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红大紫不乏另类声音接轨背后的谋略(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15日03:59 新华网

　　浙江省党政代表团出访沪苏，拉开了全省新一轮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交流的序幕。　photobase

　　浙江接轨战略实施大事

　　2002年12月，浙江省委十一届二次全会强调，加快浙江发展必须“抓住以上海为龙头的长江三角洲迅速崛起的机遇”。

　　2003年1月，习近平在浙江省十届人大一次会议上所作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明确提出：“以杭州湾地区为先导，主动接轨上海，从基础设施和信息化建设、产业分工、能源开发利用、环境保护等多方面进行合作，积极推进长江三角洲地区经济一体化发展。”

　　3月下旬，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率领浙江省党政代表团到上海、江苏考察访问，与两省市领导共谋发展大计，与上海市签订了《进一步推进沪浙经济合作与发展的协议》，与江苏省签订了《进一步加强经济技术交流与合作的协议》。代表团学习考察返回的第二天，浙江省委就召开工作会议，专题部署实施“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的重大战略。以此为标志，浙江省拉开新一轮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的序幕。

　　5月10日，浙江省委下发《关于主动接轨上海积极参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合作与交流的若干意见》。

　　7月1日，浙江省政府办公厅发文，成立“浙江省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领导小组”。

　　7月10日至11日，浙江省委十一届四次全体（扩大）会议召开。会议提出，必须紧密结合浙江实际，进一步发挥“八大优势”，推进“八项举措”。其中第二条就是：进一步发挥浙江的区位优势，主动接轨上海、积极参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合作与交流，不断提高对内对外开放水平。

　　言必称“接轨”

　　采访几乎任意一个部门，都会获得有关“接轨”项目的具体信息

　　言必谈“接轨”，这是记者在浙江采访获得的最深刻的印象。

　　不仅是浙北，毗邻上海的杭州要实现“同城效应”，嘉兴是“无缝接轨”，浙南诸市也不例外，丽水要做“后花园”，衢州要变区位劣势为开放前沿，温州说，接轨上海距离不是问题。

　　不仅是经济部门在谈接轨，环保、教育、新闻、人事、民政……采访几乎任意一个部门，都会获得有关“接轨”项目的具体信息。

　　也不仅是省主要领导每到一地，或者每临一会，都会谈到接轨的问题，连普通的百姓都日益感受到了接轨的威力，连买彩票，都三省市联合了。

　　所谓“接轨”———主动接轨上海，积极参与长三角合作与交流的活动，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浩大声势在浙江全省范围内蓬勃开展，并迅速渗入到全省各地各部门的工作之中。

　　“接轨是一项大战略。”浙江的干部说。

　　“接轨战略，悄然改变着人们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也将影响浙江经济和社会的运行轨迹。”浙江的学者说。

　　两个多月前，浙江省委举行的十一届四次全体（扩大）会议概括了浙江今后发展的“八大优势”和“八项举措”，其第二条就是：进一步发挥浙江的区位优势，主动接轨上海、积极参与长江三角洲地区合作与交流，不断提高对内对外开放水平。而列第一条的，则是浙江最为人所称道的“体制优势”。

　　“接轨”战略，在浙江今后发展中的意义，由此可见。

　　由一个省、一个经济发达的沿海省份来提出全面接轨另一个市，这种事情不说闻所未闻，至少也是极不寻常的。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一场自上而下、渐次展开的大动作，是一次政府主导的经济改革行动。

　　那么，浙江的接轨战略，究竟是怎样来的？接轨上海，浙江的真正意图又是什么？

　　千岛湖会议

　　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王东祥说。王是“浙江省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领导小组办公室”的重要成员。

　　他这样说的依据，就是两年前他亲身参与的“千岛湖会议”。

　　2001年初，沪苏浙三省市有关领导在北京开会时见面。时任浙江省常务副省长的吕祖善首先提出建议，希望加强“十五”计划实施过程中三省市的合作，得到时任上海市常务副市长的陈良宇、时任江苏省常务副省长的梁保华的赞同。大家商定，由浙江省具体筹划，探讨建立一个政府间的协调机制。“合作的意图是明确的，但具体要做什么，当时大家不清楚。”

