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贫困是青年成长的必修课的话，那么对出生在贫困农家的白鸿来说，这课实在是太多太沉重了。正是贫困，让他在求学的路上举步维艰。也正是贫困，让他的妈妈含泪“转让”自己的儿子。谁供我儿读书我就把儿给谁中央美院的优秀大学生念不下去了再有几天，白鸿所在的中央美术学院就要开学了，但是家中已再没有钱能给他付学费和生活费用。白鸿不忍心就此休了学业。他低声对妈妈说：“今年跟我学校试一试申请助学贷款吧，能行就读，不行就不念了。”“孩子，今年又出了个新政策，不让一个大学生辍学，但仔细一问，说
是对今年新生的，像咱这样去年入学的让学校自己定。”母子二人都沉默了，半晌无言。孩子马上要开学，学费还没有着落，无奈之下夫妻俩一咬牙，做出了“转让儿子”的决定。胡翠琴跪在街头乞求好心人能够肯接收她的儿子。“我儿子是中央美术学院绝对出色的学生，由于家里贫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实在无法供儿子念完大学。如果有哪个好心人能供他，我可以把儿子转让给他并签订转让协议……”当46岁的母亲胡翠琴手拿着拟好的协议含泪说这番话的时候，那该是怎样的心情啊！作为母亲，把自己抚养大的国家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儿子“转让”出去，她的心里是怎样想的呢？带着这些沉重的疑问，记者来到大东区北大营街采访了这位母亲。乡村里出个天才小画家胡翠琴和丈夫白广住在沈阳市法库县大孤家子镇土井子村。1984年9月，一个男孩降生在这个农家小院，他就是小白鸿。小白鸿2岁的时候，胡翠琴就发现她的儿子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居然能把一些奇形怪状的树根用小刀连削带修地弄出各种形状的动物，村里人见状，连连称奇。白鸿4岁时，常向妈妈要些纸，然后剪出许多栩栩如生的图形来。有一天，小白鸿突然跟她说要笔和纸。他一边陪着妈妈放牛，一边把纸铺在地上专心地画画。还别说，小家伙画得真还是有模有样，胡翠琴看了心里非常高兴。小白鸿不仅喜欢画画，而且特别爱学习。他5岁时，已经能熟练地掌握100以内的加减法了，并且小学一年级的课本背得滚瓜烂熟，村里大人们每次好奇地考问他，他都对答如流。乡文化站的干事刘洪亮听说后，专门来到白家采访，之后写了一篇新闻稿发了出去，白家出了个小神童的消息不胫而走。为儿子学画租房陪读1989年9月，年仅5岁的小白鸿只念了6天一年级就跳级成了一名二年级学生。当年期末考试，他数学100分、语文99分，全班排第一名。这年秋天，胡翠琴带儿子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少年宫学画。听说学费很贵，娘俩只好恋恋不舍地离开。但美术老师又给了他们一个机会，他让白鸿当场作画看看。白鸿画了一匹马，那栩栩如生的奔马一下子就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美术老师当场决定：我免费教这孩子！于是，胡翠琴和丈夫商量后，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平房，白天，儿子上学她就卖菜，晚上就辅导儿子做功课。这时的白家生活还可以，但是生活在宁静中的一家人没有想到，灾祸会突然降临了。白广为了脱贫致富，借了3万元买了14头牛。但没想到，牛刚买回家就死了两头，随后没到半年，又有几头牛死去。这样，他一下子就赔了上万元，另外他养的几头猪也接二连三地死去。白广发展种植也同样不顺。他精心侍弄的山楂树虽然丰收，却连5分钱一斤都卖不动；家里仅存的几亩地的玉米，刚收进院子里就被拉走抵债了。到了年底，他只好将家里剩下的几头小牛犊卖了抵债度过年关。胡翠琴无法承受这种打击，先患了严重的心脏病，后来又患了腰脱，可是为了省钱，她错过了治疗期，还要硬挺着四处打工，从此落下了病根。白广由于常年劳累，吃饭饥一顿饱一顿，也患上了严重的十二指肠溃疡，后来又染上疔毒，患处不断流脓淌血甚至粪便有时也流出来，基本丧失了劳动能力。为了还债，胡翠琴只能拖着病体卖菜，每天回到家，总是疼得大汗淋漓。虽然生活窘迫灾祸无情，但儿子白鸿却没有让他们失望：他的绘画作品多次获得县、市、省级少儿绘画大赛一等奖，并获得全国少儿绘画比赛三等奖。县委书记救助贫困小画家白鸿小学5年级时，贫困而又疾病缠身的夫妻俩实在没有能力负担儿子的学习费用，便萌生了让孩子退学务农的打算。当胡翠琴找到学校向孩子的老师说明想法时，老师非常惋惜，说过两天就是教师节了，县里要举办教师节书画比赛，让白鸿最后代表学校参一次赛吧。那天早晨，白鸿背着已经背了4年的带补丁的破旧书包，拿着一支秃头缺毛的画笔参赛去了。胡翠琴则在家里思前想后，心情非常难受：自己辛辛苦苦地打工这些年，连供孩子上学的费用都拿不出来，而且又是在孩子要出成绩的时候却不得不让儿子辍学，便忍不住失声痛哭。正在这时，白鸿蹦蹦跳跳地唱着歌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大群人。小白鸿兴奋地告诉母亲，自己参加书画比赛的作品受到了县领导的高度表扬，在得知他因家里贫困就要失学的情况后，县委书记和县教育局局长决定到?依锪私庖幌虑榭觥Ｊ比蜗匚榧堑拇扪Ч笊钋榈囟院淝偎担骸靶恍荒阄遗嘌稣饷闯錾暮⒆樱慵壹热徽饷蠢眩颐枪┖⒆由涎АＮ沂窍匚榧牵宜祷八闶么蠹易髦ぁ！?