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大连市的王先生其实已经创下了一项吉尼斯纪录———被悍妻连续“赏”了300记耳光仍不愿报警，直到她自己累倒而后已。为什么如此有耐心呢？王先生说：碍于面子（见9月6日《半岛都市报》）！

　　对面子的格外看重是中国文化传统中一道非常奇妙的精神景观。不久前新鲜出炉的中国头号文化偶像鲁迅先生曾经说过，面子“是中国人的精神纲领，只要抓住这个，就像二十四年前的拔住了辫子一样，全身都跟着走动了。”那么究竟什么是面子呢？以我有限的阅读视野，我觉得似乎还是德国汉学家马特斯教授的论述最为透辟：中国人的面子，就是一种角色期待———“中国人是作为角色而存在的，而不是作为人本身而存在的”———能够以某种方式满足自我的角色期待，就是有面子。

　　以这个观点来观照王先生的行为，就不会感到无法理解了：我是一个“男人”呀，被老婆打得向警察求救，面子往哪儿搁？！

　　王先生虽然为了“男人的面子”付出了很大代价，但总的来说对社会的危害还是有限的。大不了，第二天上班时戴个口罩就是了，还算是后非典时代的时尚。但如果官员们也都像王先生这样爱面子，后果就没这么简单了。

　　前段时间，河南鹿邑县穆店乡徐楼村小学被村支书拿去抵债改做牛圈，后来又被全体教师倾全副身家举债赎回。这件事情经媒体报道后引来两位新加坡善心人的捐款，但就在人们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一直沉默的“有关官员”出现了。他们告知新加坡方面，当地政府非常重视徐楼学校事件，能够“妥善解决”，心意领了，捐款就不必了！

　　但不久人们就发现，所谓“妥善解决”，实际上等于没有解决，乡党委书记迫于舆论的巨大压力，抵押了自己的私人房产，筹措的资金也不到老师们债务的三分之一。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不接受那笔善款呢？　当地一位官员不无懊恼地说：“面子都不重要，我们必须改变观念”———还是因为面子！

　　从“有关官员”的自我角色期待来看，他们应该能够“妥善解决”一切！而接受善款则破坏了这种期待，于是就没面子；拒绝善款则可以满足这种期待，于是就有面子！不过虽然面子有了，“里子”却伤得不轻：教师们需要25年的时间才能还清债务，而在财政上已经濒临破产的乡政府却对此一筹莫展！

　　信息时代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所有事件的透明度都大大提高了，所以用传统方式维护面子的有效性就受到了严峻挑战：王先生虽然自认为维护了男人的面子，但他的“吉尼斯纪录”却成了大连人茶余饭后的笑谈；鹿邑县的“有关官员”虽然自认为维护了当地政府的面子，但所有了解这件事的人，都会笑他们做了大蠢事：放弃了一个解决问题的良机，留下了一堆仍然必须解决的麻烦！“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结果是罪固然要受，但面子也丢得干干净净。但这又能怪谁来着？活该！（日京／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