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各位朋友们，叫我经济学家我很惭愧。因为昨天有人跟我讨论这样一个问题，我说我刚刚接到北大经济系一个年轻人的来信，他说他的系主任在他入学的时候讲，中国没有经济学。中国没有经济学何来中国经济学家呢？对于我们被称为经济学家似乎是一种误导。所以说我今天不讲大道理，我想利用我20分钟的发言时间给大家讲讲故事。

　　一个是我刚刚采访回来的故事。8月份我去墨西哥进行学术交流，正好赶上一件大事。大家知道国际上的恐怖主义，恐怖给人的形象就是戴着一个蒙面的帽子露着两只眼。我就到蒙面军出没的地方去，然后把它发表在第9期的中国改革杂志上，题目叫"现场目击蒙面军"。和上千个戴着滑雪帽露着眼睛的蒙面军站在一起，我没有恐怖感，然后由他们引导，我又到原始森林坐了独木舟，到印第安土著人生活的那种边缘的地区去，那是蒙面军控制地区。一路上看到的就是刀耕火种，严重的生态环境破坏。一路的走，在他们中间生活，和他们一样被蚊子、跳蚤咬得睡不着觉，不得不思考，为什么你睡不着？

　　这些土著人，他们为什么改变了印第安人的传统观念？历史上他们一直被认为是和自然最和谐的一部分人，他们不多打野兽，他们不破坏生态，他们只满足自己最基本的生存需求，这是他们几千年来所秉承的传统，那么为什么他们现在改了？刀耕火种，砍伐树木，这一切使我这个被称为经济学家的人感到不解，为什么？这样的故事我不想多讲了，反正大家有机会可以去看，在中国改革第9期上我把这篇通讯报道发出来了。拿不到杂志的可以上中国改革网去看。

　　总之，这背后隐含了一个非常重大的制度问题，什么制度问题呢？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我先后已经去了4次了。我不是一般的到那儿和学者交流一下，我是一定要下乡入户的，和当地农民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我问一个农场主，我问他，你的农场在哪个州，他说你问错问题了，你应该问哪个州在我的农场，也就是他的农场面积大过了州的面积。什么毛病出来了？假如你认定私有化是解决农业产业化的途径，那么土地私有化的结果就是按照一般农业的规律，扩张规模，来应付不断追加的资本投资的成本。于是乎，这个世界范围的农业就是在追求规模的扩张，追求规模的扩张就必然是大农场击垮小农。小农是谁呢？就是几千年来维持着和自然相互和谐的印第安土著，这样他们唯一的生存办法就是到荒无人烟的原始森林当中去砍伐，去刀耕火种，恢复他们祖先生存的原始状态，这样必然会破坏生态破坏自然。但是你有办法不让他生存吗？美国人有办法，美国人宣称印第安人作为一个种族已经不存在了，因为他们只剩下了42万人。但是在墨西哥不能是这样，特别是有的州，印第安人作为土著人生存的还占绝大多数。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如果你想要保护生态、保护环境，至少在农业上要防止土地私有化。今天我们的主流经济学家们告诉我们，你们只有土地私有化了，中国的农业才能参与国际竞争。我说，你就是把中国土地私有化一万遍，也参与不了国际竞争。我们的学者在美国采访农场，一般是考察大农场，卫星定位、大机械工作，他们没有像我一样考察中小农场的破产原因。这类农场的破产原因是资金不足，400公顷以上才有收益，那么我们的土地人均规模0.5公顷，何年何月才能达到美国农场赢亏基本持平需要400公顷的水平？这就是活生生的规模经营，全球化。不到老百姓中间去，不走到人民中间去，你谈环保，谈资源环境的可持续，我觉得就好象是一场梦。我要跟大家讲的第一个故事，就是蒙面军的故事。

　　第二个故事，我们知道，贵州山区是我们国家非常严重的水土流失地区，近些年来水土流失越发严重。很多各种各样的国际组织，特别是NGO组织对此忧心如焚，纷纷到贵州去搞扶贫，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了解，为什么贵州那些人愿意到陡坡上去耕种，坡那么陡，在石灰岩山上的石灰缝里面刨一点土种下几棵玉米，。是他们愿意那么做吗？贵州人经常告诉你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叫草帽田。有那么一个人有28块土地，他爬上去耕种，耕作了27块，还有一块地左找右找找不着了。拿起草帽一看，剩下的一块在这儿呢，就在草帽底下。这就是水土流失、自然破坏的结果，他们愿意跑到陡坡上耕作吗？错了，是因为贵州是最早推行耕地承包30年不变的省份。为什么这么说？是因为他们的耕地资源高度短缺，从大包干之初，贵州省人均耕地面积是0.78亩，低于联合国所规定的土地对人口最低生活保障线0.8亩。你规定他30年不变，新增人口吃什么上哪儿去耕种？

　　1978年大包干，贵州是第一个省。那时候出生的人口现在多大岁数？25岁以上，孩子都有了。30年不变，让他们上哪儿去生活？所以，只好爬上陡坡，去把陡坡一点点的表土层全垦完。你们想想这个故事背后隐含的体制因素是什么？就像我讲第一个故事墨西哥，当我们寄希望于解决三农问题，靠加快城市化来提高农民收入的时候，我告诉你们墨西哥的城市化率是80％，我们现在才40％，墨西哥的人均收入曾经达到过6000美元，我们现在才1000美元，但是他们仍然有农民贫困的问题，还有34％的贫困率，远高于我们。他仍然有农民起义，仍然有我们刚才说的蒙面军的故事，仍然有刀耕火种，仍然有继承了几千年传统的印第安人把自己的传统不得不抛弃的情形。这就是体制之恶。

