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千“孕妇”结集而来

　　2002年6月6日那天，工人们乘车来到工地，跟往常一样从车上跳下，准备该干什么干什么。突然，一个小伙子喊道：哎，哥们儿快看，那边黑压压的一片，是什么东西？

　　大家闻声看去，在他们的东边有一大片动物在来回奔跑。由于离得太远，看不清是什么动物。当时的施工地段位于唐古拉山以北，海拔4600米，地处高寒地带，平常很少看到有动物出没，这会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动物，工地上所有的人都感到震惊。指挥部的领导拿望远镜一看，是羊。从望远镜里看到的这些羊，头上都没有角。从大家平时略知的一些关于藏羚羊的情况看，有角的是雄性，无角的是雌性。

　　工人们马上向附近的自然保护站和可可西里官方保护组织询问，得知这些都是怀孕的母藏羚羊。藏羚羊有迁徙产仔的习性，每年6月，它们从青藏高原各处聚集到一起，前往新疆的湖区产仔。不知是何原因，这次母藏羚羊放弃了过去的迁徙路线，涌到了这里，工地一下成了这2000多只待产藏羚羊的唯一通道。

　　6月6日晚，工地指挥于绍水，独自开着车关掉大灯，悄悄驶到藏羚羊的聚集处查看了解：这么多藏羚羊为什么聚集在那里不敢通过？他发现：主要是工地上的车辆都开着大灯、鸣着喇叭来来往往，路基上插着的红旗、彩旗飘飘，还有机器的轰鸣喧闹，使藏羚羊群感到心悸害怕而不敢通过。面对如此多待产的母藏羚羊，因被施工场地阻隔不敢通过，于绍水指挥的心灵受到了极大震撼。自然保护站的同志向工地指挥部领导提出：要使这2000多只母藏羚羊顺利通过工地，整个工程必须全面停工。而青藏铁路是国家三大重点工程之一，资金与时间都非常宝贵。在气候多变的高寒地带，6月到8月是施工的高峰期，若停工，每天造成的直接损失就是600万的产值；如果延误了工期，错过了黄金时间，工程就得推迟至明年的三、四月份才能复工。更重要的是，工人们在海拔4600米以上的无人区工作，因高原反应可能会带来生命危险；多待一天，这危险就会多增加一分。工程指挥部的领导一时难以决定。·········

　　二、为它们取个情人名字

　　由于藏羚羊绒毛织成的披肩，在国际市场上价格昂贵，有软黄金之称。故近10年来，因不法分子的盗猎，导致藏羚羊数量速减，保护藏羚羊成了当务之急，故此被列为国家濒危动物。

　　藏羚羊的繁殖率低，每年只产一胎，若延误了它到达产仔地的时间，母藏羚羊将把小羊产在途中，小羊的存活率就会降低。

　　工地领导反复权衡，决定立即全天候停工，给藏羚羊让道。一听说要停工，开始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有个指挥长当时就傻眼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直急得眼泪汪汪。经有关人员做工作，他终于理解了，大家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此时，若耽误延迟一天，就要影响很多藏羚羊及时赶到太阳湖和卓乃湖这两个藏羚羊的“产科医院”去生孩子，国家濒危动物藏羚羊的损失会更大。

　　虽然大家不顾高原反应和经济上将受到重大损失而停工了，但藏羚羊并没像大家希望和想像的那样：黑压压的一片迅速地从让开的道路上通过工地。而是只有那么一两只藏羚羊先偷偷地跑到工地上看一看，一旦发现什么动静，就马上缩回去；过了会儿，它又跑了过来，发现了动静，又缩了回去……

　　如此这般地观察好几遍。它主要是怕有埋伏，反复观察后，才跑回去在藏羚羊之间传递肯定的信息。待证实确是万无一失后，才见一只领头羊先过去，接着两三只羊跟在后面慢慢地过去；再后面又是两三只羊小心翼翼地过去。

　　经过多次试探，藏羚羊开始陆续加大群体，通过工地。由于怀孕的母藏羚羊行动缓慢，为保证它们安全通过，工人们自发组成巡逻队，防止过往车辆误伤藏羚羊。施工人员们渐渐对这些可爱的野生动物产生了感情。

　　在大家眼里，藏羚羊确实非常漂亮，与一般的山羊不同：藏羚羊个头大，怀了孕的肚子也特别大，而且它们的鼻子高，大家给它们起了一个个外国名字。特别是一些小伙儿，争先恐后地纷纷给自己看中的藏羚羊起名叫“爱丽斯小姐”、“丽莎小姐”等等。过来几只藏羚羊，这些小伙儿就一个个亲昵地叫出动听的名字，就像是叫着他们久违的情人似的。·········

