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黄石“私家侦探”在行动(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22日12:42 沈阳今报

“私家侦探”正在拍摄一个房间的动静。

“私家侦探”赶去与客户见面。

不要小看了小沈的背包，里面有针孔摄像机。

小沈公司的营业执照。

助人寻人站的办公室十分简陋。　　受托查找债务人

　　9月12日下午，空气依然显得十分沉闷。一名40多岁的中年妇女闪现在湖北省黄石市天津路公交车站，她身穿黑色T恤衫，手握一张卷起来的报纸。

　　一辆公汽过去了，又一辆公汽过去了。该女扫视着四周的人群，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请问，你是张女士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候车站冒出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短平头发，30岁上下，一个背包斜斜地挎在肩上，看不出有什么与众不同。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该青年低声地说，“我是小沈，就是你约的私家侦探。”

　　“啊？你就是？”张女士感到非常吃惊，原以为私家侦探都是虎背熊腰、目光如炬，这眼前站的分明是文弱书生！未及张女士多想，小沈便挥挥手，“跟我来。”

　　在黄石大道789号街心公园背后，有一间毫不起眼的门面，上面挂着“助人寻人站”的招牌。小沈打开卷闸门，出示了工商营业执照和身份证件。

　　张女士这才喘出一口气。原来，她的婆婆六年前将1.5万元钱借给一个蛮熟的朋友做生意。当时开了借条，约定年内还款，结果到期催讨没有结果。直到2001年春节，婆婆再次登门讨债，却得知该朋友已经迁至外地。

　　为了寻找这个朋友，婆婆不顾年迈体虚，先后数十次到蕲春、大冶和武汉。路费花了好几千元，那个朋友却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音信全无。

　　“年纪有多大”、“身材有多高”……在详细了解债务人的身体特征和活动习惯，以及家庭成员的地址和通讯方式后，小沈明确表示，“这个朋友我可以帮你们找到！”

　　这个侦探好神秘

　　上述一幕若非亲眼目睹，记者也很难相信，私家侦探已经成为一个活生生的现实。9月12日至13日，记者经一再协商，终被允许全程感受小沈的侦探生活。

　　为了采访这位私家侦探，我们颇费了一番周折。当日上午，记者从武汉直扑黄石，本来答应上午见面的，小沈却临阵变卦，理由是“我们每天得罪人，害怕你们新闻单位曝光。”

　　我们不得不搬来中间人做工作，并郑重申明“会在照片上打马赛克”。小沈却又提出，“管理部门对我的事情还没有定论，这个时候不宜接受采访……”

　　又是一番饶舌，好不容易约定下午3点见面。到了时候，小沈却说“我正在做一个业务，等同事到位后我就来”。20分钟后，小沈匆匆赶到。原来他今天的任务是“跟踪一位在外有‘外遇’的中年男子，已经转了好几条大街，人都累死了”。

　　刚一落座，小沈便掏出了微型录音机，开诚布公地说，“对不起，因为职业的原因，我对每一次谈话都要录音，这是我的工作准则。”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小沈不愿意透露名字，对侦探业务的收费金额也避而不谈。但他告诉记者，以婚姻不忠调查为例，委托人必须出具委托书以及结婚证、身份证等，侦探才能介入调查。考虑到黄石人并不富裕，小沈所收费用也不高，一般刨除调查成本，略有盈余就会去做。

　　由于小沈已经做成三笔业务，记者要求进行调查，以证实其言真假。小沈一口回绝道，“不管你怎么认为，我是死也不会讲出委托人的姓名的！这是侦探业的规矩，不管是谁来了，我都不会破这个例！”

　　记者禁不住问他，“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小沈笑着回答，“我是不是骗子，由你自己判断。”

　　讲起理由，小沈非常认真地说，“像我们这种行当，管理部门未明确认可，随时随地会有人来报复。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当然，不管有多大的难度和危险，我都会尽最大的能力，努力去做。”

　　我本是一介书生

　　“我喜欢看书，从小到大，从不间断。”小沈告诉记者，不管是读书阶段，还是后来走上社会，做个体老板，当司机，他总是揣上一两本书，不管有空无空，总是瞅机会拿出来翻一翻。

