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池子重绽古都神韵(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19日09:57 北京日报

　　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毗邻紫禁城。

本报特约摄影吴强　　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毗邻紫禁城。

本报特约摄影吴强　　本报记者王刘芳孟为

　　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内青砖灰瓦、绿篱环绕的四合院。

　　北京饭店18层有座观景台，那里可以俯瞰市中心全貌。以前中外游人登高远眺，饭店导游总是把客人往西南角带，让大家看高楼林立的长安街、游人如织的天安门广场和金碧辉煌的故宫，西北角则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原因是那边有个南池子：方圆6公顷的面积上挤着3000多间低矮的旧平房，一块块巴掌大的屋檐下，就是一户户老百姓的蜗居。这里每天上演着一幕幕与现代化都市难以协调的情景剧：清早，不少胡同口会排起长队，那是等着上公共厕所的人们；黄昏时分，大大小小的院子里又会出现一两个趴在板凳上写字的孩子，那是因为他们家没有写字的地方，只好“幕天席地”。一场雨后，不少人会踩着梯子爬上自家的屋顶，在已经打着补丁的屋檐上加铺一张或黄或黑的油毡，防范下一场雨的到来……

　　今年8月，导游们开始乐于把客人往西北角带了。这边已变得风景如画：远望可见蓊郁葱翠的景山和水气氤氲的北海，近看则有花木扶疏的皇城根遗址公园和清流如带的菖蒲河公园。导游们还会特意指着楼下一片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告诉游人：那就是北京刚刚修缮完工的第一片历史文化保护区———南池子。

　　今天的南池子已成为如画风景的一部分：在绿树环绕中，一座座双层四合院整齐地排列着，院中玉簪正开，金萱正茂。四合院的灰色屋檐簇拥着一座高台，高台上矗立着三座金顶红墙的古代建筑，那就是修葺一新的普度寺。青砖灰瓦的民居与红墙黄瓦的故宫交相辉映，弥漫着浓郁的老北京风情……

　　2003年8月8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副总理黄菊、曾培炎和国务委员华建敏一行，在市委书记刘淇和代市长王岐山的陪同下，考察了南池子修缮改建试点工程和普度寺文物保护情况。总理对居民群众在修缮改建中得到妥善安置，南池子历史风貌得到有效保护给予了充分肯定。

　　百姓要安居，文物要保护，南池子改造势在必行

　　南池子地小人多，人口密度达到每公顷475人，平均两平方米多一点儿的地方就有一个人；居民户均建筑面积26．84平方米，十分狭窄。从上世纪50年代政府改造金鱼池开始，南池子的居民就有了一个拆迁梦：哪天自家的围院也能拆迁改造，搬出蜗居，住上新房？

　　在普通人的想像中，南池子距故宫的红墙仅一街之遥，是真正的“皇城根儿”，这里的院落也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四合院。其实不然。明清时期，这里确属皇城禁地，只有皇亲贵族才有资格在此居住；1917年张勋复辟失败后，一把大火将原有的高阁深院烧成了废墟，一些当时生活在城市底层的平民在废墟上用碎旧砖头垒起了自己的家，最终形成了以大杂院为主的民居风貌。唐山大地震后，南池子私搭乱建趋于严重，原本狭小的院落也被违章建筑挤满，到2001年，这里不少院子只剩下一条过道。拥挤的住房让许多人家搭起了上下铺，狭窄的胡同连消防车都过不来，落后的市政条件使水、电、气、热等基本生活设施也显得捉襟见肘。在这里住了60年的杜奶奶目睹多年来大杂院里的孩子一茬接一茬地成长，先辈们的生活被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搬个小板凳在院子里写作业，在山墙上搭间房娶亲……数十年过去了，院外起了高楼，建了花园，辟了马路，老北京变成了新北京，可老围院还是老围院。杜奶奶早也盼，晚也盼，盼望着有朝一日南池子也能改改。

　　据调查，南池子地区危旧房已占到91．96％，其中一般破损房占69．41％，严重破损和危房占22．55％。数十年来，东城区房管局的同志一到雨季就犯怵，生怕哪间房让雨给淋垮了。

