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第一节课，就是由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叶莉上。

　　那时我还在乡下，而叶老师是从武汉来的下乡知青。给我们训话之后，她要选一名同学来当班长，以后在老师进来喊“上课”的时候，班长就要喊“起立，毛主席教导我们说”，然后全班同学一起喊“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叶老师说，哪位同学喊得好这几句话，愿意当班长的请举手。大家都没举手。叶莉老师就点了一位姓庞的同学，要他试着说一遍，结果他喊错了。

　　我想这么几句话有什么难的，便举了手，于是就当上了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次班长。自己举手当班长，这在当时看起来似乎很有些出格，伙伴们就好笑话了我一阵子。

　　刚上学觉得很新鲜，又当着班长，学习也认真，收缴作业、打扫卫生样样都特别卖力。叶莉老师也特别喜欢我，经常在班上表扬我。后来学校经常搞勤工俭学劳动，不怎么上课了，我们的学习劲头也就不如从前了。班上同村的几个小伙伴经常结伴逃学溜出去玩———捉鱼、偷瓜、摸鸡蛋，在一片竹林里打牌，或是无所事事四处游荡。

　　有一次我们约好了出去玩。他们先走了，我正要走，叶莉老师到班上来了。我急切不能脱身，就装着肚子疼，一副难受的样子，向她请假回家。叶老师忙蹲下身来，摸我的额头摸我的肚子，问哪里疼、厉不厉害、吃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胡乱说了一通，想让她快点放我走。叶老师却忙叫来一位同学和她一起搀扶着我，到她的寝室里去。

　　她的寝室整洁、素净，写字台的书架上摆着很多药瓶，我想她是不是有很多病。她拿出来几种药，又给我倒了开水，让我吃。这时我不服药也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把药吞了进去。服完药，她要我躺在床上休息，我不肯，我怕把她那么干净的床单弄脏了。可是她扶着我好像我是个重病号似的，硬要我躺下休息。她说她上完课后送我回家。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她对我这么好，而可能至今她都不知道我骗了她。

　　有一次我们勤工俭学劳动，是叶莉老师带着去田间地头挖半夏（中药材）。一群孩子到了野外，就放了鸭子。挖半夏后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有几只狗隔着一个池塘“汪汪”地对着我们叫。我们想，还隔着一个池塘呢，狗又过不来，不用怕它，我们几个走在后面的男孩就拿土块掷它。谁知被我们惹急了的狗竟绕过池塘向我们追来。我们几个拼命向前跑，大家知道狗追来了，也一窝蜂地向前跑，一下子将一个吓哭了的女同学甩在最后。

　　带着同学走在前面的叶老师看到后拼命往回跑，一把将女同学揽过一边，狗一下子冲上来将叶莉老师扑倒在地一阵乱咬。村里人冲出来赶走狗的时候，叶莉老师的腿已被狗咬破了，鲜血直流，裤管也整个的被撕开。那个女同学和我们都安然无恙。

　　学生家长知道叶莉老师被狗咬伤后，纷纷来看她。我祖母在家里常常念叨：“你们造孽呀，人家叶老师是武汉大城市的闺女，大老远来到乡下来教你们读书，你们却害得叶老师被狗咬伤了，造孽呀。”

　　我们几个闯了祸的孩子都不敢去见她。后来我们还是去了，她腿上缠着绷带，对我们依然和蔼可亲，有说有笑。看我们一个个像低头认罪似的，她把她的眼镜戴在我的眼睛上：“你们看他像不像一个大学生。”大家忍俊不住，相视而笑。

　　我读二年级的时候，叶莉老师调回了武汉，屈指算来一别已是30多年了。我到武汉工作后，曾多方打听她的消息，据说住在武昌的徐家棚杨园一带，身体还是不太好，可惜就是找不到她的具体地址。

　　叶莉老师，您现在好吗？我一直惦记着您，真想去看一看您。不知道您可记得您曾有一位举手自荐当班长的学生，他想念您。

　　（作者单位：百步亭花园社区党委办公室）

　　编者附记：如果叶莉老师或叶老师的家人看到这篇文章，请与本版编辑联系。来源：长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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