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年爱心之旅 75岁母亲和400个孩子(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27日11:34 海峡都市报

　　75岁的许大妈抱着小朵朵说：“孩子们一个个走了，只留下一堆照片。”

　　知道许志凤的故事，是在南京六合区采访的时候。就因为一个简单的“爱”字，她把一个不大的家弄成了“孤儿乐园”，23年来，400余个被遗弃的婴儿在这里被代养，来来往往。这位年纪已经75岁的母亲收获的，不仅仅是一个个带泪的故事……

　　一件小事唤起无尽爱心

　　许志凤说，要不是一件小事，她不会和一个个弃婴结下不解之缘的。

　　1980年“五一”节那天，许大妈和往常一样在当时的江苏六合县民政局招待所帮忙，看到一名男保育员在喂养两个送来的弃婴。没有想到这名粗心的男保育员竟然把洗衣粉当成了奶粉，可毫不知情的他仍然用它来喂孩子。小女孩一边大哭一边拼命地将奶嘴往外吐，嘴边还不停地吐着白泡。细心的许大妈一看，保育员的身边赫然放着一袋洗衣粉。“这怎么得了，要吃死小孩的！”许大妈气愤之余鼻子一酸，一把夺过了孩子。

　　“他们多么可怜啊！”深夜了，许大妈听着外面的呼呼风声，再也无法入睡。她猛地坐了起来，呆了好长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对老伴李德旺说：“我听见那些孩子在哭，真的在哭啊。”第二天，她就拉着老伴去民政局说情，把两个孩子抱回了家。

　　为了孩子断了右手食指

　　代养这些孩子有多苦，大妈心里最清楚。太辛苦了，大妈就用几句顺口溜来调侃自己：“一生不抽烟，酒不尝，麻将纸牌挨不上，电影电视摆一旁，一早起来下厨房，烧锅煮饭摇摇篮，拖地抹桌洗衣裳，从早忙到晚，半夜才上床。”

　　这些家务活中，就说这些年洗的衣服就够人受的。最多的时候，家里有近20个小孩，这些孩子的衣服每天都要洗，这对一个老人来说，劳动强度可想而知，许大妈说自己经常是洗完衣服，连身体都快直不起来了。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1999年冬天的一个下午，眼看着太阳快下山了，她急着把衣服洗好晾晒出去。就在她手忙脚乱的时候，4个孩子在屋里哇哇大哭起来，她知道孩子肚子饿了。忙乱中，她将手伸进了还没有停下来的甩干机中，“喀嚓”一声，她的右手食指被绞断了，她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从此，右手食指短了长长的一大截。

　　送出去的孩子不能相认

　　一个孩子送来了，许大妈欢天喜地接受了一个小生命的寄托。但这种辛苦带来的快乐是短暂的，长则一两年，短则八九个月后，这些刚学会笑的孩子又将在啼哭声中离开这个家，孩子的记忆也许渐渐地就消退了，但一次次撕心裂肺的分别之痛，却让许大妈在别后的日子里无数次和泪回想。

　　因为是代养，每个孩子养了一年半载后，有了合适的人家领养，就必须要无条件地送走。大妈说，每到这个时候，自己都要哭一场。她记得，有一对农村夫妇来领养孩子时，孩子拼命地抱着自己的腿，不肯放手。最后还是自己把小孩的手掰开，将孩子交给对方，“自己不忍心也没有办法，那样孩子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生长环境”，每到这个时候，大妈都要特意拍下一张照片，大妈希望以后能通过这些照片寄托对孩子的思念。

　　采访那天她当着记者的面，从箱底翻出了一个大信封，里面装的全是照片，有些已经发黄，有些彩照已经褪色。大妈一张一张地翻着这些照片，给记者讲一个个孩子的故事，小猫、小狗、小黑皮……大妈一个个念叨着这些名字。每读到一个名字，大妈的泪水也像掉了线的珠子悄然落地。

　　老人也曾想看看那些送走的孩子，但为了不去触及孩子的痛处，有时她也不敢去贸然相认。甚至有的孩子长大后，已经不记得当年是老人教他们牙牙学语的。

　　当年一个叫小猫的小姑娘被送给一个教师家庭后，现在已经成了一名老师，出落得如花似玉。大妈有几次到这个学校去，隔着学校门口的铁栅栏，看着她进进出出。有好几次，她想唤一声孩子的乳名，可还是堵在了喉关。“孩子生活得好好的，我就高兴了，看她一眼，也就够了！”

　　说到此，她又拿起手帕擦擦眼睛。一位75岁老人对几百个孩子彻骨的思念，谁能体会？大妈说，也许自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把这些孩子揽在怀里了。如果有一天自己去了，希望这些孩子的照片能陪着自己……

