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永不忘却的师魂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0日16:58 深圳晚报

　　深圳高级中学数学老师孙泽军三尺讲台讲出不凡人生

　　为了永不忘却的师魂

　　题记

　　“他在我人生的关键路口帮了我关键的一把，但上帝没能给我报恩的机会。我只能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相信他的灵魂化作璀璨群星中的一颗，默默地看着我们，看着他深爱着的和深爱着他的人。”———2003届高三毕业生白阳

　　今天是教师节，在我们向所有的老师表达敬意和祝福的同时，也深深地怀念刚刚被疾病夺去了生命的深圳高级中学数学老师孙泽军。

　　本报记者向薇／文陈远忠／图

　　身患胃癌撒手而去

　　这可能是老师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我马上要去住院了

　　时间追忆到7月23日那天上午。在福田区江南名苑一个明亮宽敞的书房里，数学高级教师孙泽军正在给4个学生补习数学课，他讲授的是立体几何。孙老师用尺子在一块写字板上画立方体时，电话铃声响起，这是他的妻子韩秀娴从医院打来的电话。电话那端首先响起的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抽泣声，过了十几秒钟，他的妻子说：“胃部溃疡病理切片报告不太好，必须马上住院。”孙老师听后面色凝重，迟疑了半响后放下电话，他转过身，从4位同学的脸上逐一扫过，说：“今天就到此结束，这可能是老师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我马上要去住院了。”看到孩子们顿时呆住的表情，孙老师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如果还有机会，出院后我一定会再教你们的。”

　　18天之后，也就是8月12日的上午9时30分，深圳高级中学高三（1）班的7位同学，手捧精心挑选的百合花冲进了医院外科住院部的病房。他们是孙泽军老师班上的学生，拿着刚收到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给老师报喜：王磊拿到了北方交大的通知书，张依波拿到了北大的通知书，王丹枫拿到了复旦的通知书，龙思诗拿到了北京邮电大学的通知书，陈葳拿到了中山大学的通知书，白阳拿到了西安交大的通知书，杨帆拿到了香港科技大学的通知书……当他们笑着喊着推开孙老师的病房时，发现老师的病床空空荡荡，一位护士正在整理房间。“孙老师去哪儿了？”王丹枫问护士，护士回答说：“他于3小时前去世了。”几位手拿录取通知书的学生惊呆了，放声大哭，“孙老师，我们来晚了！”伤心的泪水滚落在洁白的百合花上。

　　这一年，孙老师所教的高级中学高三（1）班的数学成绩总平均分为720.6分，遥遥超过全市第二名40多分，是深圳建市以来考得最好的一次（除极个别超常班）。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学生们的录取通知书，就撒手而去了。他只有49岁。

　　26年教学如一日

　　当高三毕业生奔赴人生的新的征程时，孙老师却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校园

　　从20岁开始，在孙泽军的教师生涯中一共度过了26个暑假，没想到，今年的暑假成了他生命的分水岭。当深圳高级中学的师生们结束了两个月的暑假重新回到学校时，当该校的高三毕业生都已奔赴人生新的征程时，孙老师却永远离开了他挚爱的校园，热爱的亲人。

　　1953年，孙泽军出生于安徽省安庆市，1997年3月，从马鞍山第22中学调入深圳高级中学任数学教师，他是这所中学的创办人之一，数学高级教师。从教多年来，作为奥数高级教练，他带出的学生无数次获得全省全国各类数学竞赛奖牌。在孙老师的档案里，这样的成果俯拾即是，却很少看到有表彰纪录。