　　其中最喜欢的，就是侦探小说了。在读高中时，他看完了成套的福尔摩斯侦探小说。一个老师曾经鼓励他，“如果你想聪明，你就读哲学吧”。康德、弗洛伊德等一些大家的书，他尝试着硬啃，居然在小圈子里博得了书生的称号。在广东打工期间，他经常从当地媒体上看到有关私家侦探方面的报道，尤其是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报道的一个私家侦探的传奇经历，更是令他热血沸腾。

　　小沈涉足私家侦探业，缘于一次他对一个女同学的帮助。今年7月初，他的一位很要好的女同学向他倾诉苦恼，她怀疑她的丈夫在外面有情人，但难以找到证据。在女同学的苦苦相求下，他答应帮忙，一个星期后，他调查到了其丈夫在外面包养情妇的证据，为女同学的离婚提供了有力的帮助。

　　事后他想，他这次带有私家侦探性质的行为，帮助了在痛苦中挣扎的女同学，为她排了忧解了难，蛮有意义，况且他有了这次成功的经验，何不尝试着干私家侦探这一行呢。新《婚姻法》中提出的离婚“谁主张、谁举证”的观点，更增添了他干这一行的决心。

　　今年6月，小沈走进黄石市胜阳港工商所，打算申请开办“求证民事调查所”，工商所认为其名称不宜而拒绝。经过一番思量，小沈最终以“助人寻人站”的名义办理了工商营业执照，经营范围是“提供各类居民社会服务，劳务信息咨询服务”，但其工作实质仍然为“婚姻不忠调查、企业打假取证”等事务。

　　在设备方面，小沈对投资非常舍得。微型录像机、尼康照相机、微型录音机、轻便摩托车等，加上门面的房租水电，共花去一万多元。

　　为了打开局面，小沈决定像南方一些侦探那样在报纸上登广告，但他又不敢直接打出私家侦探的招牌，只得遮遮掩掩地说，“你有什么烦恼吗？也许我能帮助你。”

　　广告刊登后，许多读者找到小沈，这个要找个泥工请帮忙，那个请他落实个工作，甚至有的人说狗丢了，问他能否帮忙找一找。

　　面对这些求助，小沈哭笑不得，只好一一耐心解释。在最初的一个月里，助人寻人站基本没做成什么业务，小沈只好四处张贴宣传单，公开打出“私家侦探”这一招牌，声称自己专职“婚姻不忠调查、企业打假服务”等业务。截至昨日，助人寻人站共接了10多起业务，已有3起做成功，其他的还在进行中。小沈告诉记者，这些业务中，涉及婚姻不忠的占绝大多数，也就是二奶调查。

　　“要想闯出一番名堂，可不是容易的事！”小沈说，一是人们对私家侦探这种职业抱有偏见，认为我们不务正业。二是对私家侦探没有信心或存在戒备心理。但他坚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逐渐接受私家侦探这一职业，这种职业也会从地下转到地上。

　　首位顾客要查老公外遇

　　8月初的一天，一位姓李的妇女打电话给小沈，称她怀疑自己的老公有外遇，问能否帮忙调查一下。小沈当即答应了与其见面。

　　第二天，李女士如约来到小沈的办公室。她说，我老公经常下班不准时回家，周五周六即称单位出差，手机短信息删得一个也没了，平常打电话也神神秘秘的，且他衣服上经常散发出一种香味。凭一个女人的直觉，我断定老公在外面有情人。因为要上班，我没有精力去跟踪老公；自己又没有跟踪方面的经验，怕事情还没开始就让老公发现；如果委托熟人去调查，又太丢面子了。李女士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前来求助。

　　按照小沈的要求，李女士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证、结婚证和户口簿等复印件以及老公的相片、工作单位等详细情况，并在一份委托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交了1000元订金后便离去了。

　　第二天，李女士带着老公上街购物。她抽空给小沈打了个电话，称自己和老公正在某商场购物，请小沈立即赶来。小沈赶到购物地点，记住了她老公的相貌。次日，小沈就在李女士老公单位门口守候。下班后，她老公准时回了家，小沈则在其家门口一直守到夜深人静，李女士家关灯入睡才离去。

