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案档案：周磊，男，2001年5月14日在正常行走时被一辆汽车脱落的轮胎砸死，其亲属提出500万元索赔。

　　2003年7月23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了一起汽车在行驶中轮胎脱落致人死亡案。

　　受害人亲属认为：肇事车辆的所有者、维修单位、生产厂家均对这起伤害案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向三原告索赔500万元。

　　2001年5月14日中午，上海祥盛医疗器械厂的一辆金龙面包车在上海市内环高架路上（准高速公路，全封闭无红绿灯）行驶时，左后车轮连同半轴突然飞出，车轮翻滚着越过公路栏杆，从5米高空坠落击中正在高架桥下面人行道上行走的青年周磊头部。周磊因颅脑外伤引起颅脑出血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上海交巡警总队委托有关部门对涉案车辆进行技术鉴定，结论是车辆左后轮半轴轴承润滑条件恶化造成事故。

　　原告认为：车辆所有者未尽到注意义务；车辆维修单位上海新亚公司未按车主要求对车辆进行全面维护、保养；汽车生产厂家在设计、制造和使用说明上存在缺陷，应共同承担赔偿责任。

　　车辆所有者认为责任在维修单位和生产厂家；维修单位表示车辆设计存在缺陷；生产厂家答辩事故原因属维修、使用不当。

　　三被告认为：公路管理部门的公路护栏设计不合理、公安交通部门在车辆年检时未尽到全面检查义务，应成为该案的共同被告。

　　该案主审法官在办案中发现：目前在我国很难找到一家能对汽车维修保养质量做出检测和鉴定的机构，汽车的维修保养还没有全国统一的行业标准，也没有与其配套的相关法律法规。

　　2003年7月23日，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就一起汽车轮胎“从天而降”砸死路人的案件进行第二次开庭审理。

　　祸从天降

　　2001年5月14日中午，上海祥盛医疗器械厂（祥盛厂）的一辆金龙面包车在上海市内环高架路上（准高速公路，全封闭无红绿灯）行驶时，左后车轮连同半轴突然飞出，车轮翻滚着越过公路栏杆，从5米高空坠落。司机从反光镜里看到这惊人的一幕赶紧刹车，缺了一只轮子的汽车安全停了下来。但是，下面路上的行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轮胎击中了正在高架桥下面人行道上行走的青年周磊头部。邻近市民只听到“嘭”地一声，周磊应声倒地，一只汽车轮胎带着半轴像把倒撑的伞一样躺在路边。

　　周磊因颅脑外伤引起颅脑出血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

　　免费“体检”

　　事故发生后，上海市交巡警总队调查发现事故原因是由于该车底盘相关部件润滑条件恶化造成，在此之前有数辆金龙汽车也发生类似事故。交巡警总队及时向厦门金龙旅行车有限公司通报情况，要求生产厂家采取相应措施，防止再次发生类似事故。

　　2001年7月3日，金龙公司将在上海地区使用的所有XML6390、XML6401、XML6402三种型号的金龙汽车召回给予免费“体检”。

　　金龙上海分公司负责人表示：此次事故原因应是金龙面包车底盘相关部件润滑条件恶化造成。按规定该种车辆行驶1万公里就应进行一次保养，但出事的几辆金龙车行驶里程最短的也有7万公里，如果按规定保养车辆，金龙车决不会出事。

　　诉讼焦点

　　这辆肇事车的原维修保养单位是上海新亚出租汽车公司。悲剧发生后，周磊的父母与祥盛厂、新亚公司、金龙公司三家单位进行交涉商谈赔偿事宜，但结果不佳，周家便委托律师将三家单位起诉至上海市第二中级法院，要求三被告共同赔偿500万元。

　　案件发生后，上海交巡警总队曾委托上海一家公司对涉案车辆进行技术鉴定，结论是不排除左后轮半轴轴承由于润滑条件恶化（润滑油变质或缺少）而损坏的可能性；该车型半轴为半浮式支承型，当轴承损坏解体后，半轴受外力即会连同制动鼓及轮胎一起脱落。

　　如照此鉴定定案，第一被告祥盛厂、第二被告新亚公司应负全部责任，生产厂家金龙公司可以免责。

　　2001年9月，该案第一次开庭，第二被告新亚公司认为作为第三被告的生产厂家车辆设计有缺陷，而后者则认为前者在维修保养方面存在问题。新亚公司对交警部门的鉴定不服，申请重新进行更权威的国家级鉴定，法庭采纳了他们的意见。

