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铁5号线事故真相查明受伤工人回忆经过(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10日07:14 新华网

5号线崇文门站施工现场

施工空间狭小　　8日晚上7点50分左右，由中铁隧道集团负责承建的北京地铁五号线崇文门车站工程发生临时钢管架体倒塌事故，正在地铁隧道里施工的三名工人死亡，另有一名工人受伤。目前，事故中受伤的工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9日上午，记者在出事工地负责人段维宏的带领下，来到事故发生现场进行采访。据介绍，事故是在昨晚7点50分发生的。在地下26米的一个正在施工的隧道内，由于堆放在钢架上的钢筋从高处向下滑落，砸在正在施工的工人身上。当时隧道内共有13个工人，其中两名工人死亡，另有两名工人受伤。

　　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工地负责人段维宏告诉记者：“被側墙钢筋挤压造成这次死亡事故。”

　　采访中，记者还在事故现场看到了遇害工人跌落在现场的衣服和鞋子。在现场，还四处横着那些砸落在工人们身上的钢筋。它们本来是堆放在钢架上，那么它们为什么会从钢架上滑落呢？

　　段维宏：“因为钢管意外側滑。”

　　记者：“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呢？”

　　段维宏：“根据我们现场的工人分析，在急忙运送钢筋的过程中，钢筋在传的过程中，造成起伏不定的一些扰动，扰动再加上上面的钢筋负载比较大。我们专门有现场安全员在这里巡检。可能就是巡检过去以后，没有发现钢筋的扰动。”

　　记者：“当初在设计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已经全部考虑过，我们应急措施全部都考虑了。”

　　“那考虑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呢？”

　　段维宏：“这个我认为还是与我们现场的检查、我们的管理还是有一定的(关系)的。我们现场管理还是有一定的问题的。”

　　段维宏告诉记者，这些钢架本来是用于绑扎和安装支柱的，而现在因为隧道内的空间狭小，运输钢筋的工作也不得不同时在这些钢架上进行。而钢筋的重量，对这些钢架的承载能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挑战。

　　段维宏：“场地狭小以后，所有的运送钢筋基本上都在这个支架上运做。这个应该是绑扎平台，不应该是运输通道。你看这个孔(隧道)，就这么这个(钢架)2米，这个(钢架)两米四左右，整个这个(钢架)是两米，然后剩下就是二三十公分了。二三十公分的话要运送钢筋是没办法运送的。在钢架上面连运送带平行操作就把空间挤占了，这就造成了一定隐患。”

　　记者：“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当初你们考虑到了吗？”

　　“我们安全措施也有，但是确实在检查过程中，巡检力度、检查力度可能不是很细。确实作得不是(很好)，与我们教育有很大关系。”

　　记者：“当初你们有没有想到过空间狭小的问题？”

　　段维宏：“这个是设计原因。”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设计呢？”

　　段维宏：“说实在话，我也不懂设计。但是设计怎么交底，我们就怎么施工。设计和施工是分开的。”

　　记者：“作为一个施工人员，你觉得这样的设计合理吗？”

　　“我认为这个设计有一定的缺陷，不能说合理。”

　　“缺陷是在什么地方？”

　　段维宏：“缺陷就是应该充分考虑到下边地下作业的施工空间。可能是(设计)不能满足我们的施工要求。”

　　既然说隧道的空间狭小，不能满足地下施工的要求，它们究竟狭小到什么程度呢？记者来到了与出事隧道平行的另一条隧道。据介绍，出事隧道在事故发生前，就是现在这条隧道的样子。

　　记者：“我想知道在这样一个空间下，工人是怎样来工作的？”段维宏：“把外面的钢筋从这个地方伸进去、传进去，在里边把它绑好。”

　　“如果这样的一解力(钢)架发生了倒塌的话，工人根本就没有空间能够逃生？”

　　段维宏：“有，因为我们这个空架是隔一个空有一个逃生孔。比如说，这个孔他绑完了，旁边的孔是可以逃生的，中间是通的、空洞的。绑完了以后，一发生情况立刻就可以跑进去。另外我们上面还有措施——5米一个倒立行挂起来。”

