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崔立东

　　核心提示

　　2003年8月1日，在鸡西市恒山区山南矿区，一座颇具规模的土炼焦厂诞生了。从此，附近厂矿的职工和居民每日笼罩在一氧化碳的浓烟之中，整日呼吸着混合着高浓度一氧化碳的空气。矿工上班要戴防毒面罩，附近居民每日伴着头痛、恶心度日。9月5日、9月9日、9月14日，山南矿区先后有8名矿工中毒入院。经诊断为一氧化碳气体中毒。

　　附近居民找到非法土炼焦厂的厂主、区政府、环保局要求查封该非法土炼焦厂，得到的答复是“马上查封”。可时至今日土炼焦厂依然照常生产，有毒气体依然在昼夜不停地排放。

　　9月22日，记者深入大恒山矿山南矿区对非法土炼焦厂进行了暗访。

　　非法土炼焦以其超强的污染和对资源的浪费性而占据了“五小企业”之首，是国家三令五申明令禁止并重点打击的生产行业。然而，奇怪的是，在鸡西市大恒山矿山南矿区却有令不止，且异常猖獗。

　　今年8月，一个占地约1万平方米，具有60余座窑炉的土炼焦厂在附近居民的注目下投产了。

　　土炼焦，炼焦碳还是造毒气

　　9月22日9时，记者在知情人的带领下，从鸡西南行20余公里便看到了这个被当地人称为“很有背景”的人开办的土炼焦厂。远远望去，那片被浓烟笼罩着、黑乎乎地窜着火苗的地方就是当地居民称作“制毒车间”的炼焦窑炉。

　　为了不引起厂主的注意，记者徒步接近土炼焦厂。厂区内铲车轰鸣，卡车往来穿梭，一片繁忙的劳动景象。记者行至逆风之处，一股浓烈的臭味熏得人不敢喘气。凭借矿石的掩护，记者近距离拍摄下土炼焦厂排放毒气的场面。在厂区周围绕来绕去以不同的角度拍照时，记者感觉行走处都有一氧化碳的味道。原来，毒气是随风向而动的。

　　西北方向一家煤矿负责人告诉记者，每当刮西北风时，一氧化碳气体就会随风灌入井口的通风道，使井下工人头痛、迷糊、浑身无力。“本来8小时的工作时间，可干不了四五个小时工人们便纷纷升井，干不下去了。”煤矿负责人说，“土炼焦厂排放的毒气大大挫伤了我们企业的生产能力。前两天翻车工李小刚正干着活就昏倒了，从煤堆上摔了下来。”

　　在另一家距土炼焦厂不足30米远的煤矿，记者登上被称作毒气污染“重中之重”的煤矿绞车房时，绞车工正对着矿主喊：“我不干了，你赶紧换人吧！”

　　“头痛欲裂！”矿工李艳萍对记者说的第一句话用了这个词，“我们这个工种是三班倒，我下了班就得去打吊瓶。”为了不耽误生产，矿里给矿工们配备了防毒面罩、氧气袋，还有各种去痛药品。李艳萍摘下戴着的防毒面罩说：“这玩艺只能抵一阵，时间长了就失去作用了。”

　　土炼焦厂附近的一户居民请鸡西市矿山救护队的人员用一氧化碳检测器对该地区作了一次检测，结果发现一氧化碳浓度为21PP。据介绍，浓度超过25PP，人在该环境中滞留时间超过1小时就会死亡。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隐约出现头痛、恶心、眼花等症状。看了一下手表，当时是10时30分，记者已在“造毒工厂”滞留了一个半小时。

　　8名矿工中毒住院

　　永丰矿绞车工张晓华是第一个被毒气熏倒住院的，躺在病床上的她对记者叙述了中毒的前后经过。

　　“8月1日炼焦厂开炉点火，这天我是一班，呛人的烟雾从我工作的绞车房后窗进来，呛得我直往外跑，下班时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的家。”

　　“8月9日，我被烟熏得头痛得非常厉害，就在家附近诊所点滴。后来，我工作时就用湿毛巾罩在脸上，再后来矿上给我们买了防毒面罩，可也没什么效果。由于煤烟呛得我整天迷迷糊糊的，好几次听错打点，好几次拉车失误险些酿成大事故。9月5日我在绞车房被煤烟熏倒，被送进医院。经医生诊断是一氧化碳中毒———症状萎靡，反应迟钝。”

　　栾凤霞是中毒8人中最重的一个。据大恒山医院薛艳芬护士长介绍，栾凤霞是被工友们用担架抬到医院的，入院时栾已是重度中毒，反应迟钝，现栾凤霞仍在医院接受治疗。

　　栾凤霞对记者说，“那段时间我整天后脑勺疼、睡不着觉。9月9日下午1点左右，我头痛加剧、浑身没劲。不一会儿，我被煤烟呛得昏在工作台上。”

