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称作新时期反腐英雄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8月22日16:07 深圳晚报

　　他和程维高进行了8年斗争；他被称作新时期反腐英雄

　　我揭开程维高的黑幕

　　新闻提要

　　前不久，中纪委对原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严重的违纪问题进行审查，给予其开除党籍的处分，并且撤销正省级职级的待遇。在这个决定当中第一次提到一个被程维高打击报复人的名字，叫郭光允，这个已被开除党籍又恢复党籍的普通的正科级干部和程维高进行了长达8年的斗争，在河北省他被称作是新时期的反腐英雄。昨晚，中央电视台《新闻夜话》对重病缠身的郭光允进行了专访。

　　公道是迟早的问题

　　主持人：你和程维高斗争了8年，你今年61岁了。

　　郭光允：我今年61岁。

　　主持人：听到这个消息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郭光允：按说是很激动，好多人都非常激动，我的家人、老家人都比我激动得多，我本人确实不是感到很激动，因为这16年下来，我了解，根据我掌握的情况，程维高最起码有严重的违纪问题，并且他的家人的问题我们掌握的也比较多，比如说他家人违法犯罪还是非常严重的。我想将来总得有一个公道，将来总要把他们问题搞清楚，是迟早的问题。

　　主持人：你见过程维高本人吗？郭光允：没有当面见过。主持人：就是你们两个不认识。郭光允：不认识。主持人：对程维高你怎么描述他？

　　郭光允：不是科学地抓工作，大喊大叫，再加上后来把权力看得重，他自己个人权力很大，权力成为私有化了，公共权力不公共用，他一家子去用，一家用他省委书记的权力，家长化了，私有化了，商品化了。

　　我有责任反映问题

　　主持人：我知道您是建委工程处的处长，有没有问过自己，省委书记这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郭光允：跟我没有直接关系，最直接的关系就是为南京二建揽工程，破坏石家庄市的工程建设，招投标的公平竞争原则，他们带头破坏公平竞争原则，这个不但使建筑市场乱了，而且河北人民特别反感，骂程维高，骂程维高这些同伙的，十分严重，不是一般的严重，连出租车司机，连卖菜的，普通市民都骂，相当厉害。

　　主持人：指名骂？

　　郭光允：指名点姓地骂。骂省委书记程维高，骂李山林，骂他们这一帮子，所以我作为管这个建筑市场的（官员），我是有责任反映这个问题的。

　　主持人：您曾经是石家庄市建委工程处的处长，定额站的站长，负责全市建筑工程设计施工的审批工作，我了解到您最早举报的不是程维高。是你们建委主任李山林。为什么？

　　郭光允：他的问题主要是干涉工程招投标，不经过招投标，就直接把石家庄市许多特大工程直接批给南京二建。

　　主持人：收钱吗？

　　郭光允：他收钱，这次抓了他（李山林）以后，他从南京二建手里得了53万，受贿，这一点，我在1987年就看出来了，因此我1987年抵制了一次以后，他找到一次我的负责（领导），逮起来骂了一次，扬言要整倒我，（因为我）不听他的话，（李山林）私设公堂，组织指挥部叫全市的技术人员揭发我，有什么问题，最后也没找出有任何问题。

　　主持人：您写了一封署名信。是给当时的程维高书记。还是揭发这个李山林，揭发李山林是因为你和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呢？还是因为他捞钱，权钱交易呢？

　　郭光允：我认为开始，实话实说，我私人对他有一定的坏的看法，个人的看法，（李山林的做法）非常非常荒唐，工作非常荒唐，他确确实实捞钱，捞了钱以后，还得向市里做廉洁报告。主持人：这个廉洁报告做了吗？

　　郭光允：做了，做了以后影响十分坏，非常非常坏，我认为这个人绝对不能再当建委主任了，我就找当时，（和李山林）从一个厂调来的，在石家庄市当副书记，在书记那儿是二把手，副书记，管组织工作，政法工作，我曾经到他家里给他反映李山林的问题，我和我老伴儿去的，但是我去了以后，他（市委副书记）不但不听我的，他而且还挖苦我。他说你反映的问题，我绝不相信。

　　当时我还是信任程维高的

　　主持人：市里的领导解决不了问题，就向省里面的领导反映。你给程维高，当时他是书记，省委书记写了一封信，你在信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你当书记不能这么干。他怎么干了？

　　郭光允：重用有问题的人（李山林），当不了，选不上市长，没有群众基础，还得提到?碧叮沟锰岚挝ㄎ敝魅危ぷ骰乖谑欣锔桑裁丛谑欣锔桑课苏展怂印?