　　一个深受学生爱戴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得了胃癌，匆匆离开了人间？

　　丈夫第一次掉泪

　　“胃癌”！这两个字如闪电一般在韩秀娴的脑海穿过

　　7月22日上午10时，在医院胃镜室，李医生细致地看着刚出来的片子，神色凝重，他轻轻地对站在身后的韩秀娴说：“情况不太好，你看这个溃疡面与一般的溃疡面不一样。”“胃癌”！这两个字如闪电一般在她的脑海穿过，她太清楚了，如果不是病情很糟，医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韩秀娴的心里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可是她不敢告诉丈夫，怕他更难受。夫妻俩来到妇产科韩秀娴的值班室。一进房间，孙老师就往小床上一躺，眼睛直视着窗外。韩秀娴坐在一旁不敢说话，怕自己一张嘴就哭。几分钟后，孙老师长长地叹了口气。韩秀娴问：“为啥叹气？”孙老师说“这次高考学生都考得不错，我可以安心了，我最放心不下的是你和女儿。”说着，孙老师的眼泪夺眶而出。夫妻俩共同生活了20多年，韩秀娴还?堑谝淮慰吹秸煞虻衾帷?

　　时间到了23日的上午，孙老师的病理切片结果出来了，确诊为胃癌，必须立即住院治疗。当韩秀娴从医院打电话回家时，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此时在家的女儿韩涵随后从母亲的电话中知道了父亲身患胃癌的病情。她一下跌在沙发上哭起来。

　　头发白了也值得

　　为丈夫染发无数次了，可没有哪一次有这次叫人伤感

　　晚上7时，韩秀娴下班回到家。快9时了，孙老师提出去住院前要染头发。说起这一幕时，韩秀娴悲痛得难以自持。她告诉记者，孙老师的头发一直浓密乌黑，可自从来到深圳后，工作强度太大，他又是个做事追求完美的人，在教学中付出太多心血，几年下来不光头发掉了一大圈，也白了。“这两年一直都是我给他染头发，他是个很爱整洁很注意仪表的人，每两周就要染一次。”为丈夫染发无数次了，可没有哪一次有这次叫人伤感。“为了一个高考，你这一年怎么白了这么多头发，以前只是里面白，现在连外面的头发也一片片白了。”韩秀娴慢慢地给丈夫梳着染着，难受得说不出话来。“白了也值得”，孙老师笑着宽慰妻子。

　　10名学生考入名校

　　作为一个教师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荣誉和奖赏呢？

　　夜深人静，夫妇俩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天一亮，孙老师就要起身去住院了，这一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妻子想着丈夫的病，丈夫想的却是学生的事。“唉，你说明年我要是不能上课了，就去多听听别人的课，吸取一些长处，对教学有好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着学校的事。”韩秀娴对丈夫的这种痴迷感到既生气又无奈。她背对着丈夫，一宿都没睡着，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不停地翻腾着，就是后悔。

　　今年4月，正是学生们高考备战的紧张时期，一直精力充沛的孙泽军突然感到有些体力不支，胃部有饱胀感，只要天气一冷一热或饥饿时就感到痛。韩秀娴催他去医院作一下检查，检查单都开好了。然而孙泽军始终没去，高考临近，他太忙了。

　　6月7日，孙老师和他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高考的日子。那天，他早早地来到考场给同学们打气助威。

　　7月初的那几天，对于孙老师和他的学生们来说，是一连串幸福的日子：高考成绩下来了，全班的数学平均成绩不仅创下了高级中学有史以来的最高纪录，也创了全市新高；班里有10名同学分别被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香港科技大学录取。孙老师乐了，见谁跟谁讲。作为一个教师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荣誉和奖赏呢？

　　高考成绩下来了，科研处的工作也安排就绪了，孙泽军这才想起自己的病，7月22日，在妻子的陪同下到医院做了胃镜检查。

　　胃癌是累出来的

　　如果有很多同学成绩不好，那就很可能是教师的原因

　　任教于高级中学的开福老师是孙老师的大学同学，他难过地说，孙老师的胃癌是累出来的，老孙是个多才多艺的人，以前在内地时学过国标，还经常参加比赛拿奖，可来深圳后，除了文艺演出中偶显身手外，再也没有时间下一次舞场。孙老师喜欢美食，喜欢吃水果，可学校每天午餐后发给老师的一份水果他经常来不及吃就坏掉了，每天中午不断有学生到他办公室来问题目，他大部分的午休时间就是这样度过的。遇到晚自习值班，孙老师还得一直工作到晚上10点多钟。韩涵在父亲逝世后，到他生前的办公室清理遗物时心酸地发现，茶几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多个苹果，有的已经腐烂，书桌左边的抽屉里还有一袋没开封的饼干。看到这些，韩涵不禁哭了。

