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森工放下斧锯后……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18日09:45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长期以来，我们对森林重取轻予、甚至只取不予。随着木头的滚滚下山，森林资源急剧减少，生态环境也在不知不觉中以加速度恶化。上世纪9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生态危机的日益加剧，人们对森林生态功能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对森林在恢复和保护生态系统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越来越得到广泛认同。目前，全国有40亿亩林业用地，相当于耕地面积的2倍，而利用率仅57％；在森林旅游上，我国的基础是1.59亿公顷森林和13亿人口，但去年旅游仅0.85亿人次，而英国是250万公顷森林，每年旅游人次高达3.5亿；在树种资源的利用上，我国有

1000多种经济价值较高的树种，每一种都可能形成新的产业，可谓潜力巨大。

　　如何在逐渐开放的市场经济中发展森工产业，是摆在百万森工面前的严峻课题。

　　“每调减1万立方米的木材产量，就有177人需要转岗。”内蒙古莫尔道嘎森工公司董事长孙瑞告诉记者。照此累计，该公司的木材产量从1997年的38.9万立方米调减到今年的27.2万立方米，需要分流转岗的职工超过2000人。地处祖国“鸡冠”处的莫尔道嘎森工公司，在国内同行业中，经济实力位居前列。尽管如此，富余职工的安置仍使他们不堪重负，目前仅安置1300多人。而全国大多数森工企业的资源、经济状况，都无法与这里比，但它们的调减幅度更大，面临“人往何处去”的难题更加突出。

　　从“吃木头”到“吃天保”

　　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林区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拖欠工资、人才外流、生活困难、发展无门的现象在林区非常普遍。

　　吉林露水河林业局周家才局长回忆说：“有一天，账户上仅有60块钱。”当时该局有职工1.5万人，人均不到1分钱。

　　建国初期，国家建设对木材的大量需要，使全国开始了对林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开发，相继建起了130多个大型森工企业，形成了以木材生产为中心的完整森工体系。长期以来，我们对森林重取轻予、甚至只取不予，随着木头的滚滚下山，森林资源急剧减少，生态环境也在不知不觉中以加速度恶化。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森工企业普遍陷入了森林资源危机。随着资源危机的来临，木材生产的成本节节攀升，而国有森工企业在逐渐开放的市场中竞争乏力，经济危机遂接踵而至。这就是我国林业至今尚未摆脱的有名的“两危”。

　　90年代以来，随着全球生态危机的日益加剧，人们对森林生态功能的认识越来越深刻，对森林在恢复和保护生态系统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越来越得到广泛认同。

　　但计划经济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国有林区，仍然是单一的“吃木头”经济。换言之，整个林区社会———采运木材的森工、公检法等全套管理体系、文教卫生等配套服务体系、甚至林区边缘农业人口，仍然维系在木材生产这个“独木舟”上，除了木头，几乎再无来钱之路。

　　1998年特大洪涝灾害后，国家做出了实施天保工程的战略决策。该工程以968亿元之巨资，在全国17个省区市的国有重点林区，对天然林进行保护，工程规划分流安置职工76.5万人，对48.3万离退休人员实行基本养老金社会化发放。天保工程的实施，实际上就是为了将大量职工从“吃木头”上转移下来，从根本上解决天然林保护和林区社会的发展。

　　天保工程极大缓解了林业“两危”，被林业职工称为“救命工程”、“填饱肚子工程”，全面实施以来，已分流安置职工59.8万人，部分人已从“砍树人”变成“看树人”，现在直接“吃木头”的人已大大减少。

　　但同时，林区里一些社会经济问题日益凸显出来。一方面，富余人员分流安置的矛盾仍很突出，在已规划分流的富余职工中，有近20万没有落实，而更多的富余职工、特别是大量集体混岗职工尚未纳入分流范围，这些人的生活目前十分困难；另一方面，已安置的职工，目前大多仍然吃的是“天保”饭，月均收入普遍为400～600元，2010年工程结束后，如果仍然不能自立或继续?终庋偷乃剑敲此鼙Ｖに遣辉倌闷鸶纺兀?