　　记者：“但是如果这个解力(钢)架进行了倒塌的话，形成了多米诺的效应，那么工人他只有这个空间了？

　　“只有这个空间，其它没有空间。”

　　记者：“这个空间你觉得够吗？”

　　段维宏：“不够，最少应该达到1.5米到2米。应该是等倍的距离。”

　　“但是现在呢？”

　　段维宏：“应该没有。按照我个人的观点，空间不够是事实。这个空间就只有30公分。”

　　记者：“那么在这样的空间中间施工，你觉得危险系数高不高？”

　　段维宏：“我跟你说，如果是采取措施得力、管理到位，确实是可以避免这个事故。这就是我们的管理上面，我认为还是有一定的缺陷。”

　　“跟这个设计有多大的关系呢？”

　　段维宏：“不好说。”

　　在这次事故中，不幸遇难的那三位民工可能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在一个施工空间不够的工地施工的。那么这样一个施工空间不够的隧道当初又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呢？

　　据记者了解，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工程的设计单位是中铁隧道勘测设计院，施工单位是中铁隧道集团有限公司。可以说，设计单位和施工单

　　位都是一家人。中铁隧道集团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项目经理刘元重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候表示：“这个隧道是我们施工单位自行设计、自行施工的。”

　　对于施工场地的空间设计，刘元重介绍，隧道内的空间设计的宽度是2.5米。“说句实话是这样的，狭小的空间对安全有一定的影响。”

　　事实上，作为事故现场的项目负责人，刘元重承认，正在施工的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的施工隧道确实存在空间狭小的问题。刘元重：“为了工人的行走、来往的方便，所以说给他(们)考虑了50厘米的宽度，然后距离钢筋还有20厘米，大概是这样。所以说考虑了80厘米的净空，这个我们是有图纸可查的。”

　　记者：“在具体施工的过程当中，你们做到了吗？”

　　刘元重：“具体施工过程当中，局部部位由于有水的开挖，造成喷护太快，所以说骨架没定到位，侵占了径孔。”

　　记者：“这种情况普遍吗？”

　　“在工人和部分管理干部当中可能存在一种思想，反正这个洞是要废弃，将来是要回填的，不是正规验收的，所以说有可能存在思想上麻痹。”

　　记者：“也就是说这种情况比较普遍？”

　　刘元重：“从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比较普遍，至少少了10到15个厘米。”

　　作为项目经理的刘元重，只承认施工场地的空间被挤占了10到15厘米，而作为工地负责人的段维宏，却认为应该是1米五到两米的空间，现在只有30厘米。尽管他们在空间距离上的说法差距如此之大，但在另一个问题上，他们的说法却是一致的。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工地负责人段维宏：“应该说如果是扩大这个洞的一倍的话，要增加三倍的费用。”

　　中铁隧道集团北京地铁5号线崇文门站项目经理刘元重：“这个空间如果是大了，那肯定花钱就多。小了呢，那相对就要节约一些。”

　　北京地铁5号线从南北方向贯穿北京市区，南起丰台区宋家庄，北至昌平区太平庄，工程运营全长27公里，沿途设有车站22座，设计全线日客运量将达50.2万人次，是未来北京重要的城市轨道交通线路。而这次发生事故的崇文门站，正好位于地铁五号线和现有地铁环线的交汇点，更是5号线工程的重中之重。我们还有一路记者今天就这起事故采访了北京市建委和北京市地铁公司。

　　记者一来到北京地铁建设管理公司，这里的工作人员就反复向记者澄清，昨天晚上发生的地铁5号线人员伤亡事故并不是外界盛传的工程塌方事故。

　　北京地铁建设管理公司副总经理罗富荣：“这不是一个塌方事件。如果给它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一个建筑施工过程中，由于操作人员或者说安全检查人员工作不到位造成的一个人为的责任事故。”

　　这里的工作人员拿出了一份承建单位中铁隧道集团地铁5号线项目部出具的情况报告。报告对这次事故的解释是：在绑扎地梁钢筋过程中因斜撑底部意外滑脱，造成钢筋整体倾覆，压倒四名作业工人。

