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揭开泸定县岚安乡一段血与火的尘封往事

　　序言

　　历史不会忘记他们

　　岁月如梭,68年弹指一挥间。回首峥嵘岁月,那场震惊中外的二万五千里长征成为世界军事史上的一个奇迹。驰名中外的18勇士飞夺泸定桥的战斗,使泸定桥从此在中国革命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然而,红军长征时在距泸定桥不远的一个偏远小山村——岚安乡里发生的许多可歌可泣、震撼人心的英雄故事,由于种种历史原因却鲜为人知。在那里,至今还流传着22名红军指战员跳崖就义的英勇事迹,在村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还埋葬着至今没有收殓的600多具红军官兵的骸骨。

　　日前,记者和甘孜州党史研究室人员一起,走进了岚安乡。沿着大渡河,沿着令人眩晕的山路走进了那段血与火的历史。记者看到,千年古碉墙壁上还完整地保留着当年红军的标语,虽然经过数十载的风吹雨打,字迹仍然清晰可辨;红32军司令部及军长罗炳辉曾住过的房子保存完好;红军医院墙上的五角星依然熠熠生辉。

　　经过走访,这段被岁月尘封了的历史像一本发黄的老书被一页页翻开,手雷、梭镖这些红军文物让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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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悲壮镜头

　　22红军壮士舍身跳悬崖

　　位于泸定北部的岚安,海拔约2400米,山势突兀,矗立云霄。岚安自古只有两条通道,这些道路在悬崖峭壁上,盘山而转,其险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据同行的甘孜州党史研究室王主任介绍,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的32军和红四军的一部分约11个团挥师进入岚安,在这里,红军播下了革命的火种,创下了名垂青史的英雄业绩。革命的遗址无疑是这段历史最有力的见证。

　　在岚安乡文化站黄能贵站长的带领下,我们沿途看到了许多革命遗址:埋葬了600多名红军官兵的乱葬岗、红32军司令部、红军医院……这一切就像一面镜子,将那段可歌可泣的历史重现在我们眼前,使我们感到深深的震撼。

　　山风阵阵,云雾涌动,弥漫在山中的雾霭渐渐散去,天地间仿佛拉开了一层厚重的幕布,眼前豁然开朗起来。王主任指着远方一处高耸入云的峰顶说,那就是当年22名红军战士舍身跳崖壮烈牺牲的地方。随着黄站长的娓娓道来,那段震撼人心的悲壮历史再一次在这片天地中重演。

　　1935年12月26日,这是一个让当地人永远难以忘记的日子。国民党24军攻到了岚安乡,此时红四军、32军大部分已撤离岚安向天全进军了。当时金汤县委和岚安区苏维埃正在公审区游击队内奸龚万学。为掩护县委和区苏维埃政权的转移,红32军一个排22名指战员与敌人发生激烈的战斗。为牵制敌人,战士们一边打一边往山的高处撤,到一处悬崖边时,战士们的子弹用完了。前面是凶残的敌人,身后是万丈深渊,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俘,要么跳崖。在这危急的关头,22名指战员宁死不当俘虏,毅然纵身跳崖,全部壮烈牺牲。据当时脚乌乡苏维埃政权土地委员贺基明回忆,在22名红军指战员跳崖牺牲的第二天,他曾到悬崖边看过,由于山势险峻,他们的遗体根本没办法殓葬。

　　我们在当地人的引领下,向22名红军指战员当年跳崖的地方攀去,无奈山势陡峭,只得退下来。黄站长说:“站在崖边往下看一眼双脚都会忍不住打颤,当年这22名红军指战员究竟是在一种什么信念的支持下,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他们表现出来的崇高的爱国主义、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应该被我们继承发扬。这一段历史如果不为后人所知,将是极大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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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艰苦镜头