　　主持人：程维高的儿子，是吧？郭光允：程维高的儿子。主持人：程慕阳。

　　郭光允：程慕阳跑到加拿大了，2001年公安部就通缉他了。

　　主持人：你当时拿到证据了吗？就是程维高这样做是有这个黑幕的。

　　郭光允：我跟南京二建第一任的经理是校友，他告诉了我好多内幕，好多内幕是他告诉我的。

　　主持人：他跟你说，程维高重用李山林，然后为南京二建好，然后是为了他儿子好，是吗？

　　郭光允：这个问题是这样，也得到证实，在审判李山林的时候，李山林已这样认账了。

　　主持人：您掌握了这些证据，你知道程维高是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写信呢？跟他说，劝告他。

　　郭光允：因为我们尊重省委书记，我作为一个党员，比李山林入党还早一些的党员，受党教育这么多年，我相信组织，我相信省级领导，省委书记觉悟应该比我们高得多。

　　主持人：在写这信封的时候，是1994年，那个时候你还是信任程维高的？

　　郭光允：我还是信任的，希望他能够听听我的劝解，希望能够改一改，但是事与愿违。

　　危险就来了

　　主持人：这个信写完之后，马上就有两次，你差点儿送掉命，是吧？而且是像谋杀一样？

　　郭光允：他们打我，说为什么打？我没打过架，我不知道打哪儿好，后来事后，过一段时候以后，我见到他们的时候，我说为什么这么打我，他说我们都是这么打人，我们打人都这么打。

　　主持人：你见到打你的人了？

　　郭光允：见到了，一拳就要你的命。他打我脖颈，打我颈椎骨。

　　主持人：当时他们想要你的命，是吗？

　　郭光允：他是这么说的，还有一次出车祸，我在前头骑车子，滂沱大雨，当我听到后头有车的声音，声音相当厉害，我就立刻往旁边扎，往旁边水里扎，我就不省人事了，什么也不知道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在省二院，一直昏迷，昏迷四天，住院一个月。就是在我反映李山林问题期间出现的。

　　我的证据确凿

　　主持人：1995年的8月份你写了程维高、李山林是破坏河北省建筑市场的罪魁祸首的这个材料，这个时候你还是市建委工程处的处长吗？

　　郭光允：不是，早就免职了。主持人：被谁免了？

　　郭光允：被李山林，1990年4月就免去站长了，1993年以前，处长（的职务）就免了，高工（职称）没给待遇。

　　主持人：你把这个材料写了很多份，而且是用匿名的方式寄给中纪委还有河北省委的一些地方。

　　郭光允：河北省检察院。主持人：为什么要用匿名呢？

　　郭光允：当时因为提到程维高了，我不敢签名。

　　主持人：提到程维高，你为什么不敢签名呢？

　　郭光允：他是位高权重，他想报复我，非常容易，因此我就没有签名。

　　主持人：你写这个材料，你这些证据是从哪儿来的？

　　郭光允：我的证据多数是我的亲身经历。

　　主持人：你那会儿已经不是工程处的处长了？

　　郭光允：但是这些事发生前一段时间，发生在我任职的这段时间，我听到的这件事，我也作了调查，并且把人证，是谁说的，和证物，实证也都提供出来了。因为当时他们这么做，很多人都清楚，有些用不着做很大的调查，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他们很猖狂的，也不太隐蔽。