　　罗富荣：“应该说，我们对安全管理上安全环节确实还有疏漏。比如说对于检查安全支架的安全人员的素质和责任心，对这个环节上我们可能监控的力度不是太够。”

　　罗富荣告诉我们，地铁5号线是各界都相当关注的奥运承诺项目，事实上他们已经建立了一套比较完善的安全管理体系。然而他们的重点一直都放在防范塌方等重大安全事故上，对施工的规范管理则比较忽视。这次事故给他们敲响了一个警钟。不过对于地铁5号线未来的安全问题，罗富荣仍显得很有信心。

　　罗富荣：“我们应该说还是相当有把握，把它(事故)控制到最小最小的范围可能性之内。基本上可以说在地铁5号线不太可能发生大的塌方事故。”

　　记者了解到，发生事故标段的6个作业段都已经停工，恢复时间还没有确定。那么这是否会对地铁5号线的工程进度造成影响呢？

　　罗富荣：“这次事故本身应该说不会影响到5号线的工程的进度等各个方面的情况，因为这是比较单纯的一次意外的工伤伤亡事故。从目前的情况来看，5号线的工作算是比较正常的。”

　　我们记者了解到，由于地铁五号线地下开挖工程量巨大，土建施工风险较高，北京市地铁建设管理公司已出资800多万元购买了土建施工保险，总保额34亿元。虽然买了保险，可是对施工安全也不能掉以轻心。目前，北京市有关部门已成立了事故善后处理小组，要求施工单位就地进行全面整顿，查找工程安全隐患，对施工人员加强安全规范操作方面的培训，杜绝再次发生类似事故。（《经济半小时》记者：张凯华、殷莉）

　　受伤工人回忆经过

工人的鞋子丢在事故现场。

事故现场的坍塌钢筋。

俯瞰5号线地铁坑道竖井。　　前晚7时50分左右，正在紧张施工中的地铁五号线崇文门车站工程工地发生临时钢管架体倒塌事故，现场4名工人被砸，但整个工地主体结构未受影响。事故发生后，市政府有关部门、警方和120急救人员迅速赶赴现场组织营救。截至昨天下午1时，1名受伤工人已脱离生命危险，3名工人死亡。目前，有关部门正在对地铁五号线进行全面安全大检查。据悉，这是自北京有地铁以来发生的首起施工安全事故。

　　受伤工人回忆事故经过

　　前晚9时40分记者赶到事故现场时，该工程施工方——中铁隧道集团公司已将工地封闭。在市政府有关部门、警方和120急救人员的积极抢救下，被砸伤的4名工人已被送往医院。

　　北京医院接收了2名工人，分别是梁仁义、杨朝均。该院急诊室记录显示，第一个被送进医院的是梁仁义，他是在前晚8时30分被送来的。据外科急诊医生纪权介绍，梁仁义伤势不是很严重，目前已没有生命危险。

　　39岁的梁仁义向记者回忆说，前晚7时50分左右，他和其他十几名工人正在地下25米深处施工，当时工人在地下一道100来米长的风道内绑架钢筋，共有3层，每层并排着有十几根长20多米的钢筋。大量钢筋使风道显得很狭窄，在里面工作感到活动受限。

　　“突然，钢筋开始慢慢地倾斜，支撑钢筋的剪支架也歪倒了。钢筋倒塌时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在深洞里听了让人发麻，正在施工的几名工人被倒塌的钢筋压在下面。”

　　提起那一幕，梁仁义说自己还算幸运，“我当时位于风道的最里面，感觉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身体被众多钢筋压住了。当时我很害怕，不知怎么办好，但当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身子，感觉自己还没有死。”