　　栾凤霞说，土炼焦厂的老板曾到矿上来查看。“我当时说，‘你摸摸我的手都是凉的，心跳可快了。’这位老板摸了摸我的手没说什么就走了。”

　　据医生介绍，栾凤霞每日都得靠输氧、点滴注射甘露醇等降颅压药物维持，但效果并不理想。

　　李艳萍是9月14日昏倒住院的。她对记者说，“开始头痛时我还以为是工作累的，总感觉大脖梗硬，眼睛涨痛，眼底出血，记忆力减退，到药店买眼药水滴上后也不见好转。直到工友张晓华住院后我才意识到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

　　据护士长薛艳芬介绍，自9月5日至今该院已经收治了8名一氧化碳中毒患者住院，据说都是吸入了土炼焦厂排放的有毒气体患病的。目前已有5人出院，现只有张晓华等三人仍在治疗中。院方建议张晓华等三人根治中毒的惟一方法就是远离污染源，可三人却说，一旦离开污染源那就意味着要离开现工作单位，离开现工作单位就意味着下岗失去工作，所以，病情稍有好转，李艳萍就上班工作，可工作不了几天就又躺到了医院里。

　　“啥时候是头啊！”被送到女儿家躲避毒气的新华委居民宋大娘多次向有关部门反映，但都无济于事，土炼焦厂依然照“炼”不误。

　　尹厂长一问三不知

　　在鸡西市大恒山矿山南矿区采访期间，记者曾以买碳人的身份到土炼焦厂暗访。可记者的装扮以及此前在该厂区外的活动情况显然引起了厂主的注意。

　　9月22日，记者进入该土炼焦厂简陋的办公室。

　　见有陌生人来访，在厂区内巡视的一位老者问：“找谁呀？”

　　“你这焦碳多少钱一吨？”“多少钱都不卖。”“为什么不卖？”“你去问尹厂长去。”

　　“谁是尹厂长？”在该人的指点下，记者见到了“尹厂长”。

　　“尹厂长，你这碳多少钱一吨？”记者问。“不知道多少钱一吨，我不管销售。”“那你是管什么的？”“我是管生产的。”“你这一天产多少吨啊？”“产不了多少。”“产不了多少是多少啊？”“不知道啊。”“这碳真不卖啊？钱多少好商量。”

　　“这碳已都预订出去了。我们不接受零散用户。”

　　“你这原煤从哪儿上的，多少钱一吨？”（记者作上车欲离开状）

　　“不知道，我不管这事。”“你这有多少座窑啊？”“不知道，没查过。”“你这厂子叫啥名啊？”“没啥名。”

　　记者看到，土炼焦厂内一派繁忙景象，高高的储炭堆让人感觉这里丝毫没有停产的迹象。

　　利欲熏心：非法土炼焦在鸡西有抬头之势

　　以浪费资源、破坏环境为代价的土炼焦，其高额利润令一些不法之徒垂涎。

　　据内行人讲，一吨质量较好的焦碳在鸡西市的采购价一般在600～700元左右，而其成本一般在400元左右。有人给该土炼焦厂算了一笔账：以70个窑计算，一个生产周期为10天左右，循环起来每天要有7个窑在出产品，产量大约700吨，这样一天的产值就是6万元左右。其利润按30%%左右计算，每天约1．5万元。

　　从上述计算不难看出，土法炼焦被业内称为“一本万利”的行业一点都不为过。

　　据中毒居民反映，他们曾到恒山区政府和市环保局反映情况，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马上处理”。从8月1日至今，有关部门来该厂检查过多次，但土炼焦厂依然昼夜不停地生产。“如此高利润的产业能说停就停吗？既然能把厂子建起来就说明此人不是一般人！”有人说。

　　另据周围企业业主透露，他们曾到区政府反映上述情况，但有关领导说，该企业是招商引资企业，不能告，如果要告，就要承担责任。“可有人不听邪，一家煤矿坚持举报，被有关部门处以5万元的罚款。据说与举报此事有关。”

　　9月22日，记者以中毒居民家属身份到鸡西市环境保护局信访办举报土炼焦厂的违法行为，没等记者将情况说完，一位工作人员就已明白记者的来意，答复此事正在处理中，该局已派人调查，让记者回去等消息。

　　接着，记者又来到该局一位副局长办公室反映情况，没等记者叙述完，该副局长立即表态：过几日该局将采取行动坚决铲除土炼焦厂。当记者问及是哪个部门批准该企业建设、生产的这一问题时，该副局长说不是他们批的。他解释说，是当地区政府不了解产业政策造成该企业上马并投产。

　　记者问：“为什么不立即采取行动查封该非法土炼焦厂？”该负责人回答：“那样会给业主造成损失。”

　　按环保局的说法，再过几日土炼焦厂就会被查封，可是直到现在，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仍每时每刻受着毒气的迫害。人们不禁要问：拆除非法土炼焦厂会给不法业主带来损失，可是群众的损失由谁承担？其利益又有谁来保护呢？（本报将继续跟踪报道）（生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