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闷

　　来美国探亲，住在城外小区里，美国居民小区和中国居民小区不同，美国居民小区，每户人家一幢别墅式住房，住房外有私家草地，草地面积都很大，将一幢幢住房远远隔开，那才是“民至老死不相往来”了呢。初到这里，觉得这里空气清新，环境幽雅，坐在后院里，看三三五五的小鹿从草地上走过，看兔子跑来吃草，看不怕人的松鼠冲着你眨小眼睛，果然也甚是有趣，闲坐之余还敲电脑写点小文章，日子过得倒也惬意。住下一个月，开始觉得单调的生活实在无聊了。住在国内，虽然一家人不得团聚，但日子过得非常充实，每天几十种报纸，还有各种各样的杂志，晚上看电视，偶尔还出去观摩演出，朋友们虽然不能每天见面，时时电话聊天，相互沟通，生活丰富多彩，精神十分愉快。这里虽然生活优越，但来的时候一位朋友就对我说过：“那儿有咱的嘛呀？”当时，觉得他偏执，住了一个月，越琢磨他说得越对，日子有点不好打发了。

　　幸好还有些事情要做，每天上网看国内报纸，家乡的几种报纸更是每天必看，浏览国内网站，消息倒也畅通。国际电话费用昂贵，除了必须交流的事情，很少和朋友通话，就算通过网络发个邮件，但不能相互交流，邮件越来越不想发了。此时此际，倒想起了一句天津俗语：囚闷，真是囚闷煞人也。说起“囚闷”，家中老人在世时，就提到过这样的感觉，一次祖父被叔父接到北京，自然也是先逛了故宫，又游览了许多名胜，但没有住多久，祖父就回来了，问祖父何以不在北京多住些日子？祖父回答说：囚闷。照字面解释，囚闷，就是被囚困得感觉烦闷，含有孤单、寂寞、无聊的意思。但孤单、寂寞、无聊还都只是一种状态，囚闷就是一种心理境界了，无法忍受的孤单、寂寞、无聊，才是囚闷，囚闷实在是天津人充分发挥了词语的语境，内含果然丰富多了。在家里囚闷得难挨，就每天在小区走走，小区也就是那么大的一片地方，出了小区就是高速公路，压根儿没有人行路，走到小区边儿上，不能横越高速路，只好回头再在小区里面走。这时又想起一句天津话：“默默”。老天津人说散步为“默默”。旧时代没有电视，老人们晚饭后就总说“默默、默默”。万没有想到，如今竟轮到我“默默、默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