　　梁仁义说，不一会儿，众多赶来救援的工人来到他身边，将他从钢筋堆里往外拉，他是这起事故中被救出来的第一个伤者。

　　今年24岁的杨朝均被送到北京医院急诊室时，医生发现他已死亡。

　　位于地铁五号线崇文门车站工程工地对面的同仁医院，前晚也接收了一名在这起事故中受伤的工人———36岁的霍品。记者前晚在同仁医院抢救室看到他时，他仍未脱离生命危险。

　　前晚10时，被120急救车送到急救中心的另一名受伤工人死亡。

　　出事地洞内一片狼籍

　　昨天上午11时，记者再次来到地铁五号线崇文门车站工程工地。说明来意后，中铁隧道集团公司北京地铁5号线05标项目部经理刘元重同意记者进入出事的地洞内采访。

　　记者随05标项目部二工区工地负责人段维宏等人进入工地。出事的风道位于地下25米处，要想到风道，须从一道铁梯下到地下25米处后再拐进长约100米的风道地洞。

　　记者扶着扶手迈步从铁梯一步步往下走，越往下走，墙壁越湿，有些地方还在滴水。到了地下25米处后，东边出现一个地洞，拐进地洞往东行，两侧放着不少长约20米的钢筋和一些四方形的钢圈。段维宏说，这个地洞就是正在建设的地铁的风道，出事的风道在最里面。快到风道尽头时，许多钢筋将前行的路堵住，钢筋零乱地歪倒在风道里，用来固定钢筋的钢圈、钢支架等物品已弯曲变形。

　　这是一个高约4米、宽约3米的地洞，地洞四周不时渗出水来，有些地方已经大片潮湿。“这里就是事故现场。”段维宏说，当时有13名工人在绑架底梁钢筋，他就站在这里指挥工人工作，事发后，他多次反复查看现场。他分析说，支撑钢筋的剪支架突然滑脱导致整个底梁钢筋倾覆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工人没有选择合适的逃生方式，没有朝外跑反而朝里跑也是事故的一个原因。

　　工程主体结构未受影响

　　05标项目部经理刘元重说，事发后，市政府及市建委等部门的领导20分钟就赶到现场，尽全力抢救伤员，并迅速封闭现场，暂停施工，成立了事故善后处理小组。经专业人员初步分析，事故原因是由于搁置地梁钢筋的架体支搭不牢固，架体上钢筋过重。

　　刘元重强调说，这次事故不是塌方事故，整个工地主体结构未受任何影响。昨天北京某媒体未经详细采访，发表文章称此事故是塌方事故严重违背了事实真相，他们已经就此向该媒体提出交涉。他希望本报能辟谣，公正客观地报道此次事故。

　　昨天下午2时，记者和中央电视台的记者一起到同仁医院了解重伤员霍品的情况，医生告诉记者，霍品昨天中午已经死亡，尸体还在医院的太平间内。至此，死亡人数增为3人。

　　全线进行安全大检查

　　北京地铁建设管理公司五号线项目经理部总经理张宇对记者说，地铁五号线是目前北京修建地铁以来工程难度最大的一个工程，16个地铁站在地下，并且8个车站采用纯暗挖法施工。五号线在城区建设，穿越北京的闹市区，地面情况复杂，地下管线也复杂，有明清时代的暗沟，也有建国后铺设的各种管线，还要跨越5条河流，这使施工难度加大，施工很困难。地铁五号线崇文门车站采用暗挖法施工，地下管线众多，还要穿越正在运营的崇文门环线地铁，在地下施工要保证施工安全的难度很大。正是由于五号线地铁工程的难度，市委市政府对五号线地铁工程的安全也很重视。

　　张宇称，五号线地铁崇文门车站设计采用的是招标方式，地铁施工是首次使用招标方式，设计方案经过多方论证。五号线全线施工最难的就是崇文门车站，地下水量很大，水管很多。整个崇文门车站土建工程还是安全的，出现前晚发生的事故非常意外。

　　张宇称，五号线崇文门车站发生事故后，地铁方面立即将此事通报全线各地铁工程施工方，要求进行安全大检查，防止再发生类似事故。

　　北京市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监管二处曹百成告诉记者，在登记备案的记录中，一号线、二号线地铁施工中没有出现过类似安全生产事故，这是有案记录的首次地铁施工中出现的安全生产事故，对以后地铁工程施工是个警钟。

　　据了解，昨天上午，地铁五号线其他路段工程仍在正常进行。（来源：京华时报）（来源：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