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被法警拷走之后……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1日09:55 工人日报天讯在线

　　仅仅因为陪亲戚到法院领取起诉状副本和传票，他就遭到法院的上铐拘禁。于是，他开始了漫长的申诉之路。近日，今年52岁的牟方林告诉记者：“300多天的等待也许马上就有结果，重庆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已经立案了！”一纸传票

　　2002年12月22日，重庆市云阳县双江居民黄佐江因离婚官司，被重庆市云阳县人民法院通知到法院领取起诉状副本。对县法院不熟悉的黄佐江收到传票后，找到在县法院对面办

公、时任重庆市云阳县心诚法律服务所主任的牟方林带路。

　　受妻弟黄佐江的邀请，牟方林便陪同黄佐江来到县法院办公楼大厅值班处，对正在值班的副院长向传垭说明来意。向传垭便打电话与二楼的法警队联系，法警王爱武回答有此事后，向传垭便让两人在大厅等候，并通知法警到大厅送达副本。王爱武因急于出差，在楼上喊牟、黄上去拿东西，两人随即朝楼上走去。当二人刚走到楼梯拐弯处，向传垭喝止两人上楼。

　　对于当时的情形，双方各有说法。牟方林告诉记者：当时他和黄佐江刚一上楼，就听到向传垭气势汹汹的吼声：“下来！滚下来！给我滚下来！”两人并没有与向传垭发生任何冲突，转身走出了法院的大门。当法警饶齐军拿着起诉书副本下楼，叫两人回来领取时，牟方林没有理会，径直离开了法院。法院的说法是：按规定，为保证办公秩序，一般禁止当事人上办公楼，所以向传垭副院长制止两人上楼。但牟方林离开时，强行将欲领取起诉状副本和传票的黄佐江拉走，其行为已构成“妨碍民事诉讼”。

　　随后，向传垭安排饶其军将黄佐江的起诉状副本和传票送到牟方林的办公室，要求他代收。牟方林认为自己只是帮忙带路，加之黄佐江并没有委托自己为他的代理人，拒绝代收。黄佐江离开法院后也直接回到了家，法院送达未果。

　　当天晚上，在向传垭的安排下，法院执行庭庭长晏清明、法警大队副政委彭小火、法警饶其军等到黄佐江家中送达了起诉状副本和传票，并对当天下午送达中出现的情况制作了询问笔录。不堪回首的一天

　　事隔7天，2002年12月29日下午5时，牟方林陪同云阳县司法局副局长罗远东、基层科长胡伦祥、法制科长李旭华、司法行政干部刘英、罗谋术、郭可明等六人在自己的心诚法律服务所进行年终检查时，法警王爱武、饶其军向牟方林送来传票，案由是“妨碍民事诉讼”。

　　牟方林认为自己不是传唤的对象，当即辩解道：“你们搞错了，我没有妨碍民事诉讼。”牟拒绝接收传票，两位法警随即离开。不一会儿，法警大队副大队长刘昌建、法警王爱武又来到该所，向牟方林出示第二张传票说：“你再不去，就拘传你”。

　　在所里办公的罗远东副局长等人立即向法警们作解释，并指出传票传唤的对象是案件的原告或被告，牟方林既不是原告，也不是被告，对其用传票，属于程序违法。“就是牟方林有妨碍民事诉讼的行为，也要按正当的法律程序解决！”

　　见有人阻挡带人，刘昌建掏出手机与副院长向传垭联系。一会儿，执行庭庭长晏清明带领法警冲到该所，当即出示拘传证，要对牟方林强行拘传。牟方林要求给帅院长（县法院院长）打电话问个明白，拿出手机正欲拨号，被法警抢下手机。见此情形，罗副局长马上带领李旭华、胡伦祥到法院与向传垭作正当交涉，向传垭坚持拘传。

　　法警在心诚法律服务所对牟作完笔录后，拘传了牟方林。

　　记者在一份笔录上看到：“法警彭小火他们就不准牟方林给帅院长打电话，拉的拉，推的推，将牟方林惩（应为“撑”，记者注）在地上。法警彭小火用手卡牟方林的脖子用膝盖跪牟方林的胸部，然后将牟方林翻过来，将牟方林的双手反铐。反铐后，彭小火用脚踢牟方林两下。然后将牟方林提起来，押到法院办公室。”云阳县公安局法医于2002年12月30日作出的验伤证明鉴定为“软组织损伤”。