　　主持人：你的这个材料的标题是程维高、李山林是破坏河北省建筑市场的罪魁祸首，你希望这样一个材料交上去以后，有一个什么结果呢？

　　郭光允：我希望看到的，我觉得李山林是一帮人在捞钱，在捞好处，我希望他们是罪有应得，应该得到司法处理。

　　主持人：你举报程维高，你希望得到什么结果？

　　郭光允：我希望得到中央、省市领导重视。

　　主持人：你这会儿是横下一条心，要跟他们鱼死网破。

　　郭光允：我想只有这样，他们打死我，想弄死我，这个时候你说还有什么，没有什么别的路可走了。

　　主持人：一介草民举报省委书记，有多大的信心呢？

　　郭光允：我举报程维高的目的不是说把程维高扳下来，让他当老百姓，这是非常可笑，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想引起上面的重视，对程维高这样做，上面给予纠正，使得真正的下面这帮人真正暴露出来，真正（对他们）给予司法处理，想达到这个目的，也纠正程维高这样的人的偏向，工作的偏向。

　　攀省长太丢人

　　主持人：在你任建委工程处的处长的时候，好像有五次机会是可以“高攀”到程维高的，都拒绝了？

　　郭光允：一点不错。我觉得那很丢人，我的校友，他说到，你看你是同济大学毕业，还学经济组织管理，现在正缺这样专业的人才，要结上老程（程维高）的话，那不是很快地就提上去了，能飞黄腾达，你有这次机会，我们来了以后，无论如何也要把你搞上去，（我的校友）曾经5次到我家去说这事，最后一次是第5次，几乎要夹着我走，他说我们给程维高装修房子，装修完了，你又懂这个，（就给装修）评头论足一下，说说质量，说的当中，咱们跟老程挂上钩了，说你业务水平这么高，（对自己）各方面要求都挺严，是个好同志，你不是就飞黄腾达了，你还老当这个小官，但是我觉得还是不行，我觉得人家当省长，他是省长，我这么一个小干部，从人家手里捞个官，挺丢人，我说人家不重用我，我就干点儿小工作，提不提拔我，那是分管我的组织部门的事，并不是越这么多级，去攀人家，攀人家省长，我这样讲了。这样不丢人啊，下面人说，郭光允是攀省长上去的，我感到很丢人，这个官，咱就不当这个官，我没去。

　　主持人：送给你的不要？

　　郭光允：我不愿意去。心里接受不了。但是我已经发现，很快他们给李山林拉关系，李山林很快拿了个批条，很快到程维高家里去。（原河北省建委主任李山林因为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

　　他们想找机会弄死我

　　主持人：因为这些，家被抄了几次？郭光允：去了五个公安人员抄家。主持人：程维高对你有生杀大权？

　　郭光允：第一次提审就是这样，知道我是干嘛来的吗？我是公安局的。

　　主持人：你在看守所还经历了什么？

　　郭光允：大概有十多个灯光，我在那儿住了三个月的看守所，这个灯一个都没有灭过，我住在那个楼里边的最西头，他们在大东头喊叫，就像唱戏的一样，“226房间，郭光允提审”。

　　主持人：劳教期间还有两次你被追杀。

　　郭光允：有。我发现了李山林的司机，叫郭玉林，后来我就一直追问这个，我关押在第三大队，追问三大队的副队长和队长，最后他（们）不得不说，他（郭玉林）来的目的、想法，就是找机会弄死你，整死你。

　　主持人：会用什么办法弄死你呢？

　　郭光允：劳教所的一把手叫吴玉良，他（现在）就是犯罪分子，他因为打人，打犯罪家属，现在已经关押在锦州市看守所，。他在他们秘密议论问题的时候，也是说把我弄死，整死。叫另一个管理员听到了，大多数管理员同情我，就告诉我了。

