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首例伪报贸易特大走私案终审判决

　　四名执法者先于走私分子被判刑

　　两名执法者受到党纪政纪处理

　　5名走私经理被判重刑

　　锦州特大走私案的背后较量

　　2003年8月20日，省高法对全国首例伪报贸易特大走私案作出终审判决，北京、沈阳、广东4家企业的5名管理者因为帮助香港和广东的不法分子走私被判处徒刑，而在这一国内罕见的特大走私案的背后，还有一场发生在司法机关和海关内部的正义与邪恶的较量。

　　上篇：免税商店爆出特大走私案

　　名为“免税”实是走私

　　根据我国法律的有关规定，出国人员可以在国外购买一定数量的免税商品，如果没有在国外购买，也可以凭出国护照在中国境内的免税商店购买，免税商店将进口的货物出售给出国人员后，可以在海关核销免掉关税。

　　锦州市有一个中远锦州免税商店，专门为出国人员和远洋船员提供免税商品，经理叫朱静，40多岁，大专文化。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发现，从1999年初开始，中远锦州免税商店从香港进口的彩电、空调、热水器等家电商品数量急剧增加，而这些进口家电有很多没有真正出售给出国人员，而是数百台乃至上千台地运到了沈阳和广东等地。经过周密侦查、大量取证，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于2000年8月2日一举侦破了我国首例利用伪报贸易方式进行走私的特大走私案件。当时查处的偷逃关税数额为1400多万元，共有香港、广东、锦州的3个单位涉及此案，4名涉案人员被刑事拘留。

　　经过进一步侦查，2001年4月，缉私部门查出位于北京市朝阳区的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也牵扯进这起特大走私案，该公司的副经理王立新也被取保候审。

　　伪报贸易牟取暴利

　　“伪报贸易”走私，一般是这样进行的：第一步，找到一家免税商店，将走私分子在境外购买的货物以享有进口权的免税商店名义进口到国内免税商店；第二步，购买出国人员的出国护照，将进口商品伪造成卖给了这些护照上的出国人员，然后再到海关报关，这些进口商品就免掉了关税；第三步，将免掉关税后的进口商品再交给走私分子出售，这样就完成了偷逃关税的全过程。

　　这起走私案的主角之一是广东省汕头市恒丰物资公司经理李少雄。恒丰物资公司是一个股份制企业，李少雄占了80%以上的股份。近年来，李就发现了一个偷逃关税的窍门，那就是利用免税商店进口货物，这就是被称为“伪报贸易”的走私方式。

　　1999年初，李有意结识了身在沈阳的辽宁省外汇商品供应总公司免税商场经理吴旭东。李提出自己想利用免税商店免税进口意大利产的阿里斯顿热水器，要求吴帮忙找免税商店，吴同意了。当时他们约定，吴负责联系免税商店，货款和其他费用由李支付，每进口3集装箱热水器李给吴“通关费”12.5万元。

　　1999年7月，吴找到北京的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副经理王立新，王与吴一拍即合。1999年11月到2000年8月，李少雄通过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进口11集装人箱热水器，共计3360台，偷逃应缴关税86万余元。这些热水器，由王用出国人员的护照核销1184台，其中864台被李提走，已经偷逃关税22万余元，其余的还未来得及核销，案件就被侦破。在与王立新勾结走私的同时，吴旭东又为李少雄联系了一个免税商店，就是中远锦州免税商场。2000年初，吴找到中远锦州免税商场经理朱静，商定由朱为吴的朋友(李少雄)进口阿里斯顿热水器，每进口3集装箱热水器，吴给中远锦州免税商场“通关费”7.6万元。2000年5月到7月，中远锦州免税商场共为李少雄进口热水器1728台，到2000年8月案发，已经由中远锦州免税商场用收购的出国护照核销864台。实际上，在李少雄与中远锦州免税商场勾结走私之前，中远锦州免税商场已经在这样干了，而且干的规模比这要大得多。1999年3月，朱静与香港一个实业总公司总经理何可东勾结到了一起，何将自己在香港的彩电、空调通过中远锦州免税商场进口到大陆，用购买来的出国护照核销后，再运到沈阳、广东等地出售，到2000年8月案发，已经进口彩电1827台，空调4572台，偷逃应缴税款1472万余元。

　　走私分子终受严惩

　　伪报贸易走私，造成了国家巨额的关税损失，但是却给走私分子带来了丰厚的利润。何可东平均每走私成一台彩电、空调，仅关税就可以“节省”2000多元，这些“节省”下来的关税减去走私成本，便成了他的利润。李少雄每走私成一台热水器也可比正常进口“节省”关税250多元。中远锦州免税商场和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协助走私分子走私也是利益驱动的结果。何与朱静约定，每走私一台彩电、空调，何付给中远锦州免税商场500元，到案发时，何已经付给了中远锦州免税商场56万元。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也在帮助李少雄走私过程中获得20万元的报酬。吴旭东在充当中间人过程中，一共获得了10万余元的报酬。破案后，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的工作人员多次奔波于广东、北京等地，历时一年多，终于获得了大量证据，将走私分子送上了法庭。今年年初，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做出了一审判决：李少雄，有期徒刑10年，并处罚金80万元；吴旭东，有期徒刑3年，并处罚金5万元；中远锦州免税商场经理朱静和副经理白晓智，被认定为单位犯罪，对两人分别判处有期徒刑6年和4年；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副经理王立新被认定为单位犯罪，判处其有期徒刑2年，缓刑3年；中国出国人员服务总公司被认定犯有走私普通货物罪，判处罚金864789元。被告均不服，上诉到辽宁省高级人民法院，高法除了将李少雄的刑期由10年改为8年外，其他都维持了原判。