　　2001年5月11日至12日，美丽的千岛湖畔迎来一批特殊的客人，三位常务副省（市）长率领有关部门负责人，共同赴约。

　　“会议的名称琢磨了半天，最后定下来，叫沪苏浙经济合作与发展座谈会。”王东祥回忆说，“为了达成共识，第一天晚上大家谈得很晚，会议开到十一二点。”

　　会议的性质是通过政府之间的沟通和协调，推进区域经济的合作。而会议的形式，采取“协商一致”的方式，“有点类似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制度，一方不同意，就暂时不做”。为期两天的会议就推进长三角经济一体化、构建长三角新的综合竞争优势取得了一致意见。

　　会议认为，长三角的经济合作，可以从三个层面进行：大家感兴趣的议题先开展专题研究；感兴趣而且有共识的就进入规划阶段；规划制定好了，就落实到具体项目的实施中去。会议还确定从构建长三角交通框架、环境保护、旅游、信息化、天然气利用等5个方面展开实质性的合作。会议还明确，三省市成立联络组，并成立相应的专题合作组。

　　当年8月下旬，三省市联络组组长在浙江湖州开会，把5个专题的具体合作内容确定下来。2002年3月，第二次沪苏浙经济合作与发展座谈会在江苏扬州召开。

　　“第三次会议本来是今年在上海开的，但由于上半年非典的影响，会议被推迟了。”王东祥说，“我们希望会议的档次能够提升。毕竟长三角合作的大环境不一样了。而且，前两届参会的常务副省（市）长，一位当了市委书记，另两位都做省长了。”

　　大红大紫中的另类声音

　　“回过头看，过去我们津津乐道的有些东西，恰恰存在一些隐忧”

　　如果说，倡议并筹办千岛湖会议，体现了浙江参与长三角合作的积极意愿是早已有之，那么，将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提升到事关全省发展的战略高度，则是从去年岁末开始的。

　　其缘起，或许可以从当地学界与政界对“浙江模式”的反思说起。

　　浙江，这几年“越来越红”。

　　一批又一批的党政代表团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地前来学习浙江经验；一群又一群的专家学者兴奋地游走于浙南浙北，不厌其烦地总结浙江模式；一篇又一篇的报道、文章，在大谈浙江精神。许多省市的领导公开地号召本地群众向浙江学习，甚至还有以省委、省政府名义发文要求学习浙江的。

　　浙江的确值得学习，浙江人的确值得骄傲和自豪。

　　在人多地少、资源贫乏、国家投入极其有限的情况下，浙江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经济奇迹。

　　民营经济发展的5项指标均列全国第一；商品市场数量和成交量连续12年列全国第一；占百强县席位数，全国第一；制造业的30个行业中，浙江有14个的销售收入占全国1?10以上；532种产品，有56种浙江产量全国第一，有42种占比在30％以上；特别让人称奇的是，浙江的国有企业发展势头也相当不错，全省经营性国有资产的总资产报酬率、净资产利润率分列全国第一和第二，不良资产占权益比重全国最低。

　　但是，也就是在所有这些业绩和赞誉包围了浙江的时候，浙江人说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话。

　　“事物是变化的，发展是动态的，优势和劣势也是相对的。”省委书记习近平说。

　　“回过头看，过去我们津津乐道的有些东西，恰恰存在一些隐忧。”浙江省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所长葛立成说。

　　习近平与葛立成的这两句话，实际上代表了浙江政界、学界的一种集体意识：居安思危。也反映了一场新的不同寻常的举动开始在浙江出现。

　　翻箱倒柜找差距

　　无论是官员还是学者，都能如数家珍般随口罗列出一批浙江的短处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后来被概括为两句话：“翻箱倒柜找差距，跳出浙江看浙江”。前一句，意在全面反思弱点；后一句，重在比较先进。