　　技术鉴定

　　该案承办法官张铮说：“我们先找到上海市汽车质量研究检验所，以为鉴定结论不难做出。检验所告诉法院，该机构只负责汽车整车的检测。而在本案中，要确定责任主体和责任大小，必须对肇事汽车的设计制造、维护保养和部件材质进行全面的检验，他们不具备事故原因的检测和鉴定资质。”

　　法官又咨询了上海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和一些研究机构，发现上海没有一家机构可以独立完成肇事车辆的鉴定工作。无奈，法官将目光投向全国，先后找到天津、沈阳和北京的三家鉴定机构，但均被告知这个鉴定他们做不了。

　　2001年9月，法院向中国国家汽车质量检验检测中心发出公函，请求受理这起技术鉴定。检测机构告诉上海二中院，他们只负责新车的检验检测，没有资质对已经使用过的车辆进行鉴定。

　　据法官了解，目前在我国很难找到一家能对汽车维修保养质量做出检测和鉴定的机构，汽车的维修保养还没有全国统一的行业标准，也没有与其相关配套的法律法规。至此，案子被搁置。

　　2002年2月，张铮到北京出差，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往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咨询。质监总局将鉴定任务转交给中国质量检验协会，请他们指派专家进行鉴定。随后，中国质量检验协会指派三位在客车设计制造、汽车维修保养和汽车部件材质具备鉴定资质的专家进行鉴定。

　　2002年9月12日，专家组出具鉴定报告，肇事车辆轮胎连同半轴脱落的原因为：一、旅行车半轴轴承长期缺油、干摩擦形成高温，使滚柱、保持架和内圈严重烧蚀、损坏，扣环在高温下膨胀变形，造成半轴和车轮脱出；二、在这款旅行车的使用说明书中，制造商未向使用者说明后轮轴承缺油会导致怎样的严重后果，也没有特别明示所需润滑油的具体牌号。

　　鉴定报告出来后，新亚公司、生产厂家提出异议。2003年3月27日，专家组再次做出答复：……若轴承缺油、超载或添加非指定的润滑油，会引起轴承过热、损坏和扣环失效，最终造成半轴脱出，是可能造成人身伤亡的重大安全隐患。

　　第一被告是否尽到注意义务

　　2003年7月23日，本案第二次开庭。

　　原告代理律师认为，《民法通则》规定：“从事高空、高压、易燃、易爆、剧毒、放射性、高速运输工具等对周围环境有高度危险的作业造成他人损害的，应该承担民事责任。”祥盛厂是肇事车的所有人，其对所属车辆应当进行日常的维护、管理，以保障行车安全，避免对他人的人身、财产造成损害。祥盛厂显然在此方面未尽到注意义务。

　　第一被告祥盛厂答辩：我们是2000年5月购买本案所涉车辆，从购车到事故发生一年中，该车辆由本案第二被告新亚公司进行维护保养，并按时参加车辆年检。作为车辆的使用单位对于应该或能够注意到的车辆情况如汽车外观、制动器、灯光装置等都已尽到注意义务。而对后轮半轴轴承缺油造成半轴及车轮脱出，驾驶员是无法预料和察觉的。新亚公司为该车做最后一次维护保养（一级保养）是在事发前不到一个月的2001年4月17日，根据车辆维修保养的有关规定，“一级保养”包含了对车辆整个润滑系统的检查。从新亚公司2001年4月17日开出的“作业检验表”及“竣工材料清单”可以看出，新亚公司并未对车辆的润滑系统特别是后桥轴承的润滑情况作检查，更不用说添加润滑油了。

　　祥盛厂认为，产品存在缺陷及维修保养不当是引起人身伤亡事故的原因，车辆的制造商和车辆的维修保养者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作为车辆的所有人同样也是消费者，在这起事故中也是受害者，我们的直接损失已达28万元，此案审结后我们将向有关责任者追究赔偿责任。

　　新亚公司是否尽到维修义务

　　第二被告新亚公司答辩：肇事车辆与他们无长期保养维修的契约关系。新亚公司所属汽车修理厂与不少单位、个人有着长期保修协议，即客户按年度支付费用，该厂负责对客户的车辆进行一级维护、二级维护。肇事车辆每次来本厂维修完全是不定期的自愿行为。2000年7月14日，该车来做一级保养，曾检修刹车，更换后刹车片及制动鼓，轴承完好，故未更换，收费2309元。2000年12月26日该车来做二级保养，我们按照国家及汽车行业规定的二级维护作业内容和要求进行了系统作业，并于当月28日送上海普陀区安全检测站进行安全检测，取得合格证明，收费2897元。2001年1月17日，该车出车祸，来做车头部分整形、喷漆，收费1725元。2001年4月17日，该车来做发动机一般保养而非“一级保养”，收费263元。

