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神舟五号”到诺贝尔文学奖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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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2日10:26 外滩画报 | |
□长平/文 把人送上太空的确是一件了不起的事。“神舟五号”成功着陆的那天,几个中国留学生和学者碰巧凑到一块儿,就专门找了一家中国餐馆吃饭,以示庆贺。 事后想起来觉得惭愧的是,在这顿庆贺伟大祖国繁荣昌盛的晚餐上,几个人之间发生了一场争执。悔不该扯到孙志刚案那一类事情,并由此扯到了舆论批评问题——刚好我最近老是遇到这个问题,就不依 吃了饭看电影,又刚好看的是《Veronica Guerin》。Veronica Guerin是爱尔兰一位女记者,执着地报道贩毒和黑社会问题,多次遭到威胁,先后被人击碎住所窗户玻璃、击穿大腿、当面殴打、警告绑架孩子,她还是穷追不舍,最终被人枪杀在车里。电影字幕上说,自此迄今,全世界又有198名新闻记者被谋杀。 这部由英姿勃发的金球奖影后Cate Blanchett主演、当作大片宣传、两天后才正式在美公映的电影其实更像个记录片,严肃有余而娱乐不足,让人很担心它的票房——好像只有《辛德勒名单》可以例外。我想,这样的题材很容易让人一不小心就严肃起来,就像谈舆论批评一不小心就弄得气氛不好一样。 我看到这部电影的网站也不够娱乐,第一个讨论的话题是:Veronica这样做到底值不值。有个爱尔兰网友说,虽然在Veronica死后,当局开展了严打行动,抓捕了150多疑犯,但是毒贩至今仍在爱尔兰甚嚣尘上,不值。 果真是全球一体化了,这个话题跟国内很多讨论如出一辙,都在讨价还价。这样的结果总是不堪——别以为你们的几篇批评文章就能改变现实;如果现实改变了呢,“这是自上而下发动的市场经济的结果”,那天的争论中就有人这样说。 目前国内得到广泛认可的另一种讨论与此类似:替国家算账。它的理论基础是利益外交、强权外交的政治现实。应该说,这种理论来自国外,那句名言是“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前不久在纽约古根海姆艺术馆楼下的咖啡馆里,一位美国政治学者就掰着指头对我说:布什拿3个兆的美元去帮伊拉克人推翻萨达姆专制,太不划算了! 我坚决支持有人算账。把账算清楚当然是好事。但是我宁可把这些人看作是会计师、经理人或者外交家,而不是知识分子。我这样说并不意味着知识分子比其他人高尚——正如其也不低贱。我只想说,大家要有不同的分工。国家也好,整个人类社会也好,健康发展有赖于多元化的分工。所谓多元化,就是说要允许、也需要有人不算账,或者不那样算账。知识分子(这里是指一部分人文学者、一部分新闻记者和一部分作家艺术家)的职责就是批评。批评能保证社会的平衡,是一支很重要的建设性力量。 在大家都认为该批评而不敢批评的时候批评,需要诚实和勇气。但是批评最大的挑战还不在这里,而在大家都认为不该批评甚至该热烈赞扬的时候批评,比如“9·11”之后对美国爱国主义的批评,比如对中国“神舟五号”的评论。在“神舟五号”成功之后,我有幸听到了科学家何祚庥的声音。他在接受《纽约时报》记者采访时说,“神舟五号”发射成功,并不意味着中国已经成为世界一流科技强国,而且还“远远不是”。 这让我想到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南非作家J.M.库切。九十年代南非战胜种族隔离政策,实现了非洲人管理非洲的大好政治形势,全世界为之欢呼,库切却不合时宜地出版了小说《耻辱》,描写了黑人统治下的南非的黑暗与压抑。为此他被几乎所有的方面,包括政府、宿敌和朋友,孤立起来,以致移民澳洲。哗众取宠,心理阴暗,我们这些年很熟悉的这类词无疑都加到了他的身上。正是这本书让他赢得了世界最高的文学奖,虽然成功也许会带来更多的诅咒,那也是我们所熟悉的词——出卖民族感情和利益,迎合西方社会。 这还不是最好的例子。上月刚刚去世的爱德华·萨义德——他执教哥伦比亚大学40年,猛烈地抨击西方偏见——也不是。他们毕竟得到了世界声誉,变得大名鼎鼎。我宁可相信更多履行批评职责的知识分子的境况是这样的:他们一生都在承受误解、谩骂和打击,最后在孤独中凄凉地死去。 其实我只是想重复别人反复说过的话:知识分子(这里是指一部分人文学者、一部分新闻记者和一部分作家艺术家)的职责就是批评。他们的批评基于正义、事实和逻辑,而不是现实利益。 声明:《外滩画报》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未经许可,请勿转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