夫被害

　　事情发生在1993年5月9日凌晨，河北省无极县史村的一个村民到村外邻居赵文凯家的工棚里借东西。他一进工棚顿时吓了一大跳：只见木板床上仰面歪着身躺着的赵文凯面部血肉模糊，床上的枕巾、被褥、掉在地上的衣服都是血！邻居惊慌间看到自己的双脚竟然站在地上的血泊里，便连喊带叫地跑了出来……

　　“杀人啦，杀人啦！”乡村的宁静被这恐怖的叫声划破，邻居跌跌撞撞快步来到赵家气喘吁吁地向赵文凯的媳妇智秀君和孩子说了这不幸的消息。这时候，有几个听到消息的村民也围了过来，“救人要紧！”他们一块儿跑向村头的工棚，见赵文凯还有微弱的呼吸，赵文凯的堂叔连忙招呼着把重度昏迷的赵文凯抬到马车上送往县医院抢救，又吩咐家里人赶紧打电话向公安局报案。当公安局民警接到村里报案快速赶到县医院急诊室时，赵文凯已经停止了呼吸，从抢救到死亡他没说出一句话，不知道凶手是谁。民警调查了解得知，赵文凯家在史村是独门小户，有两个女儿，家境贫穷。赵文凯懂得车工技术，有一部旧车床，平常给人加工些零部件，晚上他常住在村外放车床的工棚里。赵文凯的妻子智秀君哭着对民警说，昨天，他刚刚把这台旧机床5000元处理给了曲阳县西邸村的张权，今天就惨遭不幸。

　　有人反映，昨天在买卖这台旧车床时，赵文凯曾与买主张权发生过争执。

　　民警当即驱车赶赴曲阳县西邸村张权家里，传唤张权到公安局接受讯问。很快，张权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5月8日，经人介绍，张权和他的父亲张其瑞来到赵文凯家买他的旧车床，5000块钱的价格谈妥后，他们一块儿把车床装上车。临行前，张权把工棚里的一个工具箱也顺手放到了车上，被赵文凯发现，两人争执起来，最后张权出100元钱了事。

　　在回去的路上，张权的父亲埋怨儿子不该花100元钱“买”那个没啥大用的工具箱，张权也越想越窝火。

　　当晚，张权又一个人悄悄摸黑来到赵文凯的工棚里“要”他认为不该付出的100元钱。赵文凯此时已睡着，张权掏赵的口袋时被发现，黑暗中两人扭打起来，赵文凯还没来得及翻身下床，张权抄起地上的一根铁棍朝着他的面部猛击，将赵打昏。张权从赵的衣服兜里掏出那100元钱，趁着夜色逃回了曲阳县西邸村老家。民警录了口供，提取了凶器，比对了留在现场的指纹，进行了同一认定。至此，这桩并不复杂的凶杀案毫无疑问地成为“铁案”，办案人员将各种证据材料封装入卷，准备向检察机关移送起诉。谁知，意想不到的“怪事”发生了。凶手变成“精神病”

　　自古“杀人偿命”。案子告破，凶手被捉，丈夫的亡灵总算可以告慰了，悲伤过后的智秀君等着案子的判决结果。

　　可她在家里左等右等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实在等不及了索性把孩子送到亲戚家，一个人去县公安局打听。民警告诉她：“那个张权是精神病，无罪释放了。张权经河北省精神病卫生中心司法鉴定为癫痫性精神病人，性格变异伴智力低下，无刑事责任能力。依据我国《刑法》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或者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造成危害结果的，经过法定程序确认，不负刑事责任。张权家出具的司法鉴定很有权威性，而且还有村医生的证明，应该无罪释放，你还是找法院通过附带民事诉讼另寻经济赔偿的途径吧。”