　　第三天，星期五，小沈接到李女士的电话，其老公以“单位要求加班”为名，晚上不能回家。下午，小沈就到她老公单位守候，到了下班时间，他出来了，钻进一辆出租车。小沈连忙打的跟踪，见他进了一家酒店。不一会儿，一女飘然而至，两人顿时一番亲热，方坐下吃饭。

　　小沈也选了一张桌子，点了一菜一汤，事先就把单买了，准备一面吃，一面随时准备跟随他们出去。吃完饭，两人又坐上一辆出租车，向铁山方向开去。小沈也打的尾随其后跟踪，待那位女子和李女士的老公双双进入一栋楼房的一户人家关上门，小沈快速上楼，记下那户人家的门牌号码。在楼下等了两个小时，小沈估计跟踪对象不会回家了才离开。

　　次日凌晨6时许，小沈和他的一个同伴早早地来到楼下等候。直到下午3时许，跟踪对象才从房间里出来，坐上一辆出租车走了。

　　之后，小沈跟踪发现，那位女子在某食品店上班。并很快调查得知该女的姓名和家庭情况。

　　次日，小沈将李女士叫出来，将他调查到的所有证据，以及他老公情人的有关情况交给她。小沈对她说，从调查的情况来看，她老公的确有问题，如果她想挽救这场婚姻，就应该检讨自己，改变自己，对自己的老公更好一点，留住人的心，如果她的老公的确很坏，没有挽留的必要，这些证据在她离婚时对她有所帮助。

　　自打小沈成功地帮人揪出二奶，民间很快送给他一个“二奶杀手”的称号。对于这个称号，小沈说，这是我们服务的一部分，别人爱怎么称就怎么称吧！

　　众说纷纭褒贬不一

　　采访中，许多人对出现的私家侦探褒贬不一。黄石港区居民李少山认为，私家侦探的存在有其合理一面，能帮助一些自身利益受到伤害，而又不愿或不便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人排忧解难。但另一位陈女士则认为，私家侦探毕竟不同于警察，他的调查合法吗？偷拍夫妻一方同第三人的亲密行为，这岂不是侵害了他人的隐私权？

　　对此，湖北大晟律师事务所孙律师称，从法律层面看，任何人的个人隐私，都必须限定在合法道德和社会需求的范围内。实际上，法律还明确规定，公民为维护个人权益的需要，在必要范围内了解他们隐私不构成侵害隐私权。“从这个意义上说，私家侦探对不合社会道德的婚外恋取证，是可以的。但私自录音、录像和拍照进行取证，必须在国家法律规定的范围之内。”

　　黄石市一位公安人员则认为，私家侦探不同于人民警察，国家有关法律赋予了人民警察侦查防范打击犯罪的职能，而私家侦探没有获得法律赋予的确切职能，二者有着本质的区别。尽管私家侦探存在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他如果用暴力威胁等法律禁止的方法取得证据，就是违法行为。

　　黄石市工商局注册分局一位工作人员称，目前，国家工商总局对私家侦探能否注册，还没有下达通知，对能否注册还要请示上级部门后才能作决定。可以肯定的是，私家侦探要开展工作必须取得营业执照，如果在没有取得营业执照之前就开展工作，那就是违法的。

　　你会请私家侦探吗

　　如果你的生活中需要调查、取证，你会雇用“私家侦探”吗？面对这一问题，许多人给出了不同的说法。

　　武昌区千家街居民徐荣华认为，“私家侦探”之所以以“调查事务机构”的名义去“工作”，主要原因就是没有合法的经营“执照”，名不正言不顺，可信度不大。探员们的素质行不行？装备是否现代化？能不能帮助委托人解决问题等等，我们一无所知。而且，“私家侦探”会不会拿到证据后，吃完原告吃被告，再将原告作为“反侦探”的对象。这些疑虑都会阻碍我去和“私家侦探”打交道。