　　从去年岁末开始的这场大反思结果之一，就是无论是官员，还是学者，都能如数家珍般地随口罗列出一批浙江的短处。

　　这是浙江省社科院葛立成找的差距：GDP总量不及江苏。去年江苏的GDP已经突破万亿元大关，浙江为7670亿元；人均GDP与上海差距又很大，上海去年接近5000美元，浙江2000美元左右，杭州、宁波等相对发达地区也才3000美元。

　　他分析说，浙江的经济发展模式，有其非常明显的长处，但反过来说，与江苏等地的长处比，我们也有自身的短处，有其“虚”的一面。

　　浙江总体上是“内生型”的增长方式，活力很强，但滚雪球式地发展，也可能影响企业上规模。年销售额超百亿元的企业，江苏有10多家，浙江只有两家；技术水平跟不上，散而小，总体上层次不高，而江苏则引进了大量跨国公司的资金和先进的技术、管理，企业层次比较高。

　　再一个就是对外开放。江苏引进外资总额已3倍于浙江，去年一年引进的外资相当于浙江累计引进外资总额的60％。

　　引进外资不足，还影响到政府的服务水平，政府的办事效率。江苏的政府，直接面对大量跨国企业。跨国企业对政府的服务要求是不一样的，这就促使政府及工作人员提高服务水平。

　　此外，科技、人才的储备比较弱。浙江的经济发展速度较快，但科技投入方面不如上海和江苏，在校大学生人数也较少。

　　浙江省委政策研究室的郭占恒，从另一个角度提出了他对浙江经济发展隐忧的剖析：一是产业层次比较低，总体上是数量型的扩张，产业层次、产品档次、产品技术含量，不具备很强的竞争力，与上海、江苏相比差距很大。尤其是加入WTO以后，还要面临经济全球化的竞争，浙江的产品，没有多少能够进入发达国家的主市场，很多是在“地摊市场”销售。二是对外开放的程度不够，开放水平与沿海诸省市相比低很多，利用外资是一条“短腿”，浙江经济在总体上是内源型经济较强，外源型经济较弱，而内源型经济说到底是一种封闭的经济。这些年来，浙江经济发展更多地是靠“一条腿走路”，相比之下，上海、广东、江苏都基本实现了“两条腿走路”。三是企业规模较小，大企业不多。参与国际竞争，需要跨国企业带动，浙江的小企业过多过散。四是政府的服务水平、服务意识、办事效率，包括政府工作人员的素质都存在一定差距，有些地区虽然市场经济起步比国内其他地区早，但政府的工作效率却不如其他地区。

　　差距看到了，怎么补？

　　找到跳跃着力点

　　“我们浙江本来就在长三角，为什么还要提融入长三角？说到底要跟上发展的趋势和潮流。这样，接轨才接得上，融入才融得进”

　　“实际上，去年底的反思与讨论，真正目标就一个：找到浙江在高位发展平台上下一步跳跃的着力点。”葛立成说。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郭占恒说：“接轨上海不是一个简单的提法。”他认为，这是省委、省政府基于对浙江经济社会发展所处历史阶段的深刻认识，对浙江下一步如何进一步发挥体制和机制优势，拓展发展空间，提高对外开放水平，提高经济增长的质量和效益等事关全局的重大问题而作出的战略决策。

　　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就此提出了三个判断：接轨上海，就是接轨国际，就是接轨机遇，就是接轨发展。

　　郭占恒很赞同这样的判断。他说，要解决浙江经济发展中的问题，最关键的是要提高浙江的对外开放水平，这就需要找到对外开放的平台。上海，就是这样的平台，它集聚了充足的开放型经济的资源。

