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写欧亚古人类活动历史(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16日08:24 东方网-文汇报

　　文/本报记者曹家骧

　　九乡——一个离昆明市东百余公里的小山村。因为中国最大洞穴群的存在，而声誉内外。但是，游客在乘坐缆车时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脚下的那个叫做“张口洞”的地方，我国考古工作者正在进行着一次改写欧亚大陆没有古人类活动历史的发掘……

　　一、初识张口洞

　　云南省富源县与贵州西部盘县接壤的宣威岭上，有一座明代建筑的关隘，名为胜境关。此处两山夹峙，一关横卧，地势十分险要，向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旧时，是中原通往云南唯一的古驿道，因而被称为“滇黔锁钥”。但人们并不知道，从胜境关顺着宣威岭北行约5公里，山腰有一个叫做“张口洞”的天然岩洞，那里正进行着一次改写欧亚大陆没有古人类活动历史的发掘……

　　早上6点，高原还在睡意之中。云南省考古研究所的副研究员高峰便敲响了我的房门，他是张口洞考古发掘现场的领队，听说我要去看张口洞，特意在头一天从发掘现场赶到昆明来接我。他告诉我，如今，去张口洞非常方便，从昆明搭乘去石林的长途汽车，然后在宜良改坐至九乡的面的。

　　三个半小时我们便到了张口洞。洞外有3个工人正顶着烈日，在用不同筛号的筛箩，对刚刚发掘出的层土进行筛选，并且一边筛，一边用自来水冲洗着。从他们那聚精会神的劲头，便看得出，哪怕是一颗小小的碎骨，也休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走。

　　张口洞的洞口扁平，横宽有12米，高3.9至5米，面向南偏西27度，距谷底135米。这里的海拔为1803米，洞穴沿巨大岩层层理面呈平行倾斜向东北。进入洞内，到处是石笋、石钟乳、石柱和石廉，这些奇特的景观把张口洞分成了7个自然大厅，总共面积有500多平方米。其中第三厅最大，洞深36米、横宽45米，洞内第四纪堆积物已揭露的厚达3.5米。这个大厅也是发掘的主战场，12个工人在考古队技术人员的指导下，正在用铁钎一锤一锤地对文化层进行着艰难的剥离。高峰说，层面很硬，每天就要用掉6把铁钎。

　　遗存较为密集的T1和T2探方相连，位于洞口，堆积厚约160厘米，自上而下共有9个钙板层。依据岩性、石制品和动物化石的变化，以第五钙板层为界，将堆积分为上、下二组。上组堆积炭屑的14C年代为约10万年，下组堆积骨化石的14C年代为约15万年。其中第1、2钙板层是全新世的；第4、5钙板层分别为约50万年和100万年；第5、6钙板层间一小石笋为约260万年；而第6钙板层为约300万年。

　　二、发现十一万年前人类牙齿

　　在高峰的眼里，可以说，这是张口洞古人类遗址抢救性发掘工作到目前为止最伟大的发现——古人类的一颗牙齿化石惊现人间。

　　据高峰介绍说，在宜良九乡张口洞抢救性考古发掘进行到第27天，即8月13日的下午2时30分，联合考古队在T11探方东南角距今11万年钙板层之下20厘米处的红色砂土层中，发掘到这枚完整的古人类的牙齿是左上外侧门齿化石。在我的要求下，高峰打开了紧靠卫生间的那个大木箱子，从木箱子的最底层掏出了一个白色透明的塑料袋，鼓鼓的，用卫生纸一层一层地包裹着。我看着他一层层地把它打开，一共整整包了7层。最后，这颗珍贵的古人类的牙齿化石才映入我的眼帘：它依然镶嵌在一块红色的砂石土文化层里，白白的，和现代人的牙齿似乎没有什么差别。我仔细地端详着“出土资料标签”，上面写着：T11方东南角（距11万年钙板层下20厘米）&＃8250；11万年红色砂土层中部（第二层）人左上外侧门齿（002）。产地：九乡张口洞；日期：2003.8.13下午14：30。

　　据了解，若干年前，该地点曾陆续出土过晚期智人牙化石40余枚，但令人遗憾的是，由于缺乏当时真实的考古原始记录，这些晚期智人牙化石是沉析的，还是外来的，对其年代尚不能给予一个肯定的论断。同时还有石制品约1800件、哺乳动物化石近2000件和大量炭屑出土。高峰告诉我，考古队在距今11万年的一个层面下，发现的这枚古人类的牙齿化石，对研究昆明地区古人类的活动，探讨早期智人的演化及分布状况提供了重要依据，特别是对于探索现代人类的起源有着重大的科学价值。过去在人类的进化史研究中，距今10万至4万年间是一段历史缺失，未发现过古人类的化石。这次在张口洞找到的重大线索，将填补这漫长的空白，改写欧亚大陆没有古人类活动的论断，对亚洲人来自非洲的推论也将提出质疑。

