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里有着好几个美丽的别名：梨花里，梨花村，梨川。可能是因为黎里产梨的缘故，具体已不可考。现在的黎里已经落寞了，成为一个很小的镇子。江南水村的一般格局，都是一条村河两岸房舍。有着千年历史的黎里，也是如此。一条流贯东西的太浦河，将三里长街分成南北两岸。

　　李影／文 伍远近

　　水岸生活的黎里人

　　李海岷退休生活的内容之一就是清点江南小镇的拴船石，作为江苏黎里镇柳亚子纪念馆的馆长，退居二线后，李海岷用了八年时间，拍了400多张拴船石的照片。他细数过家乡黎里镇的拴船石，是他所到过的江南小镇中为数最多的，仅三华里长的河上，就有252个，如意形、立柱、象鼻眼，没有一个是重复的。

　　拴船石是内河中船靠岸时，用来固定船只的，也叫岸眼、船扣。因其形状像鼻子，也叫象鼻眼、牛鼻眼。从那么多的拴船石，可以看出黎里的水上贸易曾经是非常发达的。况且黎里的西面就连接着京杭大运河。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的拴船石，黎里镇才完整地保存了它千年水乡古镇的肌理。虽然拴船石的河运生活离这个小镇已经越来越远了。

　　唐末，黎里还只是一个叫梨花村的小村庄。隋炀帝的时候，将原有的运河连接起来，形成京杭大运河，贯通了南北水运。到宋朝，黎里成为了大集市，与丝绸之乡的盛泽齐名。而到明朝时，黎里已经是江南一大镇了。

　　河廊是上演生活场景的舞台

　　靠河沿岸的一带是黎里的老街，至今仍保存着明清风韵，大都是明清两代的木结构两层楼房。贯通楼房的是弄堂，黎里的弄堂有99条。有走马堂楼底的跨楼弄，有两弄紧依的鸳鸯弄，有直插郊外的通风弄，还有弄内生弄的母子弄。当然所有这些弄堂的出口都通向河岸。因为居民的生活总是离不开河水。

　　和河岸连接的是廊棚，也可以说是河廊，在有些地方叫风雨廊。在江南的民居，这是很多见的，老街两旁的房子总依附着木柱支撑起来的宽敞河廊，街有多长，河廊就有多长。

　　河廊每天总是上演着老街重要的生活场景。清晨6点钟，河廊就开始了集市。廊下一溜长街摆了各种小摊点：菜摊、肉铺、小吃店、百货店。现在的黎里集市，已经无法和宋时的大集市相比了，它显得那样的清淡和寂寞，不过那时的痕迹总还是在的。

　　“那时集市的市场行情发布，是在茶馆。茶馆并不单是喝茶聊天的场所，在那时，茶馆和集市是连在一起的。”李海岷馆长说。当时的米市、丝绸行或是桑蚕业的市场价格都是在茶馆公布和交易的。清晨六七点钟，茶馆里已是四方商贾，蜂攒蚁集，挨挤不开。船一到岸，先在茶馆里了解一下市场行情，然后卖方和买方喝茶议价，谈妥了，出了茶馆，上船，看货，成交了，装载货物的船只直接运到买方的商铺。当时的这种市场情况从茶馆的数量就可见一斑。黎里镇本来有20多个茶馆，现在还剩下两个，一个仍是茶馆，另一个已经是麻将馆了。李馆长说在这样的小镇，20多家茶馆是少的了。在他走过的比黎里镇小的黄叶镇，有60多个茶馆。

　　现在的黎里茶馆当然已经没有那时的蜂攒蚁集的盛况了，但还留有当时的痕迹。小镇的菜农总喜欢把菜摊摆在茶馆门口，然后坐在茶馆的条凳上，或者坐在门槛上，来上一壶茶，边做生意边和茶客们聊天，你不用怕茶馆主人会呵斥着让你挪位。

　　男人们还可以在小桥流水处喝茶。茶馆门口都是菜市摊点，有些喜欢安静的茶客嫌太吵，就在茶馆门口的小桥上，放了张八仙桌，刚好还能容人上桥。带上两热水瓶开水，茶杯茶叶，然后点上根烟，看看桥头河沿上菜市的热闹，说说今年稻谷的长势如何。天然的垂柳，用不着遮阳伞。这样就开始了一早的悠闲。

　　沿河的生活场景，分得很是细致。河中的船，河道的石阶、河岸上，各有各的生活小品。居民每天生活的第一件事就是生炉火，第二件事是洗马桶。石阶上，左边的洗菜、右边的洗马桶，互相聊天，毫不忌讳。河岸上，哪家生炉子了，为了不让烟熏到其他人家，用个铁皮筒罩住。河船上清理河道的清洁工，正在打捞河里的水葫芦、生活垃圾。

　　到了上午9点钟，这里所有的生活场景都自动谢幕。下午4点，又会陆续上演，不过那会更清淡。到了晚上9点左右，小镇所有的户外活动都结束了。

　　“有福读书”的柳亚子

　　富饶的江南水乡，乡间常有一些书香门第，常会居住着耕读世家。河道的拴船石除了扣船，还可以看出这家人家的学识背景。告老还乡的官员，会在自家船码头的河道上刻如意形状的拴船石，如果是要考学的，也要刻拴船石，有的是锦旗形状的。有些在朝廷受了气，郁闷回乡的，也会刻。这也是小镇有这么多拴船石的原因吧。

　　在镇的北岸，浒径桥西首周寿恩堂，住着柳亚子一家。柳亚子出生在北厍胜溪村，在葫芦兜东北十里许，黎里在葫芦兜以西十余里。柳亚子常把黎里称为“吴根越角”的地方。12岁那年，柳亚子全家迁居黎里镇，寓居在一座名叫“周寿恩堂”的清代早期建筑里面，就是现在的柳亚子纪念馆。

　　从高祖开始，柳家世世代代边耕边读，每一代都出秀才。69岁的曾祖父柳兆薰为柳亚子取谱名——柳慰高。慰高，是慰藉高祖父的意思。高祖父叫柳树芳，号古查公，中过秀才，是胜溪柳氏文坛上的开山鼻祖。高祖专门刻有一方印章传给子孙，文曰“有福读书”。柳亚子很小的时候，曾祖父就多次郑重地把印章拿出来，钤成印文，告诉柳亚子高祖对子孙们的希望和督促，还解释说一个农家能够读书是一种幸福，凡柳氏的子孙务须珍惜这种耕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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