在那次庆祝教师节表彰大会上，白鸿登台当场作画，同时代表全县小学生上台演讲。沈阳的一家报纸以《山村跳出一匹小黑马》为题作了报道，社会上的好心人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为白鸿捐款。而为帮助白鸿完成学业，学校免去了所有的学费。暂时的难关总算闯过去了。为孩子学习举家迁到沈阳1995年，法库县教育局与沈阳教育局沟通，安排白鸿到143中学借读。胡翠琴夫妻俩将农村的住房抵债给债主，在沈河区某医院附近以每月240元租了一间小平房作为栖身之地。白广买了一辆倒骑驴车在五爱市场拉脚谋生，胡翠琴则在顺通早市卖菜，但日子过得相当艰难。在此期间，沈阳市用书办的领导以及辽宁省著名画家刘秉亮逢年过节也拿出几百元周济他们。就这样，白鸿完成了初中学业。1998年，白鸿以优异的成绩考到杭州中国美术学院附中，但每年6000元的学费又让胡翠琴愁眉不展，她与丈夫早出晚归地四处打工也赚不了几个钱。儿子学美术的学习费用很贵，他们每次也只能给儿子寄去100或200元，根本不够用。这时，画家刘秉亮老师拿出2000元，用书办的人捐出4000元，共同资助小白鸿，懂事的白鸿便一边辛苦地出外打工一边坚持学习。靠拣破烂艰难度日2002年9月，白鸿经过4年的苦读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可这每年18000元的学杂费怎么交哪？无奈，胡翠琴只好硬着头皮回家向亲戚朋友借债，总算凑齐了一年的费用。可白鸿需要4年才能完成学业，4年的费用就是70000多元，这种压力像一座大山似地压得胡翠琴两口子喘不过气来。丈夫身体越来越差，胡翠琴成了家里的顶梁柱，她卖过菜、当过缝纫工、拣过破烂、拣过拆迁的旧砖头去卖、当过保姆，然而哪一样都干不长，因为她已经患有严重的心脏病，稍微累一点就犯病，没有人敢长期聘她干活。为了省钱，胡翠琴很少给儿子打长途电话，弟弟给了她一个传呼机，有时无钱回电话，她就只好求公共电话亭的人赊账，时间长了谁也不愿意让她打电话了。夫妻俩每天的饮食除了蘸大酱就是吃几口咸菜，6年间，两口子几乎没有买过一次蔬菜，身上穿的都是从房屋动迁市场上花一元两元钱买来的旧衣服，从旧物市场花5元钱买的黑白旧电视是家里惟一一件家用电器，每天生火做饭用的劈柴也要靠丈夫从外面捡来。6年来，他们搬了无数次的家，原因就是交不起房租赊的时间长了被赶出来，有时只好在即将拆迁的平房区搭一间简易房。每当她晚上走在大街上一个垃圾箱一个垃圾箱地拣破烂的时候，抬头望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里的万家灯火，人生五味便常在她心头泛起，但不管怎么苦，她一想起儿子就什么苦都不在乎了。跪地求助“转让”天才儿子生活虽然无比艰难，但所有这些，她从不肯跟儿子说，怕儿子一时想不开放弃学业回来打工，那她的惟一希望就彻底完了。有一次，丈夫病得卧床不起又没有钱治病，她的心脏病也犯了，家里没有钱买粮，已经两天没吃上饭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无力偿还，再没有人敢借钱给他们了。为了让丈夫吃一顿饭，她无奈地硬着头皮沿街乞讨。一个中年人路过时，她想向他讨2元钱买一碗面给病中的丈夫吃。可那个中年人抬手就打她两个嘴巴，并十分厌恶地说：“这么大人还装熊，有胳膊有腿的还跟别人要钱，不要脸！”这一番话使得她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她捂着脸跑回家里，夫妻二人抱头痛哭。回想过去，胡翠琴禁不住悲从中来。但是，坚强的她还是对记者说：无论怎么难她都要挺着，她现在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儿子，为了将来的希望！现在自己既然已经无力供养孩子，那就只有把自己的儿子“转让”出去了。毕竟，不能因为穷，毁了孩子的前途啊。他们想，如果有哪个好心人肯收下他们的儿子，并资助儿子念完大学，他们可以跟这位好心人签订“转让”协议书，哪怕以后不再让他们看到儿子都行，只要他们能知道儿子一点点进步和出息就心满意足了。记者来到他们简陋的房子里时，白鸿正抚摸着自己的画笔，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白云，若有所思。清秀而斯文的小伙子虽然穿着旧衣，但却干净整洁。他脸色稍显苍白，戴着一副眼镜，眼镜后面的眼神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相称的忧愁。谈话过程中，即使偶尔强笑一下，他的眼神里也总是带着深深的忧郁。而他的母亲胡翠琴正在打点滴，刚刚有一位好心的邻居给了她150元钱治病。
她悲伤地对记者说：“我家已经到了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果儿子‘转让’不出去，我就把自己典当出去，做牛做马地伺候人家我也认了。”为了儿子，这位母亲甚至已开始准备牺牲自己的一生。而在她说这话时，她的丈夫——白鸿的父亲也只能默默地在她身边看着她，病中的他已经在多年的贫困面前近乎麻木了。
(文中人物除胡翠琴外均为化名)付强 张峻 主任记者 孙学友实习生 于艳本版图片均由本报记者 郝洪卫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