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记者 徐友龙

　　以"小狗经济"著称的浙江，企业可以不在乎9月19日公布的CBCI指数排名，但如果不能认真审视CBCI指数并有所作为，在未来的市场竞争游戏中，胜出的恐怕不会是浙江籍企业。"

　　警示：浙江仅三家

　　进入CBCI百强

　　2003年9月19日，由国内著名产业经济学家、中国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金碚领衔的企业竞争力课题组,首批公布了综合性的"中国经营报企业竞争力指数"（CBCI指数）排名。竞争力工作室的工作人员告知观察记者，这是该工作室对今年6月30日公布的企业"规模"、"效益"和"规模效益并重"的基础指数和7月14日公布的"企业人气指数"调查问卷数据的综合监测结果。

　　值得浙江各界关注的是，此次监测到的CBCI指数领先的100家企业、即"最具竞争力的百家企业"中，浙江省仅宁波市的雅戈尔集团、富邦精业集团、波导股份三家列于其中。对于国内生产总值，外贸进出口额、财政收入、城市居民收等主要生活指标均跃居全国前例，经济总量居全国第4位的浙江省，其企业竞争力只占全国各省市的平均水平，多少让人有些意外。

　　"我们是根据'中国经营报企业竞争力监测系统（CBCM）'监测得出的数据指标来客观统计的，至少我目前没有针对性地分析过哪个省份的经济特点，各地方的企业竞争力比较有待于今后的具体分析。"多次接受观察记者采访的金碚研究员指出，"但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的监测指标都是国际上通用，我们的态度也是严肃和科学的。"

　　这与记者所听到的经济学界对CBCM的较高评价一致。浙江大学经济学院陈建军教授认为："这样的企业竞争力监测平台是有科学基础和可信的"。陈建军的理由是：CBCM所用的评价指数都是与国际接轨的；而且这次作为首期监测对象的1200家A股和B股的上市公司，他们1999年至2002年的数据和相关信息都已经收入CBCM数据库中，可见专家们是经过详实而深入的数据分析；再则课题组的成员在该领域也都具有一定权威性。

　　据中国社科院副院长陈佳贵研究员介绍，我国过去对有关企业竞争力问题的研究总体上还相对落后，但金碚研究员所领导的课题组则早在1995年，就进行了"中国工业国际竞争力研究"，并取得过巨大成果。CBCM是以该课题组的理论研究成果为基础，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和金碚任总编辑的《中国经营报》联合开发出的一套中国企业竞争力监测指标体系。

　　CBCM监测软件里面设了三大类监测模型，即规模型指标、效益型指标和规模效益并重型指标。金碚研究员同时向记者解释的三大指标下的细分指标因素中，主要包括了企业的销售额、净资产利润率、利润总额、出口占销售总收入的比重、3年（1999－2002）的销售额增长率、3年的净资产利润率的增长率等显示性指标因素，由此得出基础数据，但这些只占了70％的权重。另外30％由工作室开展的关于企业的知名度、美誉度、前景等人气指数的问卷调查所得，具体调查对象为《中 国经营报》的读者和全国主要媒体的财经记者。

　　当然，这样的监测体系并不可能十全十美，尤其是其首期运作时。首先，正如金碚研究员自己说的，数字是宝贵的，却非万能，数字指标不可能百分之百地反映客观。其次，问卷调查对象的选择也是有局限性。更不足的是，限于资料的获取困难，首次推出的竞争力监测结果只是针对1200家上市公司，而浙江省一共只有60家上市公司。所以，陈佳贵副院长希望他们今后能够扩大监测范围，更加全面地反映中国企业的竞争力状况。

　　但这些似乎又丝毫不影响学界及企业界对CBCM的理性评价。一种较普遍的看法是，"测算出的企业竞争力排名不是龙虎榜，更不是对企业大小强弱的判决，而只是竞争力监测的一个'体检表'。浙江的企业尤其应该当其为一面镜子，来审视自己，比较别人。"

　　在记者的采访中，更多的专家认为，CBCM不是普通的"体检表"，它对中国企业未来竞争力大小的监测结果比对现实竞争力大小的监测更准确。陈建军教授直言不讳地指出："这个特殊性是由CBCM固有的缺陷引起的，因为它所用的指标因素与国际接轨，却缺乏对中国市场机制尚不健全、各地市场环境不同等本土特色的体现 。这个特点在浙江凸现的最为明显。

　　这句话可以这样认为，这次公布的CBCI指数还不能说明浙江企业没有竞争力，但恰恰反映出这样的信号--从不久后的某个时期开始，在市场规制成熟的中国，现有竞争力水平的浙江企业将在激烈的国内和国际市场竞争中处于劣势。

　　审视：浙企竞争力在哪里

　　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副院长田保传教授在日前与记者的一次谈话中指出："从长三角区域的'苏南模式'与'温台模式'的比较看，最后成功的是浙江经济和浙江企业，浙江有好多经验值得学习……"这也是近年来经济界对浙江企业的积极评价越来越多的声音中的一种。但从竞争力工作室公布的"最具竞争力的百家企业"来看，浙江企业所占比例远远落在了北京、上海、广东（深圳）和山东（青岛）之后，竞争力指数不在前列，总体处于较低水平。