　　华中师范大学研究生高丽认为，“私家侦探”明显是钻了法律的空子。首先，我国的有关法律明文规定：我国只有公安机关、检察机关、法院、国家安全机关以及律师在各自的范围内调查取证、出具法律意见书等。第二，我国的著作权、商标权和专利权都有各自的专门代理机构，这是由《民法通则》所规定的。如果笔者需要调查、取证的话，那就聘请律师。

　　云梦县法院的许五汉赞成雇用“私家侦探”。我国《民事诉讼法》规定的“一般”举证原则是“谁主张，谁举证”，但是当事人面对假冒伪劣产品侵犯知识产权、“婚外情”等问题往往束手无策，一筹莫展，原因就是当事人可能没有时间和精力也缺乏必要的手段去调查、收集证据。《律师法》规定：“律师调查取证要经有关单位或个人同意。”事实上律师要取得这些证据几乎是不可能的。在诉讼中当事人自己很难搜集证据来支持自己的主张。如果雇用“私家侦探”就可以解决这些问题。委托“私家侦探”调查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避免委托人直接出面可能造成的不便，从而可有效地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私家侦探”的活动当然要受有关法律的约束，建议国家应尽快出台有关法律进行规范。

　　武汉迪真公司的夏雨认为，“私家侦探”的出现，迎合了一种社会需求。首先，专业“私家侦探”的存在可以弥补个人在取证能力方面的不足。因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纠纷的形式复杂多样，取证过程不再仅仅是调查询问，有时还需要讲究策略或运用专业技术手段，这已非个人所能完成。其次，“私家侦探”的存在可以使纠纷当事人从调查取证事务中解脱出来，减少精力浪费。

　　武汉某高校一位从事刑法研究的教授说，私家侦探的合理有序发展，在保护公民正当权益、减少不必要的司法资源的投入和缓解警察压力等方面，都有着积极的作用。但允许私家侦探业的存在和发展，仍然有一个前提和基础，那就是应该具有相应的配套措施和行业规范。据《武汉晚报》

　　他们游走在法律边缘

　　1850年，平克顿辞去了在美国芝加哥警察局中的职务，创建了美国第一家私人侦探机构———平克顿侦探公司。早期业务主要是侦破发生在铁路上的盗窃案件和向铁路公司提供各种警卫性服务。

　　1992年，中国第一家私家侦探机构上海社会安全咨询调查事务所诞生，由当时号称国内四大刑侦专家的四位老者担纲，名为“咨询调查”，实际就是中国的第一批私人侦探，但不久即夭折。接着北京等一些大城市相继成立了类似机构。于是这些机构活动中存在的问题暴露出来：一些人员法制观念淡薄，片面追求经济利益，以商务调查为幌子从事非法经营活动等。

　　1993年9月7日，公安部颁布《关于禁止开设‘私人侦探所’性质的民间机构的通知》。《通知》决定，严禁任何单位和个人开办各种形式的民事事务调查所等私人侦探所性质的民间机构。《通知》还要求各地公安机关对现有此类机构“认真清理，会同工商行政管理部门予以取缔”。

　　2002年4月，最高人民法院出台新的司法解释，其中规定，偷拍偷录的音像资料将可以作为证据使用，除了法律禁止性规定和侵犯他人合法权益这两种情况，音像资料都可以进入公堂，作为直接证据使用。这不仅给私家侦探的工作开辟了一个崭新的空间，而且也为其合法开展业务找到了恰当的法律解释。

　　2002年10月底，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将原有的42类商品和服务商标注册扩大为45类，并将侦探公司列入了新的《商品和服务商标注册区分表》中。同年10月29日上午，重庆市工商局为重庆邦德商务信息咨询公司注册了“邦德”二字及公司的标徽。此举被一些人称为私家侦探开禁的先声。

　　据有关资料显示，目前中国至少有200家此类机构。当然，它们不可能取类似国外“侦探社”的名字，工商部门也没有批准一家私人侦探所的执照，它们大多打着“调查中心”、“信息咨询”的旗号，做的都是婚外恋调查、债务调查、商务调查等服务，玩着“擦边球”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