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运长

　　若干年前,创造奇迹的深圳人有过一个著名的口号：“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个口号换一个更加简单和直白的表达方式，实质上也就是说：“金钱就是生命。”时间是生命的尺度，而金钱是效率的尺度。把生命价值的无限和金钱积累的有限等同起来，当然不会是最确切的表达，这也正是这个口号在当时引起众多争议的原因所在。然而，将金钱视为衡量生命价值的一个尺度，是以市场为中心的现代社会最为显而易见的特点，所以这个口号的冲击力，给当时刚刚迈入“致富奔小康”的市场化进程的中国人，带来了一个全新的现代意识，是具有一定的历史进步意义的。

　　今天的中国人想必不会完全认同“金钱就是生命”的说法，但是金钱之于生命价值的意义，却已成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大多数中国人的一个常识或公识，因为我们随着历史潮流无可抉择地卷入了现代性的进程。人们在尽力追逐金钱，这是来自生命深处的一种欲望和诉求。“金钱就是生命”，作为一个简单而直白的比喻，说出了现代中国人的基本生存状况。

　　把历史的车轮往前推移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我们将发现生存的另外一种形式：故事！就像今天有人认为“金钱就是生命”一样，那时候的人类，甚至可以说“故事就是生命”。

　　考古学家在非洲尼安德特人头盖骨化石的形状中，推断出当时的人类倾听故事的经历。蛮荒时代的人类以狩猎为生，他们周围都是凶猛的食肉兽：棕熊、剑齿虎，等等等等。当夜晚来临的时候，仍然滞留在旷野之中的狩猎者如何防备野兽的侵袭呢？燃起一堆篝火，围坐在一起，轮流讲故事和听故事，使自己始终清醒，保持警觉。这时候如果故事不能吸引人，听众抗不住疲劳睡着了，就会有生命的危险，这可以说是“故事就是生命”的原始含义了。

　　古代阿拉伯人是一个酷爱故事的民族，他们的经典《一千零一夜》，也是对“故事就是生命”的一种说明。国王无意中发现自己的王后与宫廷乐师偷情，从此恨天下所有的女人，下令把女人都抓来杀了，一天杀一个。全国的女人都杀得差不多了，后来轮到了宰相的女儿山鲁佐德。山鲁佐德是一个有名的会讲故事的人，国王让她临死之前讲个故事给他听。结果，山鲁佐德的故事让国王听得入了迷，忘记了时间。一天过去了，错过了行刑期。第二天，山鲁佐德继续讲故事，又赢得了一天。就这样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心中的仇恨消解了，山鲁佐德和天下所有的女人得以活命，“直到白发千古”。显然，如果山鲁佐德的故事讲得不够好，她的生命就没有了，所以“故事就是生命”。

　　在人类历史的当下和古代，一头是金钱，一头是故事。有意思的是，金钱的素材向来是故事最重要的来源之一，在《一千零一夜》里，大概有近半数的故事都是和金钱有关的。辛巴达航海、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等等，都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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