　　2000年12月26日，我们根据二级维护的规定对其轴承进行了清洗，按生产厂使用说明表上的要求对轴承加注了润滑油，祥盛厂没有证据证明第二被告未清洗及更换润滑油。润滑条件的恶化因素不是单一的，车辆的冲洗，车辆的车轮涉水过深、时间过长，超长时间不进行保养等都是造成轴承润滑条件恶化的直接因素。

　　新亚公司认为，这起事故的发生决不是偶然的。在此之前，有多辆同样型号的金龙旅行车发生车轮连同半轴脱出的事故，有的车辆竟然多次发生这样的事故，只不过前几次事故没有像这次事故那样造成死人的后果。遗憾的是发生多次车轮连同半轴脱出的事故后，并没有引起车辆制造者的注意和重视，直到这起死人事故发生，我们才在报章上看到车辆的制造者决定为金龙汽车作一次免费检查轴承润滑情况的服务。这样的免费检查要是早一点进行，这起惨剧就不会发生。

　　制造者的商品是否存在缺陷

　　原告认为：被告金龙公司应对本案承担主要责任，作为肇事车的生产厂家，其车本身的制造和服务上的缺陷是本案车轮脱落致周磊死亡的最直接原因。所谓产品缺陷责任是指产品有缺陷，造成他人人身、财产损害，该产品的制造者、销售者所应承担的特殊侵权责任。鉴定结论所载明的是金龙公司未明示后轮轴承缺油会造成车轮脱出的严重后果，金龙公司未特别明示车轮轴承所需润滑油的具体牌号。该缺陷对用户而言就是危险隐患，有可能造成人身和财产的损害。

　　被告金龙公司的同类车型曾屡次发生类似事故。虽然鉴定报告称此种类车型“半轴的半浮式结构是一种典型的半轴结构，被普遍应用在轿车及轻型车上，正常使用状态下（不超载、轴承润滑良好），车轮及半轴不会脱出。”但这并不能说明被告生产的车不存在缺陷，被告对接二连三的类似车轮脱落事件充耳不闻，其“麻木”态度是酿成悲剧的原因之一。

　　第三被告生产厂家答辩：第三被告在产品使用说明书中明确指出应使用“润滑脂2号理基润滑油，同时明确了车辆的保养周期：一级保养周期为1500公里，二级保养周期为6000~8000公里。用户只要按照说明书要求对车辆进行定期保养，不可能出现轮胎脱落。作为一种交通工具，如不当使用，均有可能造成他人财产和健康损害，对此使用人是明知的。

　　该案三被告认为：此案还应有第四、第五被告。上海市政养护管理有限公司应该是本案的第四被告，如果公路护栏设计合理，汽车轮胎就不会飞出护栏伤害行人，公路护栏的设计必须保证地面行人的安全。

　　另外，公安交管部门的车辆检验所应该是本案第五被告。每年的车辆年检为何不检查车辆轴承润滑情况，以至于留下事故隐患？

　　相关背景

　　2001年6月13日《上海法制报》报道：2000年5月14日，上海世贸公司一辆金龙车行驶在延安路高架路上，当汽车以60公里的车速进入华山路路段时，司机突然从右视镜看到后面有一股青烟，紧接着看到右后轮、半轴脱落。司机急忙刹车，那只车轮带着半轴撞倒路边护栏上将两根栏杆撞弯。司机回到公司后如实向公司负责人作了汇报，公司负责人感到问题严重，为了防止以后再发生类似情况，约请金龙车特约维修站和金龙汽车厂厂方商量解决办法……

　　上海大明律师事务所王志权、安辉波律师2001年8月10日调查笔录：2000年10月的一天，上海奉贤县糖业烟酒总公司孙德仁驾驶厦门金龙XML6390旅行车右转弯时，加油门无效，经查右后轮已脱落……2001年1月12日，车开在上海南北高架路爬坡时突然动力不足，下车检查发现右后轮已脱出20公分……

　　金龙上海分公司的董军强说，以上这些故事我是看了电视后才知道，证据不够充分，因为没有原始的交管部门事故处理报告，我们不予认可。

　　金龙总公司张副总经理告诉笔者，目前这款金龙车已经停产，停产的原因不是因为半轴设计存在问题而是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

　　椐了解，法院将在近期就该案作出判决。

　　（来源：欧阳 正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