　　看来，摆在林区人面前的一个紧迫课题是：不砍树了吃什么？

　　从“靠山吃树”到“靠山吃山”

　　8月6日上午，吉林汪清林业局金沟岭林场某山沟。“当－当－当……”铃声刚刚响起，嗖嗖嗖从树林里窜出一条条浑身透满野性的“森林猪”，抢食养猪人抛洒的包米。以前是林业职工的养猪人金春吉告诉记者，3年前他借款8万元养猪，去年出栏90头，现在已达252头，由于基本上是野生的，肉质特别好，价钱高于普通猪肉，每年可收入八九万元。

　　利用这一沟两山养自己的森林猪，责任是看管好森林。金春吉从一个“半饱”的“吃树人”到富足的“看树人”，向林区人展示了他们崭新的未来。

　　而林区社会整体奔小康的雏形则在林业改革的先行者———黑龙江清河林业局显现出来。该局通过全面发展林区经济，小投入，大产出，小项目，大规模，将丰富的林下资源变成了“无形的万人工厂”，全部转岗职工实现了再就业，2002年仅多种经营产值就达1.5亿元，职工基本告别了“大木头”经济。

　　在吉林，在黑龙江，在内蒙古，在大兴安岭地区，森林猪、森林鸡、林蛙、牛、羊、鹿、鹅、鸭、鸵鸟、雪兔、狐、貂等森林养殖不胜枚举，珍奇药材、蘑菇木耳等森林种植琳琅满目，原始森林、火山熔岩、北国风光、民族风情等森林旅游方兴未艾，木材加工、野生坚果浆果采集、林副产品开发等初试锋芒……

　　经过实践摸索，人们将林区的出路归结为“潜力在山、希望在林”。特别是森林养殖、种植，实践表明，它起步容易，风险很低，但回报又快又高。

　　清河林业局田喜军局长说：“我们有14.7万公顷林地，就是砍枝丫，也不至于受穷！”吉林汪清林业局董景林副局长说：“农民人均才几亩甚至几分地，林业职工哪个不是十几公顷林地？怎么会养活不了自己？”

　　国家林业局一位负责人说：全国有40亿亩林业用地，相当于耕地面积的2倍，而利用率仅57％；在森林旅游上，我国的基础是1.59亿公顷森林和13亿人口，但去年旅游仅0.85亿人次，而英国是250万公顷森林，每年旅游人次高达3.5亿；在树种资源的利用上，我国有1000多种经济价值较高的树种，每一种都可能形成新的产业，可谓潜力巨大。

　　目前的问题在于，诸多靠山吃山的项目，都刚刚起步，远远没有形成产业规模，尚无力接替木材生产业、撑起养民富民的大厦。

　　森工产业为何步履蹒跚

　　地广人稀，资源丰富；投资回报高，风险很低；林区社会管理自成体系，发展环境十分宽松。在这样的条件下，林区接续产业为何还是步履蹒跚？

　　林区改革与发展的先行者、初步实现民富企强林兴的黑龙江清河林业局局长田喜军说：“主要原因是观念守旧，思想不解放，脑筋更多地放在了完成计划指标上，始终跳不出计划经济圈子，计划经济的‘紧箍咒’使我们在林业经济的小圈子里打转转。”等靠要的思想使他们往往不由自主地抱着“要么国家给钱，要么只有砍树一条路”的心态。

　　大多数林业局的成立发展，都曾沿续着这样一条路：入林建场，以场定居，以场轮伐，先有林场、林业局，后有林区社会。因此，林区社会一般地处偏远、交通不便，社会结构单一，居民点小而散，城市化程度低；加之，林区公检法司、科教文卫等五脏俱全，是一个“除了银行什么都有的”自成体系的独立社会，使它与外界打交道、获取信息的机会大大减少；同时，林区自成立以来，长期实行的是计划经济的生产方式，人们早已习惯了按部就班的思维。这一切，导致林区人的思想观念僵化守旧，这已经成为林区转轨的最突出制约因素。

　　出人意料的是，等靠要思想较重的地方，一般并不是条件最差的。现在有些思路较宽阔、发展形势较好的林区，像大兴安岭的图强林业公司、黑龙江的清河林业局、内蒙古阿尔山林业局等，都是当年资源条件、基础设施等非常差的地方。他们认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没了指望，硬给逼出了一条路。这种反差耐人寻味。

　　如果观念在短期内得不到扭转，很可能延误林区由木材生产向生态建设的战略转移，因为国家实施天保工程，根本的目的还是给国有林区一个喘息的机会，在这个喘息的阶段中，谁抓住机遇培育起来替代产业，谁就能走上生态、经济、社会的良性循环；相反，如果谁仍然等靠要，10年后，随着“断奶”，谁只能在生态、经济、社会的恶性循环中难以自拔。

　　这绝非危言耸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