　　和南池子居民一样蜗居于此的，还有市级文物保护单位普度寺。

　　普度寺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明景泰元年（1450年），明英宗时叫重华宫。清顺治初年，重华宫改建为睿亲王府，摄政王多尔衮在此居住了7年。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睿亲王府又改建成玛哈噶喇庙。1756年，乾隆皇帝将该寺赐名为普度寺。近几十年来，由于历史原因，普度寺一直被南池子小学所占据，学生们的课堂就设在大殿之上。不仅如此，普度寺高台上还挤着186户居民，密密匝匝的民房和违章建筑一直搭到了普度寺大殿的山墙和须弥座上。“当时文物部门来检查维修，简直没有下脚的地方！”据市文物局有关负责人介绍，多年来，文物部门一直替普度寺捏着一把汗———万一失火，这可是个连救火车都进不来的死胡同啊！

　　百姓要安居，文物要保护，南池子改造提上了市委、市政府的日程。要在改造中贯彻“三个代表”重要思想，既解决好群众的住房困难，又保护老城区的历史风貌。

　　2000年12月，市委、市政府提出将南池子作为全市历史文化保护区修缮改建的第一个试点工程。2001年5月31日，市委领导听取了南池子修缮改建方案，并指出南池子是全市历史文化保护区第一片试点，要大胆尝试。试点过程中要把群众的工作做好。要把历史文化保护好，保护好胡同、四合院的特点才有文化。

　　2001年9月4日，市政府常务会研究了《历史文化保护区危旧房修缮和改建若干规定（试行）的请示》，决定先在南池子地区进行试点，由东城区政府负责实施，在取得成功经验的基础上，再加以推广。

　　修缮、改建和保护相结合，使南池子的历史文脉得以延续

　　南池子与故宫比邻，位置本就特殊；南池子自身也颇有历史渊源———

　　据史料记载，明朝这里是皇城的一部分，供奉皇宫生活和管理皇家日常事务的衙署机构就设在这里。到了清朝，这里更发展为内务府所属储存各类物品的外官库区。至今南池子一带仍有磁器库、灯笼库等地名，就是那一段历史的见证。

　　1987年，南池子大街被列为北京市公布的第一批历史文化保护区；1998年，市政府进一步明确了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的范围。

　　作为南池子最举足轻重的建筑，普度寺的文化价值更不必说了。

　　南池子特殊的位置，被人形象地称为“龙眼珠子”。在这里动土，市委、市政府慎之又慎。作为首都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中首个试点改造项目，南池子改造意义非同寻常：它所涉及的古都风貌和文物保护工作，关系到坚持中国先进文化中优秀民族文化，关系到保护北京古都风貌的长远利益，关系到维护最广大人民群众的长远利益。市委、市政府下定决心，一定要拿出一个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对首都未来负责的方案！

　　决策离不开深入地调查研究和论证，市政府和东城区政府请来了“高参”。两院院士吴良镛和周干峙，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专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郑效燮，中国城市规划设计研究院顾问总工邹德慈及著名文物专家罗哲文等组成了“豪华阵容”，对南池子改造建言献策。专家们确定了32字的修缮原则，即“整体保护、合理并存、适度更新、延续文脉、整治环境、调整功能、改善市政、梳理交通”。

　　南池子改造历时两年零十个月，其中规划论证就用了一年零五个月，大小专家论证会开了几十个，规划方案前后修改了十几次。2002年5月，南池子改造方案最终形成：保留原有的胡同肌理，道路的走向、位置及名称与原有街巷基本一致，必须拓宽的道路，宽度增加量不超过40％；区内建筑设计本着原貌整合与文脉延续的原则进行，对31座有价值的四合院进行全面保护；沿南池子大街东侧按传统的四合院形制进行设计，确保原汁原味；居民回迁楼按两层院落式住宅设计，并维持原有建筑尺度不变。

　　普度寺修缮更是精雕细琢。故宫彩画专家王仲杰任彩画保护指导，中国文物研究所承担修缮设计工作，北京市三元建设集团有限公司用全套的老工艺和老涂料进行施工，目的就是要“修旧如旧”。在修缮过程中，专家们意外发现普度寺大殿内东南角有个汉白玉砌边的地坑，上面刻有精美的图案。据史料记载，五塔寺木转轮曾在此搁放，这个地坑不管是不是当年存放木转轮的所在，它的发现本身就是一个惊喜。