　　我讲的关于贵州的故事，为什么有草帽田？为什么要陡坡垦殖？那么这就说明我们有不好的地方。今天上午那位朋友陈佩斯，他在台上发言说我们现在有很多政策是不利于环保的，这话说的不错。我想这两个故事，一个国际的、一个国内的，大概可以为此做一个注解。

　　我再讲第三个故事。人们都在说，北京交通拥堵，因此说汽车排量有问题，汽车质量有问题，国产车不好等等。我在纽约的曼哈顿生活了半年，我自己开车，我就奇怪纽约曼哈顿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的车流量只有一条环线，北京有曼哈顿的车多吗？可我们五环六环都有了。为什么？还是制度问题，什么制度问题呢？是国家垄断征占土地。是我们依然维持一种土地垄断的封建形态，你们知道这种国家垄断征地制度的风险是什么吗？你在曼哈顿岛上看不到干部大院，他们的车流是分散的，而我们因为圈大院，所有的车都得上公路，这是圈大院的恶果。然后就是土围子，划地为牢，每个地方恨不得把自己门前的那块地划成自己的停车场，这是典型的封建，哪是城市化呢？

　　再讲一个故事。天天讲环保，你们知道北京儿童医院每年生出多少残疾的孩子吗？每年统计的数据都上涨，为什么？是因为我们过量的使用农药和化肥。我们亩均化肥的使用量是美国的2.3倍。城里人们不要以为老农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他们大量使用农药化肥，你们的日子不会好过。就像今天上午那位香港女士，她说她做母亲了，担心孩子，虽然她的孩子可能还相对健康。可我们这儿呢？你们多少人在吃那些农药化肥高残留的农产品？因此，搞农的人经常说，别看市场上那些绿油油的菜那么诱人，我们都不敢买，因为那里面富含亚硝酸，致癌的物质。我们现今为什么医药产业越来越蓬勃的发展？因为不环保而造成了残疾的高增长。我们应该多关注9亿农民的事情，这样才有更好的发展，因为他们是最无助的弱势群体，你们把他们挤得没路可走，最后受伤害的还是我们自己。

　　从这几个故事，我想说几句我们要干什么。现在，我在搞乡村建设，所以我今天发言的题目叫乡村建设与环境保护。其实，是环保和文化的结合，你要让老农民知道，你们现在的意识形态，给农民的东西，不是墙上画一张饼让他永远吃不着。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是，9亿农民，2亿3000万小农户，人均土地 0.5公顷。现在我们强调环保，强调环境文化的时候，对大家意味着什么？而这个社会的主流媒体、主流舆论告诉农民，你们必须致富，只有致富才英雄，谁不致富谁狗熊。

　　我想说，要告诉农民得现实起来。我们走不了现代化，我们追不上那个潮流。一个人口大国，资源短缺。谢局长今天上午的报告讲得很清楚，我们三分之一的石油资源靠进口，按照这种追法追下去，你不是今天得非典，就是明天得典非，反正肯定会得，后代肯定不好过。所以，这种方式城里人接受不了，我是搞农村问题的，那么好，咱们搞点乡村建设，跟农民说。说什么呢？第一别追求现代能源，别以为都用电就是好事，咱们使点沼气，使点天然能源，搞点水能，搞点风能，搞点太阳能，这在咱们的乡村运动中，比上一代人，这是我们新的东西。所以我也希望文化界、影视界的朋友们多宣传点这个，让农民别追现代化浪费资源的做法。因为历史上农民就是烧点柴火什么的，人家就不使咱们这种高成本的东西，人家不浪费资源，自己消耗地里种的东西。小时候我们上学的时候，农民给我们讲课，他问你们说北京大白菜为什么好吃？那是大粪稀灌出来的。现在都用化肥了，能好吃吗？所以让农民恢复几千年前的传统，那东西才是可以吃的东西，子女才会不受害，你看看咱们北京多少胖孩子，受得了吗，小女孩年轻轻的，胡子长出来的，还不都是吃美国垃圾食品吃出来的。所以我们告诉农民使用天然的，告诉农民还是恢复传统的小农生活的方式，粮猪是小农经济的传统，又种粮又养猪完全符合经济学的定论。

　　已经有众多学者勇敢承认中国没有经济学。是的我们还没有结合我们中国资源短缺、人口膨胀这样一个资源条件下的经济学，也没有和这样一个条件之下相结合的环保。所以我们现在要搞的就是首先要告诉农民，你面临的资源永远是短缺的，而且将来实现了55％以上的城市化率，仍然有7－8亿人生活在农村，你改变不了你现在的现状，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其二，我们不把那5亿农业劳动力当包袱，把他们赶进奴隶劳动市场，让他们一年到头干下来挣不上工资。

　　国家要农民自己组织自己，把自己过剩的劳动力用于什么呢？用于群体劳作，用于合作，用于改变家庭的面貌。前一段时间出非典的时候，大家就找我讨论，我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血吸虫病是怎么解决的？如果不是靠6亿农民挖坑填窑能解决吗？靠那些医务人员拿药去弄，解决得了吗？现在我们没有人去解决农民的环保问题，我们需要群体，所以我们乡建中心是去把这样的人组织起来，去改变乡间的情况，告诉父老乡亲怎么生活， 要他们从劳动过程的交流中，感到群体的那种力量，感觉他们在这儿一概都是环保的，都是生态链的，都是可持续的，只有这种方式才符合解局长讲的循环经济和咱们潘局长讲的生态文化。生态文化的概念里面，包含了有相当多的道家的、儒家的传统文化的东西，这些从哪儿来的？是从几千年的小农社会来的。所以我搞的这些东西，作为前面三个故事的总结，我叫做乡村建设、环境保护。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