　　同样是为人师表的刘老师和平老师在谈到孙老师时，都充满了由衷的敬意。虽然高中的数学课程孙老师已滚瓜烂熟，可每教一遍他都会重新认真备课，每次为学生出一道题，他自己至少先得做上30道题。他总是这样对老师们说：“如果班里有一两个学生成绩不好，还可能是来自学生自身的原因；如果有很多同学成绩不好，那就很可能是教师的原因。”

　　实施胃切除手术

　　被癌细胞浸润的3／4个胃组织被大面积切除

　　7月25日上午8时30分，孙老师被推进医院的大外科手术室实行胃切除手术。手术进行了3个半小时，被癌细胞浸润的3／4个胃组织被大面积切除。当孙老师从麻醉中苏醒过来时，他已躺在病房中，周围除了家人、医生之外，还有学校领导和老师、几位闻讯赶来的学生和家长。孙老师刚刚经历了手术的巨痛，只能微微地睁开眼睛。

　　从英国赶回来的郑旭与父母一起来到孙老师的病榻?啊5闭飧鱿不段⑿Φ钠僚⒓蕉魇κ保蛔±崃髀妫翰还直?3年，那个总是给学生遮风挡雨、活力无穷的孙老师哪去了？昏睡中的孙泽军看到了远道而来的郑旭，艰难地说：“你怎么回来了？”看到老师暗淡的目光，郑旭赶快报喜：“我一连两次参加全英国的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都拿了金奖。”这句话，犹如一针强度兴奋剂，使孙老师苍白的脸上立即浮现出笑容：“好！真好，真好……”

　　回忆起在孙老师门下补习奥数的一年时光，郑旭的父母热泪盈眶：“他教郑旭的一年，使她的数学成绩达到了从未有过的高度。

　　家长医院探病

　　两天后，孙老师永远离开了人世

　　去世前的几天，孙老师还一再对前来看望他的领导和同事说，如果自己万一下学期不能带班了，就多搞一些科研工作，多带一带年轻教师。这个乐观向上的人，直到此时依然对明天充满了希望。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两天后，孙老师永远离开了人世。

　　8月12日早晨6点20分，孙老师心脏停止了跳动。一代良师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仿佛是天亦同悲，这时室外突然暴雨如注。

　　学生家长陈筑新赶到了医院，与弥留中的孙老师见上了最后一面。他拉着孙老师的手，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陈筑新没上过大学，靠艰苦奋斗有了自己的一番事业陈筑新把女儿送到孙泽军的身边半年后，情况发生了巨变，一年后女儿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高中毕业时顺利考入北大。

　　惜别孙老师

　　对孙老师致最高的敬意

　　8月16日上午10时，深圳市殡仪馆最大的一个告别厅里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人，上千人的吊唁队伍一直排到门外，他们多数是学生和学生家长们闻讯自发前来的。他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见孙老师最后一面。哀乐低回，哭声阵阵，人们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这是人们所能给予这位人民教师最高的敬意和最真挚的情感。

　　在孙老师离开后的许多天，女儿韩涵始终将爸爸生前用的手机带在身上，随时开着，这个懂事的女孩说，爸爸走得太突然了，很多朋友、学生和学生家长都还不知道，一定会有一些未尽的事宜跟爸爸联系，应该将情况及时告诉他们。这部失去了主人的手机，至今仍偶尔会有电话打进来，手机铃声响起，依然是孙老师生前最喜欢的《吻别》。

　　孙泽军26年的教师生涯，培育出大批优秀学生。

　　（图片见PDF版A8版）

　　作者:本报记者向薇／文陈远忠／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