　　今天的普度寺，高台之上的违章建筑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园林小品和簇簇花坛。在周边树木和民居的映衬下，普度寺更显得雄伟壮观。南池子改造采用了北京传统四合院民居的建筑工艺、材料及颜色，使改造后的南池子不仅本色不减，而且更见风致了：民房依然是青砖灰瓦、斜屋顶，温馨古朴；院内景物依然是一架藤萝，两棵大树，大鱼缸，石桌凳；那白粉院墙、雕花红窗，更延续了北京传统民居的精华。改造区内64棵大树也一棵不少地全部保留了下来，它们是南池子万象更新的见证。

　　专家们也对改造后的南池子给予高度评价。吴良镛、周干峙等专家均认为，这次改造在建筑风格、建筑工艺、材料色彩等各个方面都很好地保持了历史传统风貌，形成了故宫建筑群的和谐衬托。邹德慈则欣慰地说：“这次‘手术’不是‘毁容’，而是北京古都风貌的更新和延续。”

　　回迁与外迁结合，1076户居民全部住上新居

　　2001年2月，东风拂面，冰消雪融，南池子还没来得及从春节的喜庆中回过神儿来，政府又送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东城区房地局和房管中心工作人员挨家挨户做产权调查来了，这是拆迁改造的前奏。南池子要变样了，家家要住新房了，南池子居民会心地笑了。

　　故土难离。南池子拆迁的难点之一，是想回迁的居民太多。论地理位置，这里东临王府井，西接故宫、南边离天安门也不远，是北京数一数二的黄金地段。此外，大杂院的老街坊们朝夕相处形成的亲情已经融入了彼此血液，难以割舍。拆迁前进行入户调查时，半数居民表示希望回迁。

　　但另一方面，南池子作为历史文化保护区，不但不能盖高楼大厦，而且需适当控制容积率以保证原有韵味。有关部门通过计算，测定南池子回迁居民以300户左右为宜。城市现代化建设与保护古都风貌如何两全？又一道难题摆在市委、市政府的面前。

　　没有先例可供借鉴，没有成规可以遵循。近几年来，本市在实践中成功探索出了多种不同的旧城改造模式———金鱼池的“房改带危改”，德外大街的“道路带危改”，明城墙遗址公园的“风貌保护带危改”，金融街的“城市功能区建设带危改”均已造福于千万百姓，南池子改造则成功探索出了一条“历史文化保护带危改”的新路。

　　为解决僧多粥少的难题，市政府在鼓励外迁、对每户外迁居民给予一定奖励的同时，制定了全新的回迁政策，将回迁与外迁区别开来，充分考虑居民的承受力。最后，307户居民如愿回迁，461户居民选择了货币安置，150户居民选择了芍药居的外迁楼。

　　南池子改造还有一个难点—困难户多。据统计，改造范围内居民户均月收入1322元，人均月收入441元，大大低于本市平均水平，其中还有128个特困户。为了让这部分居民住上新房，南池子改造中还大量采用了使用权安置方式，家庭困难户掏三五万元，即可住上位于东四环的小区；更困难的住户，工作组将帮助他们用南池子的平房在别处置换面积大一些的平房，让他们不花钱或少花钱就能搬进新家。

　　一杆秤称斤两，一把尺子量短长，阳光拆迁得民心

　　旧城改造最难的是拆迁，南池子拆迁的难题落到了东城区房管中心头上。房管中心参加过平安大街、金宝街、皇城根遗址公园、菖蒲河公园等十几个平房区的拆迁工作，经验丰富。但就是这样一支身经百战的队伍，在接手南池子后也丝毫不敢大意：这不是普通的危改拆迁，而是25片历史文化保护区中第一个试点改造工程，许多新的拆迁政策在南池子改造中是首次应用。

　　困难像弹簧，你弱它就强。东城区房地经营管理中心主任蔡耀忠给部下打气：“群众对拆迁员的要求说高也高，说低也低，其实就是四个字———公正、公平！”事关群众利益，丝毫懈怠不得。正式拆迁之前，房管中心对全体拆迁员进行了为期3天的政策培训，人手一本小册子，逐条讲解之后，朗读、背诵、默写，不过关的不许上岗。蔡耀忠说，把政策琢磨透了，一切按政策办，甭管情况多复杂，用同一杆秤称斤两，同一把尺子量短长，就能最大限度地做到公正、公平。拆迁中，工作组还把各家各户的住房、签约情况上墙公示，接受监督。