　　主持人：所以他们要在劳教所里边致你于死地？

　　郭光允：害我。致我于死地。主持人：你怎么逃出过去呢？

　　郭光允：因为劳教所几乎百分之百的人都在保护我。

　　主持人：那里边的犯人也保护你吗？

　　郭光允：我买饭的时候，有个别的犯人说过，听说你是为老百姓伸张正义被判刑的，这样的人我们得保护你，所以犯人们也保护我。

　　主持人：劳教结束之后，你出狱继续写程维高的举报信，而且还加进了举报他的子女的内容。1997年的时候，这个材料你开始署上了名字，还署上了妻子的名字，为什么？

　　郭光允：当时出来以后，那些也就无所谓了，死活无所谓，那就是公开的了。

　　主持人：你跟程维高较量了8年，8年当中你们一共写了多少封举报信？

　　郭光允：上百次，一次可能发10封，20封。

　　主持人：你和你的爱人都跟我说过，我们现在死都不怕，一定要有一个说法，得有一个结果，你们一家人做的最坏的打算是什么呢？

　　郭光允：最坏的打算，当时我认为可能判我刑。

　　主持人：你在文革的时候被劳动改造过4年。

　　郭光允：4年多。

　　主持人：后来又因为反对这些腐败的分子，跟他们作斗争，然后又被劳教过，受这么多的苦，都是因为你的秉性吗？

　　郭光允：都是因为我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说话。

　　主持人：我们去你们家里边是不能够拍摄的，也不能够拍到你的家里边的人，我们能不能认为到现在为止，你的危险，你的担心还没有解除？

　　郭光允：我有些担心，我也告诉他们，你们随时注意。程慕阳据说有十来个亿的资产，什么样的杀手，他都能买通。他在加拿大，他那么多钱，他派什么样的杀手都能派上来，我说关键问题是我的后代。

　　我不是英雄

　　主持人：很多媒体认为你是反腐英雄，你是一个典型，但是你说不是，那么是什么呢？我的意思是说，你怎么解释你这八年呢？

　　郭光允：当时我没有想到，在九几年我没有想到，我在什么河北省，在全国，被人家起了个模范（称号），什么带头揭发，一个小人物揭发高层领导的工作，成反腐败英雄，我那时候没有想到这个。出现反腐败英雄（这个称号），仅仅是阴法唐告诉我的，他跟我说，他跟叶连松是接程维高班子的省委书记，他给叶连松写信说，郭光允经我在河北的考察了解，他是反腐败英雄，我说这个（称号）弄太大了，我都不好意思。什么英雄，但是总之我是出于责任，当时没有办法，只有这么做下去了，人家说了，要整死我，当时八几年人家李山林就说了，要整死郭光允，想法整死郭光允，最起码整得他老了没人要他，没地方吃饭。你说我哪还有什么出路，是走投无路，你想活命都活不了，人家领导说了，你一家子到李山林家里说说好话，说句软话不行吗？好，我真听了，我和我家属去李山林家里了，去那儿以后，他见我第一句话，“你他妈的小子”，你说这不是土匪吗？要不说人家都反映他，啥问题都没有，你要有一点问题我就叫公安局把你抓起来，关起你来。

　　主持人：你是被逼出来的反腐英雄？

　　郭光允：实事求是地说，我在揭露腐败，与这些腐败分子作斗争，做了一些工作，也做出一定的贡献，我反映的这些人全部判刑了，所以说我觉得，我反映的问题都对了。给戴英雄帽子，这没有必要。

　　主持人：你现在最需要什么？

　　郭光允：河北省怎么看我这个问题。我多年揭露腐败，河北省过去在2000年给我平反的时候，还说我是捏造事实，中伤他人，因此，平反（的同时）还给我处分，没写任何原因给我处分，把一生也耽误了，工作也没做成，总是希望河北能够跟党中央保持一致，现在中央给我平反了，还提到我的名字，前河北省委书记整我，河北省委应该表一个态，对我多年揭露腐败给一个正确评价。过去给我撤过劳教，但是那种协议（表明）还是我有罪。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第一条，我摆在了第一条。

　　主持人：对于你的对头程维高，你这还是个冤案，你会以个人的身份，个人的名义起诉他吗？

　　郭光允：我也可能起诉。

　　主持人：如果起诉的话，你会以什么名义呢？

　　郭光允：说他调动专政力量，镇压群众，镇压民众，践踏人权，对人民搞白色恐怖，那时候可怕呀，当时非常非常可怕，你们没有身临其境，相当可怕的，在全市查微机（电脑），在微机（电脑）上查，看你微机（电脑）上有没有程维高的事，写关于程维高材料的事，写检举程维高的问题，全市查微机（电脑），清查检举人员，第一步查微机（电脑）的时候，我都感到很紧张了，（在这之后），一步一步多了，当时确实是非常恐怖的。

　　在中纪委对程维高的处理决定当中，有一句话当中的两个字，对郭光允来说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程维高对如实举报问题的郭光允同志进行打击报复”。（据中央电视台《新闻夜话》报道）

　　作者:据中央电视台《新闻夜话》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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