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无前例，截至昨日黄河流域已持续大强度降雨47天，形成“历史上最为严重”的黄河秋汛。刚刚下发的黄河防总紧急通知，严令沿河四省晋陕豫鲁迅速行动，确保黄河防汛安全。

　　史无前例，黄河最大支流渭河超历史最高水位0.51米，创下受灾面积与人数之最的纪录。

　　史无前例，共和国的总理在10月1日，亲临洪水中的大堤，趟着泥泞，走过国庆节。

　　史无前例，数天前惊传，新中国成立以来头一次，黄河“决口”、兰考“炸坝”……

　　黄河告急！

　　就在洪波汹涌的大堤上，正陪同水利部领导沿河查灾的黄河水利委员会原副总工程师胡一三，昨天电话里与记者“顺流而下”，上起渭河下至兰考说黄河。

　　总理举伞走渭河

　　黄河暴涨，“罪魁祸首”是正处华西秋汛核心降雨带的最大支流渭河。殃及黄河的渭河，十年枯水的渭河，总理亲至的渭河，今年格外不寻常。

　　记者：渭水发洪，殃及黄河，这次渭河的洪水究竟大到什么程度？

　　胡一三：流量高达每秒3150立方米。是个什么概念呢？这么说吧，现在黄河告急，最险的兰考一带，流量也不过每秒2000立方米。

　　记者：国家总理在国庆节到洪区，听说你不巧刚离开，是吗？

　　胡一三：那几天我病了。后来听现场的人说，那天总理的车停在离决口堤段不足50米处，还坚持自己打伞，那路可滑了，新华社一位摄影记者连人带相机滑倒在泥浆里。我在抗洪前线见到温家宝多次了，他就是这样务实。

　　记者：枯了十几年水的渭河，今年怎么了？

　　胡一三：正是多年枯水造的“孽”。十几年的连续枯水，河水流力不足，导致泥沙大量淤积、河床急剧抬升，降雨稍大就成灾。在上世纪80年代，渭河流量要达到每秒6000立方米才漫滩，如今才每秒3000多立方米就造成决口，十几万百姓受灾。

　　记者：小渭河真能祸害大黄河？

　　胡一三：渭河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嘛，这一股“祸水”接二连三起洪峰，入黄直下，黄河十多年没这样的压力了，就连远在千里外的兰考也终于吃不住劲出现了险情。幸好我们现在有“小浪底”可以调峰，但要想黄河安澜，路还长着呢。

　　黄河决口？假新闻！

　　简直是爆炸性消息：新中国第一次，黄河“决口”了、兰考在“炸坝”！没想胡一三听完记者转述的媒体报道便呵呵一笑———“假新闻”！

　　记者：究竟存不存在“决口”“炸坝”？

　　胡一三：确实有决口，也确实炸了坝，但都不是黄河大堤，而是大堤内的小堤。兰考的那段黄河，两岸大堤相距足有20公里远，是全世界也少有的整条黄河最宽处，但河流却仅宽数百米，剩下两边大片的滩涂上，修筑了许多小堤坝，决的炸的正是它们。1972年也闹过笑话，记者的报道把周总理都惊动了，问到水利部部长，才知道搞错了。

　　记者：这就奇怪了，两岸大堤相距20公里，这是哪门子的造堤理论？

　　胡一三：历史上这堤内可都是水呀。黄河爱改道的臭脾气举世闻名，1855年最后一次大改道，就自然形成了兰考段20公里宽河道。只是后来河流萎缩，大堤几年也难得碰一次水。黄河下游九百里，四分之三河堤都如此，形成举世罕见的“旱堤奇观”。

　　记者：大堤既然无恙，又怎么会淹及数万百姓？

　　胡一三：这就是黄河的另一个“天下奇观”了———20公里宽的大堤内，其实密密麻麻住满了人。整条黄河下游，大堤内有300万亩耕地、200多万人口。中原人多地少，何况堤内的滩涂肥着呢，一度还是产量颇丰的“天下粮仓”。农民到了堤内自然会建造“生产堤”拦水耕田，现在兰考决口的，其实就是生产堤。可本该行洪的地方造了堤、耕了田、住了人，现在有点进退维谷。

　　记者：事情很棘手？

　　胡一三：国家的认识都曾有过反复。1958年大跃进时期还搞过大修生产堤呢，后来出现了“二级悬河”，国务院专门批示———废除生产堤、修筑避水台。但滩区太大，一时不及整治的地方如兰考，这次就出现问题了。

　　记者：刚刚看到一条消息，说兰考东明段黄河大堤已水深达6米创历史最高，远离河床10公里的大堤都偎了水，来势汹汹啊。

　　胡一三：所以要“炸坝”，炸堤内的生产坝，要把漫在滩里的水尽快泄出去，尽量不让其冲击大堤。有史以来，真正人为破开黄河大堤只有两次，一次是南宋杜充为抗金兵扒开过黄河，再就是1938年国民党在郑州花园口炸开过黄河。共和国的黄河大堤，不会垮。

　　中原今秋大解渴

　　“黄河之水天上来”，即来之则用之？记者：那么这次史无前例的黄河秋汛，对枯水十年的中原是一场“及时雨”？

　　胡一三：对。黄河历来以泛滥成灾闻名于世，自1972年以来却连年出现枯水断流的新问题，而且一枯就严重到了历史第二名，只比1922到1932年那次枯水期的年总水量多一点点。最严重的1997年，黄河下游700公里断流，持续超过200天。与此同时，黄河流域用水需求急剧增长，农田灌溉从1949年的1200万亩升为1亿多亩。虽经多年努力多方调水，1999年以后基本做到了黄河不断流、供水不断档，但中原大地还是“渴”。现在来了这场大雨水，正好因势利导。我们已在抗洪防汛的同时，要求沿河所有水库蓄水，特别是小浪底水库达到历史最高水位，化灾为利，解决今冬明春的用水短缺。

　　记者：听说黄河十几年枯水主要和青藏高原有关，黄河源区不断隆升，导致河流侵蚀下切作用强烈，致使区域内的地下水位不断下降，地面水自然越来越少，是吗？

　　胡一三：不敢苟同，我认为最主要是两岸用水量大增，同时过度开采、过度放牧等，导致生态环境恶化，也是降雨减少、水流枯竭的原因之一。严抓黄河源生态保护，合理调控沿岸用水，力促新经济持续发展，刻不容缓。

　　记者：今年的黄河秋汛，是否生态有所好转的征兆？

　　胡一三：恐怕还不能这么说。西部“再造山川秀美”的宏大工程开展有时，但成效决非朝夕。黄河安澜这一全民族的夙愿，还要几代人用心。刚刚传来最新消息，黄河防总再次召开紧急会议，要求确保防洪工程万无一失。黄河应无恙，我坚信，也请大家放心。

　　昨晚截稿时，记者接通黄河兰考段防汛前线电话，得知河南省常务副省长王明义已在一线坚持了十多天，大堤上两千多军民、数百艘冲锋舟，严阵以待。本报记者郭泉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