　　三、4－10万年间有人类活动

　　沈冠军，年代学专家、法国国家博士、南京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教授。他认为，人猿分野后，人类先民在茫茫史前黑暗中颠簸求索了数百万年，终于在中、晚更新世之交，迈入具现代解剖特征智人（现代人、晚期智人）的新阶段。对如今的地球居民来说，其直系祖先的起源无疑是生物演化史上最重要的一个事件。现代人类起源的时间、地点和环境背景是当今古人类学研究和争议的两大热点之一。两种主要假说：“多地区连续演化”和“非洲起源”，已激烈争论了近20年。“多地区连续演化说”认为，现代人类由分布于欧、亚、非三大洲的早期智人以至直立人连续演化而来，当今世界各人类群体DNA水平上的高度一致性和体质特征的多样性为基因交流和选择性适应相互平衡的结果。“非洲起源说”则认为，现代人在距今约100－200万年前发祥于非洲的一支早期智人，之后向世界各地扩散，取代了当地的早期智人或直立人，这一取代过程未伴随明显的与原住人群的基因交流。根据这一理论，非洲以外的直立人或早期智人都是人类演化树上的旁枝，地球上所有现生人群均为非洲晚期智人的后裔。一般认为，非洲、西亚和欧洲的人类化石和旧石器文化证据有利于“非洲起源说”。

　　据沈冠军介绍，现代人类究竟最先出现在何方，仍是个未解之谜。依原有人类化石地点的年代系列，我国缺少4－10万年间的人类化石，而这正是现代人起源、扩散和演化的关键时期。非洲起源论的支持者认为此“时间缺环”反映的是中国原住民已经消亡，而来自非洲的现代人群尚未抵达，因此是支持他们学说的重要证据。而张口洞第4、5钙板层间的石制品以其坚实的年代数据，表明至少我国南方在距今4－10万年间是有人类活动的，而不是一片冰原或千里赤地的无人区。张口洞出土的5－10万年间的古人类文化遗物给现代人起源的争议问题提供了重要的甚至是一锤定音的证据。

　　四、我测年技术亟待提高

　　就在我抵达昆明的前一天，有两条消息令人振奋：8月23日，由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董枝明教授、云南省考古所古人类研究室主任郑良和玉溪博物馆考古研究部、楚雄州禄丰恐龙博物馆专业人员组成的联合考察队，对云南易门县小街乡岔河水库南山半坡发现的古生物化石进行了初步的调查采集，调查采集的古生物化石有十多个种类，共计83件，其中包括猪、牛、羊、豪猪、貘、犀牛、鹿、麂、熊、鸟等动物的化石，大部分为牙齿，少部分为肢骨、角等，有的肢骨被肉食动物啃咬痕迹较为明显。虽尚未发现人类活动遗迹，但认定其化石距今约十万年左右，为晚更新世，也为今后在该地区寻找古人类遗迹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8月中旬，河北省文物研究所和蔚县博物馆联合组成的旧石器考古队，通过对蔚县境内的旧石器考古挖掘发现，在位于古泥河湾湖东的蔚县吉家庄遗址群的地层中，发现了丰富的泥河湾旧石器遗址群属于早更新世晚期或中更新世早期的文化内涵，其年限可定为距今100万年左右，专家们认为，这为寻找泥河湾早更新世人类化石及研究古人类进化提供了更大空间。不久前，还首次发现了距今约200万年前人类进餐的遗迹，证明了泥河湾与东非的奥杜维峡谷一样也是人类起源地之一。

　　我们可以这样说，中国因出土丰富的史前人类遗物而与非洲、西亚等地一样，是研究现代人类起源的关键地区。但我国测年技术的发展相对滞后，测年新技术还没有得到普遍应用，重要晚期智人遗址都被定在30万年以内，我国并缺少有确实年代依据的距今40－100万年间的人类化石。尽管我国人类学家多倾向于支持“多地区连续演化说”，但上述格局似对“非洲起源说”更有利些。

　　在过去的20多年里，很大程度上受计算机技术和材料科学的拉动，理化测试仪器的性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使精确解译蕴含于小颗粒矿物晶体内微弱的年代信息成为可能，由此导致第四纪测年技术的重要进展。但是，沈冠军认为，若由于经典测年技术固有的局限性，西亚和南非晚期人类遗址的年代曾被总体低估，用相同方法建立起来的中国遗址的原有年代系列，难以摆脱类似的影响。这一推论倘被证实，现代人类首先出现在非洲、后经将近十万年的扩散方抵达东亚这一“事实”，很可能只是测年技术系统误差造成的假象。

　　（本报昆明9月15日专电）

　　题图：云南九乡的张口洞。

　　左图：张口洞发掘出土的古人类牙齿化石。

　　右图：张口洞发掘现场。

　　均曹家骧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