　　红军在岚安驻扎了53天

　　旁边的玉米地里,村民们正忙着丰收,牵马走过的小伙子,嘴里轻轻哼着小调。身处在这份平静之中,我们的心里却激荡着深深的震撼。仰望着高耸入云的绝壁,站在这块红军曾浴血奋战的土地上,我们感悟到了生命的意义与奇迹,生与死不过是生命的不同存在方式,将自己融入祖国和民族的伟大事业中,就会获得永生。

　　从1935年11月3日红军攻占岚安,到12月26日大部队撤完共计53天,苏维埃政权在岚安经历了49天。但是岚安的百姓没有忘记它,更没有忘记共产党、红军对岚安人民的恩情。红军在岚安的英雄事迹被岚安人民一代代传了下来,在当地流传甚广。红军在岚安的生活相当艰苦,就连过惯了穷日子的岚安人民都直说“没想到”。老游击队员龚有成回忆说,红军没有鞋穿,就用生牛皮剪成鞋底的形状,钻上4个孔,系上绳子就当鞋穿了。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红军依然竭尽所能地帮助老百姓,将吃的、用的送给贫苦的村民。

　　另一件让岚安人民至今仍深深感动的事情是,当时驻在岚安的红32军军长罗炳辉生病了,发高烧,一天早上他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70多岁的老婆婆背着一桶六七十斤重的水,艰难地走在山路上。他二话没说,就将水桶背在了自己背上。由于山路崎岖,一路上洒出的水将他浑身都湿透了,水背到了老婆婆家,他却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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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沉重镜头

　　玉米地埋了105个忠魂

　　岚安乡文化站旁是一个200多平方米的坝子,岚安的学校、药店、小商店都建在旁边,这个坝子是村民们的活动中心。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这里静静流过,贯穿整个镇,它是村民主要的饮水源。黄站长告诉我们,当年一位受伤的红军趴在这条小溪边喝水,村民们发现他时,他浑身是血,肠子流出了一大截。他痛苦地呻吟着,请求村民:“你们把我打死吧!”村民们连忙将他送到红军医院抢救,无奈伤势太重,最后还是牺牲了,村民们把他埋在了这条小溪边。黄站长沉重地说:“在我们这片土地上一共埋葬了600多具红军的骸骨,可以说我们是生活在红军用鲜血和身躯铸就的土地上。”

　　言谈间,我们到了一片玉米地。黄站长脸色凝重地说,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玉米地,埋葬了105名红军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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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惨烈镜头

　　老游击队员追忆激烈战斗

　　岚安,是泸定县的边远之地,1935年红军长征途中,红四方面军的32军和红四军的一部分约11个团南下,途经丹巴、金汤、鱼通,于11月3日到达岚安。

　　红军初到岚安时,由于土豪的煽动,当地村民对红军有很多误会。为使群众了解红军,抵制国民党的反动宣传,红军在岚安深入开展了宣传活动,写标语、画漫画、讲解红军的政策,还把吃的、用的送给老百姓。在红军的关怀下,经过宣传动员,群众很快觉醒了。1935年11月中旬,岚安区苏维埃政权正式成立,并在昂州、昂乌、脚乌、乌泥岗成立乡苏维埃。

　　为巩固岚安区苏维埃政权、消灭敌人,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红军和敌人展开了7次战斗。其中最惨烈的一次当数九杈树战斗。今年86岁的龚有成老人是一位老游击队队员,当年岚安地区共有33人参加了游击队,如今只有龚老一人健在。九杈树战斗打响时他才17岁,是少先大队的大队长。事隔半个多世纪,回忆起那场激烈战斗,老人依然记忆犹新。当时从山梁上到九杈树驻有敌军一个团,每隔30多米就是一个碉堡,共有20多座碉堡。天擦黑的时候,战斗打响了,红军采取编组进攻,5人一组,每组备有3张木板。听到总攻的信号,战士们猛虎一般向敌人的碉堡扑去,把木板搭在敌人的刺笆(荆棘)上就冲了过去。一时间,枪声大作,响彻夜空。激战十几个小时,到第二天上午,红军终于将敌人消灭。这次战斗也给红军造成了极大的战斗减员,一共死伤200多人,用龚老的话说就是:“上去一个连,下来一个班。”

