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15年尴尬日子无肛少女“方便”之门被打开(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0月31日14:13 新华网

　　新华网四川频道10月31日电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到这里……”昨（30）日，无肛少女李丽（未成年人，化名）唱着歌被推进手术室。两个小时后，她得偿15年的夙愿：再造方便之门，干干静静过日子。

　　手术由成都市肛肠医院院长杨向东主任医师主刀，采取肛门括约肌游离法，用本应是肛门部位周围的肌肉再造一个肛门，将该处的粘液游离出来，“这样就具有了正常的肛门功能。”

　　15岁的仪陇少女李丽天生无肛，她和母亲是本月17日被成都市肛肠医院接到成都的，该医院为她免费造肛。

　　为了瞒人母亲半夜洗脏衣

　　在成都市肛肠医院病房，李丽坐在病床上，静听着母亲的讲述，静看着母亲哭泣。竹继君说：“人活一辈子，就是(bǎn)一辈子的命，到最后到一副棺材！现在摊到恁个样的一个女儿，我不帮她几下，那还看到她死啊？”竹继君望着陷落在远处楼群中的血红夕阳，双目发赤。她笑了笑，泪水还没干，“兄弟，你采访吧，我们都把眼泪水包起，不哭。”

　　命，并且帮女儿命，这一就是15年，从女儿牙牙学语，到如今女儿变成一个会脸红，有心事的半大姑娘。

　　竹继君的双手纵横交错着一道道黑色的线，长的有六七厘米，短的也有两三厘米，每根线都粗如纳鞋底的麻绳。“冬天在水塘里洗衣服，经常洗，又被风吹，手就开了口，在农村，到处都是灰，有些灰就弄到口子里，到了春天，这些口子长合上，灰就包在肉里面，就成了黑线线，”竹继君有点不好意思，“农村人的手，就是恁个难看。”

　　摊着这么个女儿，门前那个水塘是竹继君经常光顾的地方。一年四季，她几乎每天都要抱一堆女儿弄脏的衣服去洗，而且，还必须选在邻居们还没醒的清晨，或者已经睡下的半夜，因为她“心里总是悬吊吊的，生怕别人看到，怕人问怎么一年到头都在洗遭粪打脏的衣服”。洗了的衣服，竹继君也不敢晾在院子里，而是挂在屋里阴干，同样因为怕，“天天都把娃儿的衣服晾出来，别人看见，免不了要问一声，拿啥子话去回？”

　　一年中，竹继君最害怕的是冬天。夏天衣裤薄，弄脏了，寻个没人的空儿就把衣裤搓了；而冬天一旦脏了衣裤，洗起来就是一大堆，在无人的清晨和半夜，经常一洗就是一个多小时，“池塘的水冷得比狗啃还痛。”

　　有一次，竹继君实在冷得受不了，只把衣服在水里随便摆了几下，就在哈着手要进门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对不起女儿的感觉，忙回到水塘边，重新洗起来。这一次，竹继君洗得特别仔细，一个衣角都要搓两三遍。两个多小时后，她忍着痛直起腰，才发现塘边的树木都盖了一层白霜，自己的衣服也被雾气浸得湿漉漉的，肩头还泛着点点白色的霜花。一年365日，冬天占了四分之一，天天被池塘的水像狗一样啃，水啃了后又遭风咬，每年竹继君的手都要裂开十几道口子，口子深到近半厘米，宽如米粒，用手一扳就渗血。有时候，裂口宽到黄豆大小，为了防止大渣子掐进去，也害怕洗衣服时冷水“流进”这些肉沟里，竹继君就把热米饭塞进去，“用米饭最管用了，遮灰挡水，等米饭干了，用竹签子一挑就出来了，要干活时又塞点进去。”

