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少年为何自杀？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09月25日10:45 法制日报

　　本报记者崔立伟

　　照片上的滕淇有着一张生气勃勃的脸，那紧闭的嘴角、高扬的眉峰透出一股少年清高之气。

　　“这孩子自尊心很强。”滕淇的父亲低声说。

　　“15岁啦，一米七三的大个子呀……”滕淇的母亲啜泣着。

　　可现在，那张充满生气的脸消失了，2003年9月3日，滕淇死了！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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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

　　9月23日上午，滕淇的父母拿着滕淇生前的照片，向记者讲述了这位少年的死……

　　“班主任拧着我儿的耳朵把他从座位上拉到门口”

　　滕淇是山东省淄博市张店区实验中学初四(6)班的学生(当地是小学5年，中学4年)。从滕淇的父亲摊在桌上的那些奖状中可以看出，从小学到中学滕淇都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孩子的父亲说，“这孩子性格开朗，平时与家长有说有笑的，特别是和我，总是打打闹闹的，不像父子俩。”

　　“我儿原来不在这个班的，”滕淇的母亲说，“他是上学期期末考试后编入这个班的，这个班是最有升学希望的。这班的班主任也是新调过来的，是个女老师。我儿回来说，班主任要求很严，她曾对学生们说，如果谁迟到了，谁就不要来上课了，被学校值周生发现，会影响班集体的荣誉……”说到这里，这位母亲停住了，那张憔悴的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怎么偏偏是我儿呢？8月4日那天，不知为什么我们都起晚了！我儿慌慌张张对我说：妈，我迟到了！我不能上学了，不然，会影响集体的。我依了他。8月5日我儿到学校上了一天课，当天，班主任有事没有上班。8月6日上午8点多，我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说因为我儿4日没来上课，老师说了他几句，他就走了，让家长去找找。我赶紧来到学校，找了很长时间，最后在教学楼的后面找到了他。我儿流着眼泪对我说，班主任听说他4日没来上课，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拧着他的耳朵从座位上拉到门口，还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他的脚趾，质问他为什么不来上课。还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趴在讲台上写检查。我儿不写，班主任说，不写就滚！拿着你的粪兜子(书包)滚！我儿一气之下走了。”

　　“哎———这孩子自尊心强。”滕淇的父亲插话道。

　　滕淇的母亲抹了抹眼泪，接着说：“6日下午上课后，我带着孩子找到老师，向老师承认错误，班主任说，有错误就得写检查，到讲台上写去。我站在门口，看着我儿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趴在讲台上写了一份检查。班主任看了说，不行，重写，让你妈领你回去，写好了明天再说。就这样，我把儿子领回了家。8月7日，我儿带着检查去上学了，可直到中午还没回来。我赶快到学校去找，没有找到。后来我发现我儿的自行车没了，就去找班主任，可班主任已经走了。我打电话给她，班主任说不知道。那个下午，我到处找孩子。三点多的时候，我儿回来了，我问他去哪儿了？他说，早上上学时碰到一位同学，同学告诉他，昨天，老师说了你好多难听的话，说你挺厉害，还想打老师呢。这个同学讲完昨天的事，又说，你慢慢走吧，我先走了。竟不愿意和我儿一起走。我儿说，他当时觉得没脸面，就一个人跑到植物园呆了一天……”

　　“班主任不同意孩子参加考试”

　　滕淇的父亲说：“张家店区实验中学是所重点中学，能在这里上学不容易，我们不想得罪老师，再加上孩子说，8月8日，学校要对9门功课进行阶段测验，然后排名次，这孩子平时学习不错，不想失去这次机会，于是，8月7日，我们领着孩子又买了些礼品，晚上去了班主任家里。班主任见到我们很不耐烦，她皱着眉头问孩子，你来干什么？孩子说，我来给老师道歉来了。班主任训斥道，你向我道什么歉？你邪我比你还邪！你要是我的孩子，我早把你腿打断了！你必须写出让我可信的检查，否则免谈。孩子说，我可以写检查，但能不能让我参加明天的考试？班主任不同意。在我们的再三哀求下，班主任答应，明天等全班同学考完后，晚上让同学把试卷带给孩子，9号早晨8点由家长送到学校。我当时很气愤，这不是刁难孩子吗，还让不让孩子睡觉了？可是想到孩子的心愿，我忍了……”

