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灾区(一) 水下那失去的家园(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09日08:05 华商网-华商报

华县一化工厂泡在洪水中本报记者文青摄

灾民涌入华县县城本报记者胡国庆摄

不知何时能回家本报记者赵雄韬摄　　昨天，渭河三号洪峰来了，洪水向华县县城方向又推进了二三百米，不过十几个小时的工夫，水位上涨了80厘米。前一天还是停泊冲锋舟的“码头”，现在已经埋在了水底。我们上冲锋舟之前，身边一间民舍垮塌了。

　　不是灾民，就没有痛失家园的悲怆。若非亲到灾区，谁又能体味这种揪心的震撼？

　　那是看在眼里，酸疼在心尖上的一种颤动。

　　冲锋舟从县城行到渭河堤岸，船下水底，是一条宽宽的柏油公路。水面上，漂着大量的杂物。一个大水缸擦着船舷退到我们身后去了，不远处一口铁锅随水波上下漾着，还有木椽、箱子、竹椅，以及漂过来猪或狗的尸体。民警说，这一片水域足有19万亩，东西长度在20公里，3亿立方米的水下，曾是6个乡镇7.4万人的家园。

　　冲锋舟在一个个村落间穿行。木瓦房、砖房、水泥楼房，都“长”在水里。看上去空旷的地方，是还没来得及收的玉米地，玉米秆的几片长叶子在水面上招摇。

　　冲锋舟行进产生的水浪把一间平板房的朱红铁门撞得哐啷哐啷响，铁门露出水面1尺多高，被荡开了半扇。黄水下本来陈设着什么，是宽敞的饭桌，还是舒适的大床？门楣上，挂着“四时吉祥”的匾。

　　这两排四列长长的“人”字形房顶，一定是座乡村小学校，门窗和围墙都沉在水下了，听不到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一排枣树在不远处无声矗着，枣子有的红了，紧贴着水面。枣树后露出了农家屋顶的平台。农家的主人应该很勤快吧，因为房顶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捆捆芝麻秆。一幅和美的农家乐的图画就这样被无情浸泡了，粘住了精致的笔触———这里应该有一双小儿女，在枣子成熟的季节跳着用竹竿打枣，女主人把家收拾得很利索，和丈夫商量来年田地的经营，畅想好收成。

　　一只狗在倒塌了一半的木梁房架下，不安分地四处张望。它无法动弹了，所站的木板要是随水漂得再高点，就会侵占掉它的立足之地。

　　我们一直在急切寻找那个我们来来回回注意了很多遍的农用机，就靠在一家农户的墙角。农用机一直是3只小羊的避难地，因为地方太小，它们一直以同一个姿势错落地站着，惊恐地注视周围。终于，农用机出现在我们的眼帘，已经被淹没了大部分，水从旁边静静淌过，没有生命的气息，一切好像都不曾有过。而在前一天，我们看到农用机上，位置最低的羊的前蹄高高扒起，水漫在它的胸口。

　　……

　　渭河堤坝总算出现在眼前，我们上岸。一位我们采访过的灾民就在堤上啃馍吃，干硬的馍渣簌簌地往下掉，一部分粘在他干裂的嘴上和凌乱的胡须上。他好心提醒我们，要注意水上的树，好多蛇没地儿躲，都上树了。

　　青蛙不住地聒噪着，一起聒噪的还有知了，间或传来打雷般的声音———又有房子塌了———堤坝边的被淹的村庄里，倒塌的房子比比皆是。

　　隐约有敲锣的脆响，那是搜救队在远处村庄里战士和民警为搜救灾民发出的信号，响在空旷的水中央，刺着人心。

　　稍不注意，就踩到了扭动的蚯蚓，路边蚯蚓一坨一坨的，像在赶集，它们也是逃命的生灵。

　　从“岸”边很清楚地看到，洪水流速很急，向县城方向涌着。

　　回去的路上，水果然又涨了些。来时还站立着四处张望的那只狗想是累了，或者仅有的空间已经不够站立了，它蜷缩成一团。

　　不时有电线和树梢挂住我们的脸，一排电线杆列队整齐地消失在远方天水苍茫的地方，短小的像田地中搭建起来的葡萄架。砖墙上斗大的广告美术字一半泡在水里，再不仔细辨认就看不出来了，写的是：防患于未然。

　　间或有难闻的腐臭扑进鼻孔，我们知道，那是水中家禽、牲畜的尸体开始腐烂了。谁都不再说话。这种腐臭的味道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水下被埋着的世界，曾怎样的鲜活啊！那些美好、温馨，那些朴实满足的日子，奋斗和汗水，就在我们身下，汪洋之下。我们感受得到，甚至看得到它们的残骸，捕捉得到那种浓郁的气息，它们距我们一点也不遥远，但就是无法触摸。

　　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啊，该如何为你祭奠？灾民无泪。所有的家当和盖好的房都没了，日后重建家园的工作何其艰难！

　　回到县城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水又往前推进了一些。走出百米多，不少人在路口堵沙袋，东西方向筑起了一道长长的土梁———这是华县县城最后一道防线。本报记者　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