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中涛

　　在我的书房里，挂着一张中国地图。

　　起先，70岁的老母亲对这张地图并没有引起注意。但自从她发现我经常盯着地图左看右看后，便像孩子一样对它产生了好奇心，不禁问我：“这画上既没人头像，又没有山水花草的，有啥好瞅的？”我认真地对母亲说：“这就是我们伟大的祖国！”她有点不解：“那么大的国家，在这画儿上面就变成这么不到一块匾大的地方？”

　　我笑着指给她看：“这个点是我们的老家，旁边一个点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母亲显得很疑惑：“哪能呢！我坐车也得个把钟头，这怕是画错了吧！”我说：“这是被缩小了的，从图的这头走到那头，一年多时间恐怕也走不完呢！”母亲的惊讶写在脸上，她平生出门最远的距离，就是从老家到我现在居住的城市，大约有40公里远。

　　我喜好舞文弄墨，经常要将写成的稿件邮寄到外地报刊，母亲主动提出：“我帮你糊信封、贴邮票吧！”起先我不同意，但她一再说闲得慌，看上去母亲竟有些生气了。此后，这项十分细致的工作，遂成为母亲的“专利”。通常我将稿件写完、信封填好后，交给母亲就行了，连去邮局也由母亲代劳。母亲糊信封的动作很慢，但十分认真细致，邮票也是工工整整地贴在信封右上角的小框框里，就像做针线活一样。我的文章发表后，常常收到外地的样报样刊，这时母亲也显得很兴奋。一次，母亲指着一份样报问道：“这是从哪儿寄来的？”我指着地图，告诉她发表文章城市的名称和具体位置，母亲听后，满意地点点头。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会很慵懒地躺在床上看书或看电视。每到这时，母亲便催促我：“再写点文章吧，让我帮你做做事！”我的写作，因懒惰胜于勤奋，所以产量不高，但在母亲的提醒督促下，产量似乎渐有增加。有一天，我要出差到很远的地方去，在地图上查找方位时无意中发现，这地图上的许多城市旁，不知何时有了许多细细的三角形的铅笔印记，像是一面面小小的旗子插在那里。我回过头问母亲，她说：“是我画的，你说过在哪里发表文章，我怕记不清，就悄悄地做了记号。你瞧！这地图上不少地方都有你的文章了！”母亲又说：“你还要再勤快一点，加把劲儿！这图上还有不少地方没有我标的记号哩。我希望有一天，这个‘大公鸡图’里面到处都有你的文章！”

　　我的心底霎时一热，识字不多的母亲，一直都期待着我的文字能够撒遍祖国的角角落落。从此，我的写作更加勤奋，母亲也还是一如往常地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拙作封合、寄出，稿一见报就兴奋地戴上老花镜，用手中的铅笔在地图上深深地刻下一面小小的旗子。母爱！恰如墙上这张布满小小旗子的地图———博大高远、浩瀚无边。（解放军报2003年08月22日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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