　　下篇：“糖弹”横飞海关内正邪较量

　　副局长首中“糖衣弹”

　　2000年8月2日，此案告破，“主角”李少雄因为涉嫌走私22万元被逮捕。李少雄被抓后，李的妻子林绮微和李的堂弟李希翔携巨款从汕头飞到了沈阳。当晚，李希翔通过层层关系结识了沈阳海关监察室副主任徐某。徐副主任又将自己的战友、沈阳海关走私犯罪侦查分局副局长邱中举“推荐”给李希翔。第二天，徐副主任领着李希翔、林绮微二人到沈阳美术学院一名教授家中花15000元买了两幅国画，其中一幅便宜的留给了徐副主任，带着比较贵的敲开了邱副局长的家门。听到要帮李少雄办取保候审的要求后，邱副局长说他不清楚情况，向锦州了解一下情况再说。临走时，李希翔拿出那幅国画，邱副局长没说什么，留下了。此后，李、林二人又送给邱副局长家一个装有4万元现金的信封放，邱仍未拒绝。

　　两副科长相继“倒”下

　　2000年9月初，李希翔拎着30万元巨款，带着林绮微的使命，第二次赶到锦州。李希翔抵锦的第二天下午，就来到了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法制科副科长吴玉春的办公室，用一万元钱“放倒”了吴玉春。从此，吴便与李成了朋友。吴给李介绍了锦州市监所检察处处长金某，并告诉李取保候审的最大阻碍是支局局长郭维国，金某与郭维国关系好，让金某办这事非常有力度。李被抓的前几次供诉中指称自己先后送给金某22.5万元，其中一部分是让金某打点别人的；金某却说自己只收到过10万元，而且这笔钱也不是贿赂，自己已交到廉政账户了；检察机关则认定金某收了22.5万元，锦州市太和区法院一审判决认定金某受贿10万元。金某不服，提起上诉，这10万元的性质锦州市中级人民法院还未最终认定。国庆节过后，林绮微派李希翔的司机高介雄带着50万元飞赴沈阳，与李希翔会合后第四次到了锦州。这一次，李又摆平了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侦查科副科长贾春海。

　　贾春海在此之前一直坚持正义，说李少雄不能取保。事先李希翔从贾口中得到了贾母有病的消息。李希翔使用老套路，打电话叫贾到李希翔所住的宾馆门前，自己将用塑料袋装着的4万元现金扔在贾的汽车副驾驶座位上，说是给贾母亲看病用的。贾没吱一声，收下了这笔钱。这一次，李希翔还巩固了“战果”，又将2万元钱送给了吴玉春。就这样，李希翔用“糖弹”，打倒了3名缉私警察，将5名执法人员拉到了自己的战壕。

　　李少雄走出看守所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据锦州市太和区法院的判决书认定收受贿赂的邱中举、贾春海、吴玉春是这样帮助李少雄这名走私犯罪嫌疑人的：邱中举：2000年8月，收受李希翔行贿的一幅国画后，多次向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局长郭维国打电话，过问李少雄的案情，请求关照并帮助办理取保候审。贾春海：在收受李希翔给付的4万元现金后，对李少雄取保候审未再坚持反对意见。吴玉春：在得款一万元后，应李希翔的要求，为其引见了锦州市人民检察院监所检察处处长金某，以图进一步结识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局长郭维国，并利用职务之便，在为李少雄取保候审之中起到了一定作用。金某：受李希翔的委托，利用其职务形成的便利条件，通过该走私案承办人职务上的行为使李少雄得以取保候审，金某还以保证人的身份在李少雄的取保候审决定书上签字。

　　走私案刚一破获，不论是吴玉春还是贾春海都和支局局长郭维国保持着一致。然而在李希翔、林绮微几次来锦州后，情况急转直下。10月下旬，吴玉春开始提出意见，说定李少雄走私罪证据不足，贾春海也不再支持郭维国了。11月，检察院办案人说不能起诉。12月，检察院承办人来到海关开了一次案件协调会，会上，吴玉春、贾春海、检察官和一名审判员，都说定李少雄走私罪证据不足，只有郭维国和一名检察员认为李少雄已构成犯罪，因此检察院的最后意见是不能起诉。吴玉春还散布说，李少雄不取保，可能要引起国家赔偿。检察院不起诉，海关也没办法，“势单力孤”的郭维国只好同意先为李少雄取保候审。2000年12月11日，李少雄取保候审。

