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文

　　下午，同事冯雪梅狠狠跟我抬了一杠。雪梅性子温和，极少争辩，所以打了我个措手不及。

　　全国劳模李素丽最近受聘为北京某家居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她说，她是想借此为老百姓做点实事，因为该公司在北京家居市场上投诉率最低，值得推荐。有作者为此质疑：劳模称号是公共资产，并不完全属于李素丽自己，怎么可以拿来从事商业活动？雪梅（以下简称冯）不同意“公共资产”这个说法。

　　冯：她获得了就是她的，怎么是公共资产？

　　李：可能未必要这么表述，但我认为作者大体上是对的。首先，劳模的数量是有限的；其次，它由中华全国总工会颁发、承认。

　　冯：这么说来，奥运会冠军也是公共资源了，可为什么奥运会冠军就可以做广告？

　　李：这个……让我想想……奥运会冠军是自己赢得的，而全国劳模是大家评出来的。换句话说，哪怕你干得再好，要是大家不评你，你也还是当不了全国劳模；但是，只要你跑得最快，只要你没犯规没吃药，不用谁评，自然你就是冠军。

　　冯：可你还是没有讲清楚什么是公共资源呀！不都是称号吗？就像金鸡奖、长江读书奖，甚至中科院院士，不是连院士都有做广告的吗，为什么劳模就不行？

　　李：院士真有做广告的？

　　冯：以前有。不过这回新增院士的时候，评委会规定，做广告的不得评选。

　　李：哈哈，让你难为了我半天，这回总算抓住你啦！你既然说，做广告者不得评选院士，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倒过来推一下：要当院士，就别再做广告？

　　冯：对。可是，两者有什么可比性吗？再说，我不记得法律禁止啊。

　　李：法律可能不禁止，也许它只是一种行规，或者说道德规范。院士评委会成员都是顶尖聪明吧，他们立的规矩想来不会太没有道理。院士与劳模两者有一个明显的共同点，这与奥运会冠军不同，即院士和劳模都是评出来的，而不是光凭自己的表现就算数的。也就是说，大家评出来的称号不可以拿去做广告；

　　冯：未必。一个演员若名气大到有人请他做广告，也就不必再强调自己是金鸡奖得主了。

　　李：你说的是心理活动，我说的是道理。我想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为什么“劳模称号属于公共资源”了。拿政府来说，它是公共（资源）的，按照社会契约论，公民让渡自己的部分权利形成公共权力，用它来为大家服务。同理，劳模也正因为是大家评出来的，所以这个称号是公共资源，劳模本人对该称号只有使用权，而没有所有权。正如宪法所说：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政府对于这种权力只有使用权而不具有所有权，并且它不可以利用权力为自己谋私利。同理，李素丽对于全国劳模称号的使用权，也仅限于起到更好的表率作用（当然，不排除公众基于信任把她选到更高的位置），但绝对不可以用来从事商业活动，比如收取家居公司的费用并为其做形象代言人。

　　冯：你还是没说清楚为什么劳模称号属于公共资源，难道仅仅因为它是大家评选出来的吗？

　　李：是的。劳模称号并非天生就有，它是大家创造出来的。为什么要创造这样一个称号出来？因为它寄托了大家善良的愿望，实际上等于每个人把这种愿望（或者说对于美德的追求）拿出一点来，最后汇集到一个人身上。李素丽固然工作出色，但她并不必然因此就能得到全国劳模称号；只有当大家希望有一个人代表这种美德的时候，李才成为全国劳模。所以说，劳模称号是大家的，不仅仅属于李素丽自己，更不能拿来从事商业活动，否则就亵渎了大家的善良愿望。劳模这种称号包含了很多的道德因素，院士也是一样。

　　最后说一句，如果你看到任何人拿着公众评选出来的称号做广告、谋取商业利益，你都可以明确地告诉他：你错了。遗憾的是，似乎国内很多企业特别喜欢这样做，还特别理直气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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