　　熟记政策靠记性，执行政策要水平。由于老百姓对政策的理解需要一个过程，拆迁刚开始时，工作往往不好开展，吃闭门羹、挨重话是家常便饭。对这种情况，拆迁员得有思想准备。南池子工程指挥部现场负责人刘霜林说，做拆迁员的都有受委屈的时候，人有七情六欲，谁受了委屈心里能舒服？可她有一套为同事们排解委屈的高招儿：“老百姓翘首盼拆迁，咱们拆迁干部不就是给他们圆梦来了吗？要说拆迁员和拆迁户意见不一致，一家人不是还有拌嘴的时候吗？好事多磨，等咱们把好事儿办成了，老百姓还会让咱们受委屈吗？”

　　拆迁公司事事为拆迁户着想，拆迁工作很快就得到了大多数居民的理解和支持。南池子大街36号是一户雍姓人家的祖产，面积有100多平方米。对这样的私房，拆迁组按规定请政府指定的评估机构进行了资产评估，雍家对评估结果提出了质疑，评估所李萧所长及工作组成员几次上门答疑，耐心解释。雍家又请在建设部某资产评估所工作的朋友重新丈量，得到的数据和工作组的评估结果一样。心悦诚服的雍家人不仅自己带头拆迁，还向邻居做了许多说服工作，并把国家保障个人利益的条款告诉了多次打电话询问此事的海外亲属。2002年6月14日，雍家九兄妹联名给工作组写了一封1000多字的长信，对工作组耐心细致地入户工作表示满意，信中还说：“对手成了朋友，说明群众工作只要到位是可以得到百姓支持的。”雍家兄妹在南池子拆迁中带了个好头，他们的支持也使拆迁工作组备受鼓舞。

　　群众利益放在先，居民过上新生活

　　老城区改造工作是关系群众切身利益的大事，是各级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检验政府工作能否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根本利益的重要内容。从第一批工作人员开始入户调查至今，短短两年半的时间，1000多户居民搬了新家，3000多间平房换了新装，狭窄的胡同在保留原有肌理的前提下变成了宽阔的甬路，破旧的大杂院变成了规整的四合院—南池子成了古都北京的新景观，这里的人们也过上了新生活。

　　拆迁户中有一位姓黄的老人，她和女儿原先住在南池子一间面积仅8平方米的小屋里。老人年逾古稀，女儿身有残疾，母女俩就靠政府每月的救济金度日。刚开始拆迁时，老人心里干着急：没有一分钱积蓄，回迁、外迁都够不着！拆迁人员每次上门，老人就是一句话：不搬！老人脾气不好，一不高兴抄起东西就砸，抬手就抓，拆迁员不是被她砸中，就是被她抓伤。有一阵儿老人愁得连饭都不吃，拆迁员轮着班儿地给她送了一个星期的饭。在此期间，拆迁员告诉老人，用平房置换的办法，她可以一分钱不用花就搬上新家。老人这才看到了希望。在对七八处备选房源进行反复比较后，老人挑中了位于北新桥附近的两间平房。工作组细心地为老人置办了锅碗瓢盆和床、被褥等全套家什，连过冬的采暖炉和蜂窝煤都置办妥当。搬家那天，老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从搬出磁器库胡同11号、住进周转房的那一天起，回迁户孙连增就开始在心中描画南池子的新形象。而今，他的新家从梦想变成了现实。这是一处位于普度寺前巷3号的双层四合院，一门四户，青砖飞檐，朱门花窗，雕梁画栋，古色古香———格局依然亲切，风貌依旧熟悉。院子里还有一个别致的小花园，蔷薇绽放，海棠临风。最妙的是花下设有一张石桌，四把石椅，月朗风清之夜，和邻居们斟一壶酒，吟几句诗，一定别有风味。老孙说，住房是他平生最大的梦想，而今梦圆了，而且比想像的还要美！想想未来的生活，菖蒲河、皇城根两大公园环绕着，王府井、天安门近在眼前，美景看着，美宅住着，美好的日子怎么也过不够。45岁的孙连增说，要是自己再年轻10岁该多好！

　　一位住户在写给工作组的信中满含深情地说：“南池子历史文化保护区的改造变迁，将以它蕴涵着3000多年的古都风貌和崭新的面容展现给世界，这是我们每个居民的骄傲。我们觉得做了我们应该做的一切，我们将无愧于先辈……”今天，当古风犹存的南池子像画儿一样展现在眼前时，那些为南池子改造而做出贡献的人们，一定会觉得欣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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