　　女儿两岁小屁股上打个洞有一段时间，采访不得不中断，因为竹继君趴在成都市肛肠医院病房的窗台上，哭得全身一扯一扯地颤动，从她的喉咙里，时不时冒出一声响亮的抽噎，混在哭泣中，每抽噎一次，她的身体就被牵得在椅子上跳一下。“手开的口口再痛，也没得心里开的口口痛，”虽然竹继君说过“我们都把眼泪水包起，不哭”，但泪水还是在她眼眶里打转。李丽从记者手里接过纸巾，给母亲擦眼泪，然后用湿了的纸巾揩自己的眼睛，母女俩的眼泪在纸巾上融在一起。女儿降生一个多月了，“没看到她好好生生拉过一次，老是渗出一些包谷羹一样的水水。”竹继君关了房门检查娃娃，才发现娃娃没有肛门，大便只能从阴道里排出。当时，她“觉得自己的筋都被抽了，栽倒床上，人软得像棉花一样，跟死了差不多”。娃儿哭，但竹继君不敢哭，她甚至怕家里人知道，“万一哪个发狠，把娃儿扔了怎么办？”后来，家里人还是知道了，好在没有谁说出扔了孩子的狠心话。一家人商量，千万要把这事瞒住，“要是村里人知道了，孩子是个女娃，长大了叫她怎么活。”“娃儿满周岁的时候，亲戚都笑嘻嘻地说娃娃生得乖，我跟到笑，笑着笑着眼泪水就往外流，我装着出去拔菜，蹲在地里哭，哭完了还要提两棵白菜回去装样子。”这种把眼泪往肚里咽的日子，竹继君说起来就摇脑壳，“苦！”娃儿小的时候，爱跟村里的孩子到处跑，每到这时，竹继君就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窥破真相，只好把娃娃叫回来，娃娃不愿意，竹继君就把她关在屋里，孩子扒着门哭，“像被关疯了的猫儿，抓得门板吱呀吱呀响。”实在听不下去，竹继君就背着背篓躲出去打猪草。在农村，有句骂人的话：“做多了恶，生个娃儿就没得屁眼儿。”村里人打堆时，每当有人开玩笑说这句话，竹继君就总觉得是在骂自己，便借故默默地离开，“但又不敢老是一听到这句话就走开，怕人猜疑，还要跟着笑骂几句。”李丽两岁的时候，竹继君偷偷带着她到当地医院，在其屁股上做了一个洞，这虽然解决了孩子拉不了大便的问题，但更大的烦恼是：只要孩子肚子里有了大便，就会漏到裤裆里。李丽6岁那年春节的夜里，竹继君在水塘里洗孩子的脏衣裤，一个邻家的孩子穿着新衣服路过，“那娃儿又唱又跳，新衣服白生生的，想起自己的娃儿一年到头都没有利索过，我的眼泪水就哗啦哗啦在流。”竹继君坐在水塘边，捧着脸哭，哭了后又舀起冷水洗脸，因为她不想让家里人看见她的哭痕，不想让大家都过一个哭哭啼啼的春节。15年来，竹继君“做梦都看见娃儿蹲在茅坑上，像正常人一样，痛痛快快地上厕所”。

　　难言之隐上学8年不敢运动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溢出，流到她的鼻尖，挂着，晶莹发亮，当泪水滑到嘴角时，她飞快地用舌头将其卷进口去，然后，用力咽下去，“叔叔，你看，我不哭，妈妈也不哭！”小姑娘将母亲的头扳过来，拥抱在自己的胸口。母亲靠着女儿的胸，有近半个小时的沉静。小的时候，李丽就知道自己有点与众不同。她最喜欢和同学们玩，但是，却又不敢，因为当她弄脏裤子时，同学们就会伸着鼻子到处嗅，“好臭，好臭！”这时候，她最害怕被别人嗅出臭源是自己。小学时的一天，李丽放学和同学们一起回家，又弄脏了裤子。孩子们都尖着鼻子到处嗅，为了不暴露，李丽曲着腰装肚子痛，让别的孩子先走，自己落在后面，夹着一裤子脏物，一步一步地捱，捱着捱着，小姑娘倒在路边的草丛里，捶着地啊呀啊呀地哭，手被草丛里的刺戳破，血染红了小草。小学六年级儿童节那天，父亲给李丽买了一条白裙子，李丽喜欢得抱着裙子睡了一夜。醒来时想穿着上学，但母亲害怕暴露，只许她在家里穿。李丽哭着闹着，终于缠赢了母亲。她穿着裙子走进教室，却被课桌顶了一下肚子，脏物就从臀部开的口子漏出，崭新的裙子被染黄，小姑娘偷偷躲进厕所，用纸巾揩，边揩边擦眼泪。读书8年，她没打过一次球、跳过一次舞，每当别的孩子在操场上欢笑跳跃，小丽都只能把下巴搁在教室窗台上看着。自打读书，李丽从来都不敢和同学们一起上厕所。对于为什么能坚持上学，李丽是这样说的，“捧着书看，什么不高兴的事情都忘了，这时候最舒服了。”母亲竹继君则现实得多，“家里再穷，都要撑着让孩子读书，就当做一个生意，利润就是孩子读出来后有个好前途。”

　　最大梦想干干净净过日子在母亲叙述时，李丽咬着嘴唇，泪珠在睫毛上挂着，在鼻尖上挂着，但没有抽噎的声音，她笑着说：“叔叔，你看，我说话算话，没哭。”把病医好，干干净净过日子，是李丽最大的梦想。小姑娘现在读初中二年级，全年级400多人，她总是考一二名，还是班长。当记者开玩笑说班长是资格的大姐大时，终于把她逗笑了，脸上荡漾出一个酒窝，“什么大姐大？人民公仆！”得知我们的摄影记者叫向宇，她拿名字开涮，“项羽？我还以为刘邦呢！”明年她就要考高中了，小姑娘很认真地说，高中生就是过去的举人，她呵呵地笑着，“举人，国家要给官当了！”母亲竹继君则在一边笑骂，“做你的八辈子梦嘛！”这一刻，母女俩实现了不哭的诺言。把病治好，考高中，读大学，然后，找一个帅帅的男孩子谈恋爱。听着记者帮她设计的人生，李丽嘴角含笑，红着脸低下头。会脸红了，小姑娘长大了！母亲也笑着，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又涌出泪水。（记者/罗巨浪刘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