　　孩子长大却成陌路人

　　23年来，400余个孩子在襁褓中被送到她的手里，又在这里匆匆走过一段生命的历程，但能有几个能记得她这个代母呢？

　　15年前，有一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女孩在许大妈这里安家了。大妈特别疼爱这个健康活泼的小姑娘，每天睡觉都把她搂在怀中一起睡，小姑娘似乎也和这个临时“妈妈”特别有缘分，躺在大妈的怀中总是特别安静，还冲着大妈笑。但分别的日子依然来了，孩子10个月的时候，许大妈家门口不远的一个老熟人来领养了孩子。刚开始的时候，大妈还经常去看望她，为儿子抱养孩子的两位老人对许大妈也比较热情，孩子哭了，不肯吃奶粉，两位老人还会请许大妈过去喂。但后来渐渐地对许大妈冷淡了，她心里不是个滋味，但还是忍着思念，不去了。过了几个月，大妈还是实在忍不住了，就跑到他家想瞅一眼孩子。但老太太开门后见是她，竟一脸茫然地说，您找错门了吧，我们不认识你啊！

　　许大妈呆了，站在门口半天迈不开脚步。后来孩子渐渐地大了，许多次大妈和孩子的距离触手可及，许大妈真想一把把孩子搂进怀中，但大妈还是让眼泪跌落在自己咬紧牙关的嘴唇上，忍受着这种撕心的欲望。如今，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已经上中学了。也许她一直都不知道，无数次，在她的身后，有一位70多岁的老人在默默地跟着她，注视着她。

　　惟一的红包包着欣慰

　　但老人也有感到欣慰的事，因为有一个“女儿”，几乎每年都要来看她。

　　梅梅出生在山东，3岁时妈妈离家出走，爸爸得到妻子在六合附近的消息后，带了女儿来找，找了几个月仍无结果，囊中已尽，爸爸用最后的钱买了桶汽油，想和女儿一同自尽。就在他点燃汽油的一瞬间，消防队员赶到救下了4岁的梅梅。许大妈接收了这个烧伤治愈的苦孩子。

　　梅梅5岁时，被一对好心的农民夫妇收养了。这对农民夫妇一直感谢许大妈，经常教育梅梅要记住大妈的好，还经常带着梅梅来看望她。

　　如今梅梅11岁了，一有时间，就会来看看许大妈，要是学习不顺了，受了委屈了，都会打电话来告诉许大妈。每年到了春节，许大妈总是早早地封了个大红包，等着梅梅的到来，等着把压岁钱交给梅梅，她对所有离开这个家的孩子的祝福，都只能通过一个红包体现了。

　　梦里千万次惊醒把泪流

　　但一个代替不了全部。老人想他们。无数次在睡梦里见到一个个孩子冲自己笑。可她一笑，就惊醒了，她抱着枕头对着一片黑暗出神，直坐到天明，待晨风吹干眼泪。

　　一年年老了，身体差了，思心也更重了。她的老伴李德旺告诉记者，下雨或者黄昏的时候，她常常坐在家门口，看着屋檐边上滴落的雨水，看着黄昏时有些惨淡的夕阳，呆呆地不说一句话，直到孩子们叫她回家，她才会拿起小板凳，叹口气，进了屋。

　　23年了，最大的孩子也工作了，他们都长大了，许大妈叹口气说，真想他们啊，可你就是不能去见！还是死了心吧！

　　老人一咧嘴，算是笑了笑。但记者清楚地看到，她的眼里，仍流露着无限渴望。

　　40支蜡烛代表四百孩子

　　从1980年到现在，她这个不大的“家庭孤儿院”已经进进出出了400多个孩子。

　　大妈说自己很想这些孩子，每年儿童节，她就把这一天作为代养过的所有孤儿的节日。这一天，她都要买一个很大的蛋糕，插上蜡烛，表达对孩子的祝福和思念，随着时间的推移，蜡烛越来越多，她就固定用40根蜡烛代表400个孩子。

　　许大妈真的老了，已经成了许奶奶了。因为长期劳累，她已经患上胆结石和胃病等多种疾病。如今她的家里只有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小朵朵了。奶奶说，自己把朵朵的耳朵治疗好后，等朵朵被一个好人家领养了，就可以休息了。但奶奶又担心，自己已经75岁了，老伴也快80岁了，能做到这一步吗？

　　她抱着小朵朵沉默了，小朵朵躺在大妈的怀中，不停地用两只小手抚摸着许大妈的食指。

　　那是一根断指，上面有这些年留下的岁月痕迹和诉说不尽的故事……

　　《金陵晚报》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