　　“9门功课！我儿整整做了一夜呀！”孩子的母亲泣不成声……

　　“孩子做完卷子，显得很高兴，可没过多会儿，他又愁上了，他说，测试没问题，要是检查不合老师的意该怎么办呀？”滕淇的父亲说。

　　父母谁都不愿说起的结局

　　也许下面的事情滕淇的父母谁都不愿说起，两个人沉默良久，终于，滕淇的母亲声音颤抖地说：“从9号到12号，学校放假。13号我早早起来做了早饭，然后把我儿叫醒，全家一起吃了饭。吃饭的时候，我儿的眼神有些发呆，嘴上反复说着，我的检查肯定通不过……我安慰了他几句，就带他去上学。谁知，走到半路，我儿告诉我，他想吐，我赶快把他拉到路边的草地上，我以为他是怕检查通不过，精神紧张的原因，正想安慰他几句，可我儿只吐了一口就全身抽搐起来……我慌了，赶紧喊人，过路的好心人帮我拦了辆出租车，把我儿抱上车送到了市中心医院，可怜我儿一句话都没跟我说呀……”

　　滕淇的父亲说：“医生经过化验，说是有机磷中毒，大概是农药那类的东西。医生说，喝了这药，一般在十几分钟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从那天起，这?⒆釉倜挥行压矗又卸然杳缘街囟然杳裕谥刂⒓嗷な姨闪?22天，9月3号，没了。一个欢蹦乱跳的大小伙子，就这样没了呀———”他噙在眼里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沉默……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声息。

　　“我当天就把孩子的情况告诉了班主任。”滕淇的父亲先说话了，不知为什么那声音显得有些刺耳，“当天学校没有来人。14号中午，班主任打来电话，询问了情况，下午，班主任和学校、区教育局的领导先后来到医院。我们认为孩子的极端行为是班主任的体罚和侮辱造成的，便当着领导的面，把这意思说了。班主任没做任何辩解，她蹲在我妻子的面前，向我们道歉。第二天，学校一位副校长送来一万块钱，我们没收，我们家里不缺钱。但他们还是把钱交给了医院，做为治疗费。以后，每隔一天送来一万元，一共送来10万元左右。我们当时要求校方对此事做个调查，几天后，校方告诉我们，经过了解，你们反映的情况基本属实。可孩子没了以后，我们又找校方询问此事，校方却改口说，还没了解情况，也没有调查。当我们质问二十多天为什么没做调查了解时，校方说，班主任一直没来上班，叫她来她不来。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9月16号，校方终于出具了一份‘调查情况’。”滕淇的父亲说着，将一页纸摆在桌面上。

　　下面是这张纸上所写内容的全文抄录，为名誉故，抄录之时将班主任的姓名替换成“×××”。

　　“关于×××老师对滕淇同学教育过程中出现不当言行的调查情况”

　　经学校调查了解，×××同志于7月31日至8月5日因事请假，8月6日早晨到校后，得知滕淇同学8月4日逃学一天。×××同志来到教室走到滕淇同学座位前让他出来，并拧着他的耳朵走了几步，滕淇跟着×××一起来到了该班教室外走廊。×××同志针对该生逃学一事进行了严肃的批评教育，并令其写出8月4日逃学一天的经过和所犯错误的检查。滕淇同学只说出去玩了一天，没有干什么事，不愿意写出书面检查，随即×××说，不写就‘滚’。滕淇同学听后即离校。

　　×××同志在对滕淇教育管理过程中的言行违犯了《中小学教师职业道德规范》的要求和学校有关规定。对此，学校已对×××同志进行了全校通报批评。

　　张店区实验小学

　　2003年9月16日

　　一位15岁的少年就这样去了，谁该对他的死负责？少年的死又折射出哪些问题？本报将跟踪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