　　当时的智秀君听不懂那些法律条文，但她怎么也不相信，那个杀死丈夫的人来家里购买车床时还非常清楚地知道讨价还价，怎么会突然变成了精神病？

　　第二天，智秀君来到县城请了律师，律师听说杀人者有精神病司法鉴定书时也表示无可奈何，建议她到法院提起附带民事诉讼申请死亡赔偿。

　　县法院立案后，依法传唤张其瑞、张权父子，但张其瑞、张权一直不到庭。最后，法庭缺席判决张其瑞父子赔偿智秀君54301元。

　　然而，让智秀君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月之后，判决书送达到曲阳县西邸村，西邸村村委会竟出具了一张“张权已死亡，其妻子已改嫁”的证明，判决书成了一纸空文。8年“卧底”发现秘密智秀君认为：杀害丈夫的凶手根本不是精神病，更不会突然死亡。你张家到底有多大权？是“法”大还是“权”大？智秀君下定决心一定要替丈夫讨个“说法”！

　　这天晚上，智秀君把女儿、女婿和其他亲属请来，几个人商量决定到曲阳县西邸村探个究竟，看看那个杀人犯到底是不是已死亡，他到底是不是精神病？

　　智秀君带着女儿、女婿、堂叔、堂婶从无极县几次来到曲阳县西邸村秘密打听，但都没有结果。村里许多人都说，张权自从被公安局放出来后就没有回过家，人是不是活着没人知道。

　　1993年冬天的一天，智秀君再次来到西邸村悄悄打听张权的下落。他找到张权家门口，只见大门紧锁着，只有一个正在玩耍的小孩。她自称是张家的亲戚，上前问那个小孩，张权去哪里了，怎么一直见不到他家里的人呀？小孩回答：“他们今天早上回来过，现在可能到东邸村赶集去了。”一听这话，智秀君赶紧回头就往东邸村走，东邸村紧挨着西邸村，不一会儿，智秀君就一路小跑来到了东邸村的集市上。

　　她挤在人群中四望寻找张权，直到集市快要散了的时候，突然正前方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智秀君眼帘，她脱口喊道：“张权！”那人一听到喊声猛吃了一惊，转身就跑，在人群中连挤带撞转眼不见了。

　　智秀君确信自己不会看错，张权根本就没有死，更不是精神病。如果真是精神病人，他咋会知道逃跑？智秀君更坚定了一定要找到张权替夫报仇的信心和决心。智秀君认为：凶手靠一份精神病鉴定书逃避了法律的惩罚，要想给死去的丈夫讨个“说法”，自己也必须拿出他没有患病的证明和根据来。

　　从此，智秀君一有工夫就乔装“卧底”到西邸村和东邸村展开秘密调查，寒来暑往从不间断，转眼过去了近8个秋冬。

　　有一天，智秀君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张权在外面跟人开车跑运输呢！

　　他居然还能开车就更不会是精神病！为了证实消息的真假，智秀君来到保定市车管所，“谎报”曲阳县西邸村一个叫张权的人开车撞了人。民警调出驾驶证底册，智秀君从照片上一眼就认出了他，初次领证日期：1995年7月3日；住址：曲阳县邸村乡西邸村，只是张权改名为张利权。

　　掌握了这些证据，她回到史村来到丈夫赵文凯的坟前禁不住失声痛哭，她向丈夫诉说这几年伸冤路上的艰难，对丈夫说现在终于发现了凶手，那个恶人这回逃不掉了，并在坟前许下诺言一定替他报仇伸冤。检察院立案监督

　　智秀君将得到的这些情况告诉了律师，律师说，对方逍遥法外还是靠那张精神病司法鉴定书，你现在还没有证明他不是精神病的证据，没有证据公安机关无法侦查，你还是去找检察院吧，检察院有立案监督权，只要能证明他不是精神病，就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8年后，53岁的智秀君又拿着自己历尽艰难得来的“情况”迈进了无极县检察院的大门，向检察官陈述了丈夫被害和自己历尽艰辛四处求证的经过。