　　在黄站长的带领下,我们走上了一个小山头,向下望去。山下是一片青瓦石墙的民居,岚安人民世世代代就在这里繁衍生息、安居乐业。黄站长说,这个地方在明代是一个校场,所以现在村民们把这里称作荫支光校场,就在这片土地下掩埋了159具红军忠骨。当年为了营救金汤游击队,杨富才营长带了一个团和敌人展开激战,红军牺牲了159人。忠烈的鲜血染红了这块土地,红军用他们的铮铮铁骨铸就了岚安人民幸福生活的家园。现在我们每走一步,脚下就可能有一具红军的遗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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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永恒镜头

　　7次战斗红军牺牲600人

　　穿过一片竹林,一座碉楼出现在我们眼前。黄站长介绍说,这就是当时红32军司令部,军长罗炳辉曾在此住过。当年红军就在这里运筹帷幄,击退了敌人的进攻。68年过去了,这座碉楼保存完好,外墙上有红军当年书写的标语:“只有苏维埃才能救中国,打倒卖国的国民党。”以前住在这里的村民早已搬进了新居,遗址仍旧静静伫立着,似乎在等候英灵的归来。

　　离司令部遗址不远的若泥岗曾是红军医院,当时是用村民的3间屋子改建的。医院设备非常简陋,地上铺的是玉米秆,伤员盖的是牛毛毡,吃的是玉米糊糊。由于缺医少药,条件又差,伤员的死亡率较高,每天早上都要牺牲几人。战时条件艰苦,217具红军的遗体就近掩埋在红军医院附近。

　　大大小小的7次战斗,红军一共牺牲了指战员600余人。1986年,黄站长访问了当年专门埋葬红军战士遗骸的高清银老人。据高老回忆,牺牲的600余名红军中除杨富才营长是单独埋的外,其余的人全是集中就地埋葬。一户姓彭的人家屋后,埋有81名红军遗骸。当时由于战事紧急,红军的遗体被装在老乡放粮用的大木箱里,一具叠着一具,压得死紧。这块掩埋忠骨的地方如今已成了村民屋后的自留地。埋在荫支光校场的158名红军没有一副棺木,甚至连一层裹身的麻布、凉席也没有,一个大坑就成了他们长眠的地方。在呷北河、弓二孔包(地名)等地方还埋有不知名的红军遗体150多具。直到今天,关于他们叫什么名字、牺牲时多大年纪等最基本的资料还是一片空白,无处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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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封历史·鱼水镜头

　　岚安人民积极支援红军

　　关于红军的故事太多太多,我们无法一一听完,但村民们讲起红军时激动的语气和深情的表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5年底,红军撤离岚安,红军大部队在岚安只驻扎了11天。在接下来的5个月里,红四方面军将岚安地区作为“天芦名邛雅”战役的后勤供给点,岚安乡成了丹巴、金汤、麦苯这一军事供给线的转运站。金汤县委在川康省委领导下,把粮食、弹药源源不断地运到岚安再转运至天全。岚安人民全体动员,积极投入到支援红军的行动中。据岚安乡文化站1980年至1985年统计

　　,当时岚安乡共有4个运输队36人,为红军贡献军粮17868批,共计107208斤,其中有10581批是没收土豪的,其余是老百姓自己筹集的;供给腊肉猪膘1074方,计8590多斤;供给猪541头、羊1178头、马47匹;草鞋可计数的有1760双;民工数无法统计。

　　一个刚从田里收玉米回来的老村民得知是来采访当年红军在岚安的故事时,他说当年红军驻在岚安时,村里除了48户土豪,每家每户都为红军送过粮、推过磨,男的为红军背粮,女的为红军做鞋垫。在这位村民的家里,他拿出一双有着精美刺绣的鞋垫,他说这里的妇女、女孩人人会刺绣,当年大家为红军做鞋垫,是把对红军的敬和情全部融进了这一针一线中。记者刘建实习生罗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