　　三、产后母亲携子又归来

　　在巡逻队的保护下，2000多只藏羚羊，经过近10天时间，终于全部安全地通过了工地，工地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紧张忙碌。庞大的藏羚羊群通过施工地段远去了，而这些在天边消失了踪影的藏羚羊的身影，已深深印在了施工人员的胸中，在施工人员的心里萌生出无数的话题和牵挂，他们还想见到这些罕见的可爱动物。

　　当大家从保护站得知：两个月后的8月份，这些藏羚羊将带着小羊羔经原路回迁时，一下子都兴奋起来。他们还为可能掉队的羊羔，准备了奶粉和药物。

　　8月初，藏羚羊陆续地开始回迁了。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母藏羚羊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施工场地附近，边吃草边徘徊在这段人声鼎沸的区域。当大批藏羚羊回迁时，指挥部又一次在8月的黄金施工季节下令停工，给回迁的藏羚羊让路。

　　藏羚羊是一种非常聪明的动物，前段时间通过工地时，它们非常害怕地多次地试探后才过去。返回时，它们没了那种恐惧感。由于有了上次的经历，它们再次通过这个熟悉的地方时，都带着自己的小藏羚羊，在施工人员的众目睽睽下，大摇大摆、随随便便地过来了。

　　开始几天，大家感到非常遗憾：他们为小藏羚羊安全通过而准备的奶嘴、氧气等都没用上。一批批的母藏羚羊带着小藏羚羊过去了，没有发现受伤或掉队的藏羚羊。不少职工说：去找找看。结果找也没找着，大家都很失望：他们煞费苦心的一些准备工作都白做了。就在大家为“英雄无用武之地”而泄气时，后来出现的一个情况，终于使他们又兴奋了起来。·········

　　四、三个男人为它挥泪

　　约在停工两三天后，施工人员们在大批的藏羚羊经过时，在一个小热溶湖塘边发现一只掉队的小藏羚羊，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如同死了一般。几个人赶紧把这只奄奄一息的小藏羚羊抱回驻地。医生急忙给它进行注射，把它放在暖气上扳开嘴，用勺子给它灌水。这只濒临死亡的小藏羚羊连水都难以咽下，医生耐心地一点点地慢慢往下灌，像照顾婴儿那样精心呵护着它。此时，人们都已经认识到藏羚羊的稀少和珍贵，觉得有责任和义务把它保护好。

　　在养护照料这只小藏羚羊的日子里，人们经常不断地去看它，有的一吃了饭就跑到这只小藏羚羊身边。在人们的精心照料下，这只小藏羚羊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于是大家商量着给它起个名字，颇费心思地争论了半天，后给它起名叫清河，因为当时发现它的那地方就叫清河。

　　经过15天的精心呵护，小清河的身体已完全恢复。此时，大部分的藏羚羊，已穿过工地向内地迁徙。而小藏羚羊如果离开了妈妈和群体，就无法生存。大家虽然已将小清河当作自己的孩子，但为了它能更好地生存，只得把它放回高原。半个月的相依相伴，一旦要把它送走，那种心情就像是把自己的孩子要送别人一样：几丝辛酸，几丝失落，几丝悲凉，皆在心头涌动。

　　当这只经过人们救助的小藏羚羊，被三个大男人抱至预定地点放到地上后，这只小羊好像是离开了母亲，对他们依依不舍。他们三人前面走，它就在后面跟；三人往哪走，小羊就往哪跟。结果他们都挥起双手赶它、轰它，小羊羔这才害怕地停下了跟随他们的脚步，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去。看到小羊羔如此有情有义，想到和它一起度过的半月时光，自此一别，也许再也难见，三个大男人不禁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眼睛发潮，泪水婆娑地目送着这只小藏羚羊，汇入回迁的藏羚羊群中。很快，小清河就找到了妈妈，赶上了回迁的大部队，慢慢地从他们的眼帘中远去、消失。这些藏羚羊经过产仔后，都安全地回迁到它们从前生活的地方。

　　为了保证这群藏羚羊安全地通过施工区域，中铁12局的施工人员们前后两次，加起来计20多天时间全天候停工。为尽量减少施工损失，中铁12局的800多名职工，经过一个多月的奋战，终于按时抢回了工期，将整个工程的损失减少至200万。由于两次及时地停工让道，绝大部分藏羚羊携带幼子回迁成功。目前，青藏高原上的藏羚羊总数不超过75000只。

　　题图：结集而来的藏羚羊群。上图：被施工人员救活的小藏羚羊。

　　日前，为了保证两个多月前从可可西里南部到北部产仔的藏羚羊能够顺利回迁，青藏铁路建设总指挥部要求沿线各施工单位再次停工让路。这已经是青藏铁路连续第二年发生这样的事了。中铁12局的工人怎么也不会忘记去年6月藏羚羊第一次造访工地的情景。为了善待这些不速之客，那次他们不惜承担了数百万元的经济损失。（文/蒋书）·········（来源：文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