　　县检察院钱海军检察长、甄国贞副检察长听了智秀君的哭诉，对被控告人张权行凶杀人后竟能逍遥法外8年之久非常愤慨和震惊。

　　他们随后叫来了批捕科科长高保才和办案经验丰富的检察官安沙娃，商量决定立案监督。安沙娃检察官从头至尾详细阅读了案件的全部资料，当年审问张权的口供笔录一问一答，思路清楚，这使安沙娃对案发时张权患有精神病产生怀疑。检察官反反复复研究那份精神病的权威鉴定，配合相关材料仔细揣摩，发现了三处疑点：1.鉴定书没有鉴定人签名。按照我国《刑事诉讼法》的规定，鉴定人进行鉴定后应记录鉴定结论并签名盖章，从字迹上看，这份鉴定书上的鉴定是先盖章，后填写鉴定结论；2.从鉴定书上的时间和相关材料看，当事人是事发当天去做的司法鉴定，鉴定机关当天作出结论，这一般不符合常理；3.有关癫痫性精神病的诊断仅仅是几个乡村医生的证明。检察官由此得出结论：这份精神病司法鉴定极有可能被人做了手脚！

　　安沙娃将这些疑点向检察长钱海军作了汇报，并将情况迅速反馈到市检察院以争取上级部门的支持，市检察院批捕处认为应立案监督。与此同时，县人大在听取检察院的汇报后，召开了公、检两家领导协调会，形成共识，全力以赴展开调查。

　　按照智秀君提供的情况，检察官奔赴曲阳县，从曲阳交警大队调取了张权的B型车辆驾驶证副本，证实张权1995年以来跑运输期间，系正常驾驶，违章罚款及违章次数均为零记录，这为原司法鉴定结论提出质疑提供了有力证据。

　　2000年8月11日，无极县检察院正式向无极县公安局发出《通知立案书》，无极县公安局随即以伤害罪对张权重新立案侦查。协助公安千里追捕

　　无极县公安局派出民警赴曲阳县抓捕张权，但先后四次半夜出击蹲坑守候都没有等到张其瑞、张权父子。智秀君决定再次前往曲阳县，调查张权的去向。

　　智秀君替夫伸冤，锲而不舍8年追凶的故事打动了许多人，得到了曲阳县西邸村、东邸村许多村民的同情。终于有一个村民告诉智秀君一个确切消息：张权父子去了广西罗城县良永村煤矿。

　　次日，智秀君的女儿、女婿登上了开往广西的火车。

　　2001年5月7日，正值“五一”黄金周高峰期，女儿、女婿随着拥挤的人流来到了广西柳州市。7日下午，他们马不停蹄又换乘公共汽车到达罗城县良永村煤矿。

　　经过在矿上10天的秘密调查，他们终于查到来自河北曲阳县的张其瑞、张权父子确实在这里打工。智秀君的女婿一面给无极县公安局打电话报警，一面在煤矿就近找了一家旅馆悄悄住下来，暗中监视张家父子的行踪。当晚，女儿打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在家里焦急等待的母亲。

　　2001年5月18日，从河北无极县公安局刑警队匆匆赶来的民警与智秀君的女儿、女婿接上了头。在他们的带领下，民警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了张权的跟前。张权无精神病

　　2001年6月13日，河北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河北医科大学第五医院对张权作出鉴定结论：被告人张权，案发时无精神疾病，完全责任能力。

　　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据河北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河北医科大学第五医院对张权作出的案发时无精神疾病的鉴定结论作出判决：原鉴定结论因无鉴定医师签名不予采信，依法判处张权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没收财产。

　　被告人张权不服，提出上诉。

　　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要求石家庄市中级法院重新鉴定。2002年10月，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会同天津司法机关重新作出司法鉴定，结论与河北医科大学第五医院相同。

　　至此，逍遥法外的张权认罪服法，农妇智秀君替夫伸冤8年终于讨到了“说法”。

　　（来源：阿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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