　　对于接轨机遇，不少浙江人有这样一种说法：“改革开放以来的两次机遇，江苏抓住了两个，浙江抓住了一个。”所谓两次机遇，就是上世纪80年代初乡镇企业的崛起、90年代初浦东开发开放。在这一过程中，江苏充分利用上海的辐射，外向型经济取得长足发展。而浙江仅仅抓住了第一次机遇，错过了第二次机遇。现在面临第三次机遇，就是国际资本的转移。“我们浙江再不能错失了。”正是有了这样的认识，浙江开始做战略性的调整———重新认识上海的龙头地位，明确提出主动接轨上海的发展思路。

　　对于接轨发展，人们的认同感更强。

　　浙江省经贸委大楼的第12层，有一间没有挂牌的大办公室，平常有六七个人在里面办公。

　　这间办公室简称“基地办”。全称是“浙江省建设先进制造业基地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

　　“基地办”常务副主任凌云快人快语：“我们浙江本来就在长三角，为什么还要提融入长三角？”在凌云看来，接轨也好，融入也罢，最重要的是提高浙江的自身素质，增强浙江的综合竞争力。“接轨上海，融入长三角，说到底是要做好自己的事情，要跟上发展的趋势和潮流。经济发展起来了，接轨才接得上，融入才融得进。否则，你想接轨人家也不会和你接，谈接轨，只能是‘白天白讲，晚上瞎讲’。”

　　杭州市的一位干部更加直接地说，接轨上海是形式，我们的目的，就是要充分利用上海方方面面的资源，发展杭州。

　　“接轨办”设在哪

　　企业的反应是政府决策一面很好的镜子。在市场主体十分活跃的浙江，企业往往会根据自身发展的需求，对政府决策作出迅捷而且不留情面的反应

　　浙江省成立了“接轨办”，其全称为“浙江省接轨上海参与长三角合作领导小组办公室”。但与省政府协作办联系采访，却被告知，接轨办并不设在他们那儿，而是放在省发展计划委员会。

　　也许只是一个技术性的安排。但从综合性、全局性、前瞻性更强这点上看，接轨办设在计委，显然也传递着一种信息：接轨上海，是一项全局性、长期性的工作，是一项与全省经济社会布局息息相关的工作，而不仅仅是对外合作的范畴。实际上，就是要在接轨的框架下，重新考虑省内的发展格局。

　　接轨的整体性，还可以从浙江高层在下半年的接连出访西部省份，窥见一斑———接轨上海，也可看作是浙江对内对外开放的一个突破口，与之相连的，不仅是参与长三角的合作，还有推动长江经济带的发展和参与西部大开发的举动。

　　除此之外，接轨还有助于解决浙江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如何进一步拓展发展空间。浙江经济总量越来越大，产品越来越多，但发展空间狭小，市场狭小，要做大做强产品，就必须做大做强市场，浙江新的发展空间在哪里？

　　郭占恒说，浙江企业的活动半径越来越大，推进接轨战略，对浙江企业、对浙江是有利的。

　　在浙江听到这样一句话，企业的反应是政府决策一面很好的镜子。意思是说，在市场主体十分活跃的浙江，企业往往会根据自身发展的需求，对政府决策作出迅捷而且不留情面的反应。

　　那么，对接轨战略，企业有何反应？

　　杉杉集团总裁郑永刚的话里大有“早该如此”的意思。他说，接轨上海，“这是明摆着要做的事情”，“现在省里提出主动接轨上海，这样定位就对了”。

　　与郑永刚的话相佐证，在杭州市长期从事政策研究的辛薇说，接轨上海，企业早就这么做了。上世纪90年代，政府没号召，没出台什么接轨文件，可浙江不是有几千家企业去了上海？企业自身发展有需要嘛！

　　浙江现在有5万多家企业、五六百亿元投资在上海。“这样的格局下，企业间在经济上实际已经开始融合了。政府提出‘接轨’，是顺应经济发展潮流，尊重经济发展规律的举动。”郭占恒说。（记者　汪晓东）（来源：人民网-华东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