　　这到底说明了什么问题，如果浙江企业没有竞争力，那么，为何浙江经济还能如此矫健前进？如果浙江企业有竞争力，又为什么与国际接轨的CBCM不能监测出来，而不能准确监测出实际竞争力的CBCM还有它的现实意义吗？

　　经济学中关于企业的竞争力指标因素分为显指标和隐指标，显指标是指企业在其运行过程中所显示出来的，例如销售额、利润率、净资产等可以通过数据表示的指标。隐指标则是关于企业生存的发展环境等只能通过具体分析，难以通过数据比较的因素。

　　所以，CBCM只是也只能从企业竞争力的显性指标入手，通过数据化的分析进行监测。在9月19日公布的CBCI指数的监测中，竞争力工作室也以30％的权重通过部分读者和记者的问卷调查来弥补对企业竞争力隐性指标的考察不足，但这仍不足以全面反映隐性指标。从CBCI指数前列分别是中国石化、中国联通等国有垄断巨头可以看出，毕竟中国的市场化程度尚有待进一步开放，而在市场发育愈不健全的国度，企业竞争力隐性指标的作用则愈明显。

　　数据的比较是假设在一个同质的条件下进行的，但在中国民营经济最早和最发达的浙江省，企业竞争力的一些隐性指标，在过去乃至当前仍发挥着特殊的积极作用。

　　浙江一位经济学家指出，作为率全国之先发展民营经济的省份，浙江的企业绝大多数是在市场机制还不健全、市场还不规范的制度转轨时期发展、壮大的，转型时期的专有经营知识，锻炼出浙江企业家很强的环境适应能力，走到哪里都能生存。浙江的企业家往往能在白和黑之间寻找出"灰色"、在合法与非法之间开拓出一种灵活的经营技术、在市场制度的空档中"自由裁量"。浙江的企业家会"不按规矩出牌"，就像当年"八路军打日本鬼子"……

　　再比如，在当前中国的转型时期，尽管我们朝着市场经济的道路前进，但市场机制还没有完全建成，而计划体制已被打破，对企业来说，外部环境的不确定因素增多，社会信用不足。在这样的情况下，资源配置的市场配置方法（市场经济下）和组织配置（计划经济下）方法，有时不如浙江企业流行的用血缘、地缘和亲缘网络构筑的家族制纽带牢靠、有效。

　　尽管这些不合市场的游戏规则，但在当前，仍然成为部分浙江企业在经济领域的竞争优势。而这些，通过数据的统计是不可能显示的，再则CBCM是用国际通用的指标因素监测中国企业，自然就缺乏中国转型时期的"本土特色"。

　　但CBCM的成功和科学也在于它对"转型时期中国本土特色"的缺乏，因为，当前浙江企业"得天独厚"的隐性竞争力，会随着中国市场机制的不断改善和全球经济一体化步伐的加快，其发挥优势的可行性越来越少。浙江企业的竞争力隐性优势将随着市场的不断规范而消失，不可谓不是CBCM的一个重要警示。"

　　追问：小狗经济还能跑多快

　　浙江企业终于以其特殊的发展模式而为浙江经济赢得了"小狗经济"美誉，甚至于经济学家们很看好地指出："小狗经济"还能打败"斑马经济"。但这个称号似乎只能成为浙江经济的一个阶段，从CBCM来看，"小狗经济"难以在WTO规则下的国际市场中持久地发挥威力。

　　它所显现出来的规模小、技术含量低、企业管理家族制等因素，正是CBCM所看重的--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显性指标。实际上，浙江企业在企业规模、技术研究和开发、现代企业制度和良好企业文化建设等方面，在全国并不突出，在沿海发达地区也是靠后的。但一直以来，由于浙江发展的特殊性，浙江企业的这些特点，并没有呈现为制约企业发展的劣势。

　　经济界对此的解释是，浙江企业虽小，但规模小的另一面是经营灵活，决策成本底，而且企业形成联合就有了"小商品大市场"。浙江企业多家族制，但这样有利于降低信息沟通成本，也适合目前中国市场机制并不十分完善的条件。浙江企业的技术含量不高、工业附加值低，但浙江的劳动力丰富，适合劳动密集型企业发展。

　　但陈建军教授警惕地指出，很显然，这些在过去表现为"创新"和"灵活"的企业特征，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会成为制约企业壮大的瓶颈。随着中国加入WTO，经济走向一个新的阶段，在经济全球化的挑战下，建立现代企业制度、走经营权和所有权分离之路早已是大势所趋，况且国有企业经过改制以后企业制度也日趋完善，浙江的小规模和家族制企业将很难适应激烈的竞争局面。而在技术方面，即便在国内，随着我国中西部等地区人力、资源的开发，浙江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将失去劳动力资源丰富的优势，这些都给浙江省的中小企业转变经营理念、创新思维，强化内部管理、提升产业结构、加强人才培养等提出了新的挑战。

　　陈佳贵副院长指出，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所有中国企业都面对国际竞争国内化、国内竞争国际化的竞争格局，中国企业必须回答一个问题：在新的竞争格局中如何通过培育竞争优势、提升自己国际竞争力，寻求更好的生存和更大的发展。而对于基本上褒多于贬的浙江企业，CBCM的作用不仅是警示，其具体的竞争力指标因素也为企业提升力量指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