　　抓捕李少雄均扑空

　　被李希翔和众多为李少雄奔走的人视为障碍的人就是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局长郭维国。李希翔曾不择手段要摆平他，拔掉这个“钉子”。李希翔第二次来锦州，进入郭维国的办公室，见室内无人，便掏出一个存折要送给郭维国。郭维国厉声说：“李希翔，你少来这一套，别以为谁都这样！”李希翔只得乖乖收回存折。李少雄被取保候审，郭维国对李少雄的侦查工作却一刻也没停止。

　　经过大量工作后，2001年3月23日，郭维国亲自提审李少雄同案犯罪嫌疑人吴旭东。经过郭维国耐心的工作，吴一下子交代了自己保存有李少雄为走私货物货主的书证，并带郭维国取来了被他隐藏起来的这些证据。这样一来，不仅李少雄在锦州涉嫌走私22万元的证据充分，而且还查出李少雄通过北京的一个免税商店走私，偷逃关税80万元的事实和证据。2001年3月25日，锦州海关走私犯罪侦查支局的警察连夜飞往上海，下飞机后立即打车直奔汕头。然而，李少雄的公司已是人去楼空，拨打李少雄的手机，已经关机。民警29日返回锦州，李少雄的手机又恢复了通话。种种迹象表明，李少雄已掌握了锦州海关侦查支局的一举一动。缉私警察又几次赴广东抓捕李少雄，均无功而返。

　　“内奸”露头嫌犯落网

　　郭维国令民警查李少雄和李希翔的通话记录，惊奇地发现，看守所一名民警和吴玉春同李氏兄弟通话50多次，同金某通话62次，看来有人向李少雄和李希翔报信。针对此情况，郭维国果断决定，秘密在汕头部置特情人员，发现李少雄的踪迹直接向自己报告。这期间，几封举报信从广东汕头市寄到了锦州市检察院和纪检部门。举报信中反映，李少雄家人为摆平李之事，拿100余万元到锦州买通执法人员，已花出70万元。锦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和锦州市纪检部门对此高度重视，认为抓住李少雄和李希翔也是查处这些腐败案的关键。

　　看到郭维国执意抓李少雄，锦州的一些人害怕了。于是，有人诬告郭维国，有人给他写来恐吓信，但这些都阻止不了案件调查的进程。2001年6月7日，郭维国接到举报，李少雄在汕头家中出现。面对一些执法人员同犯罪嫌疑人勾结的复杂情况，郭维国在单独向沈阳分局局长汇报后，挑选两名可靠缉私警察，又在地方公安局借了一名民警秘密飞往汕头。6月8日后半夜，李少雄被抓获。

　　4名执法者先受审

　　锦州市检察院和锦州海关领导找吴玉春等人谈话，敦促有问题的人员主动交代，但所有人都心存幻想。6月14日，金某将10万元现金存到锦州市纪委廉政账户。李少雄被抓后，李希翔还不知道有关部门已对他行贿的行为立案侦查。7月12日，李飞到沈阳，准备同一些“朋友”接头，了解虚实，结果也被抓获。李希翔被抓后，全部供述了自己向有关人员行贿的犯罪事实，并亲笔写下了如下的清单：在为李少雄办取保有关花费清单

　　徐处长(即海关徐副主任)：一幅画，中秋月饼

　　邱(副)局长：一幅画，中秋月饼，二次4万，共8万元

　　贾春海：一次4万，2000年12月初，黑马大厦

　　吴玉春：一次1万，一次2万

　　金某：一次5000(办公室)2万(的士)二次20万

　　某队长(即看守所一民警)：1万

　　根据李希翔这个清单，锦州市反贪局和纪检委随后分别将吴玉春、贾春海、金某“双规”。经过工作，贾、吴分别于2001年7月20日和7月21日承认了收受李希翔贿赂的事实，后金某也承认自己手中也曾有过李希翔的10万元，并交到廉政账户的事实。在此之前，邱中举也从沈阳来到锦州“说明情况”，最后也承认收受了8万元现金和一幅画的事实。4人先后被刑事拘留，后被逮捕。2001年10月，邱中举、贾春海、吴玉春、金某分别被锦州市太和区检察院指控犯受贿罪，向太和区法院提起公诉。2001年12月，太和区法院先后对这4起案件作出一审判决：邱中举，认定受贿8万元和一幅国画，判处有期徒刑5年6个月；吴玉春，认定受贿3万元，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贾春海，认定受贿4万元，判处有期徒刑2年；金某，认定受贿10万元，判处有期徒刑10年。李希翔行贿案，也由太和区法院于2001年12月3日作出一审判决，认定李希翔向国家工作人员行贿8次，共25万元及国画一幅，其行贿情节严重，判处有期徒刑7年。

　　一审判决后，邱中举、李希翔服判，贾春海、吴玉春以量刑重为由提起上诉，金某以不构成犯罪为由提起上诉。2002年2月，锦州市中院对吴玉春、贾春海案作出终审判决，将两人的实体刑改为缓刑；今年8月22日，记者从锦州市中院了解到，金某一案还未判决。本报驻葫芦岛记者 叶李 通讯员 辛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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