　　牟方林被押解到法院法警室后，由法?云浣辛搜省Ｍ砩?9时许，法院的余刚副院长、纪检组长石兴奎赶到法院后，解除了对牟方林的非法拘禁。

　　院长帅应怀得知情况后，连夜从重庆赶回法院。为自己讨说法

　　在度过一天的噩梦后，牟方林拿起法律武器，开始为自己打官司。牟方林认为：第一，自己帮助别人领取法律文书的行为及整个经过中并无过错。反之，法院违反了《民事诉讼法》第113条的规定，通知当事人来领取诉讼文书而不送达，是法院不尽职责的表现。第二，自己没有违反《民事诉讼法》第100至103条规定中任何一条，不是必须到庭的原被告，也非当事人的代理人，根本不构成妨害民事诉讼的主体。而且，妨害行为是在民事诉讼过程中实施的，本案尚未产生诉讼，向传垭适用传唤及强行拘传的行为是严重违法和犯罪行为。第三，按照《民事诉讼法》第105条规定：“拘传、罚款、拘留、必须经院长批准”。而此事件中的拘传票则是向传垭副院长签发，违反法定程序（即使院长签发也违法法定程序，因为自己不是拘传对象）。且该传票也未依据有关规定送达被拘传人，而只是拿来出示了一下。第四，滥用警械，在司法局领导担保并且已作了笔录的情况下，在当事人并无逃脱、行凶、自杀及自伤的情况下，法警仍然拳打脚踢上械具，公然示众，对公民人身摧残、人格侮辱。按照《民事诉讼法》第106条规定，向传垭的这些行为是盗用法院名义而滥用职权，已构成犯罪，应该追究刑事责任。

　　因此，牟方林向云阳县委、县政法委、县人大、县政府、县检察院、重庆市人民法院第二分院递交了情况汇报材料和“关于云阳县人民法院副院长向传垭滥用职权、非法拘禁、拘禁殴打牟方林律师”的控告书。并提出三点请求：要求对向传垭、晏清明、彭小火、刘昌建依法查处，追究向传垭的刑事责任，并将此案移交重庆市第二分院查处；要求在一定范围内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名誉，收回影响；要求云阳县人民代表大会期间公正解决此事。

　　牟方林被拘传一事在云阳立即成了头号新闻，心诚法律服务所里车水马龙的情形也一去不复返了。牟方林说：“人们知道我被法院拘传了，从此没人来找我提供法律服务。我的律师执业证今年都没能年审，现在连官司都不能接！”为此，牟方林提起刑事附带民事申请书，要求向传垭赔偿他的精神损害和名誉损害共计15万元。相关部门调查结论

　　拘传事件发生后，云阳县相关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试图弄清事件真相。

　　2003年1月7日，云阳县政法委牵头，县检察院督侦科干警、县纪委驻法院纪检组长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县法院拘传牟方林一事进行了调查。2003年2月13日，调查组向县政法各部门发表调查结果：县法院对牟方林采取拘传措施，于法无据，是错误适用法律条款的行为。

　　调查组同时提出处理意见：1.法院召开党组成员民主生活会，由向传垭作深刻检查，对向传垭进行批评教育；2.由法院公开向牟方林赔礼道歉；3.向传垭工作中的过失，造成了牟方林身心上的伤害，向传垭本人应向牟方林赔礼道歉。对向传垭错误适用法律的行为，由政法委在本县政法系统内通报批评；4.由法院据实赔偿强制拘传致伤牟方林的医药费用。

　　云阳县法院在给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重庆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作出的“关于拘传云阳心诚法律服务所律师牟方林的情况报告”调查结论是：1.本院采取拘传措施不当，错误适用法律条款，应总结经验教训；2.12月23日牟方林拉走黄佐江的行为，阻止法院直接送达，是妨碍民事诉讼活动的行为；3.牟方林辱骂法警执行公务，违反了《民事诉讼法》第102条第4款的规定，应予处罚。对牟方林的错误行为，建议司法局批评教育。

　　云阳县法院院长帅应怀明确表示：“拘传牟方林是向传垭的工作过失，向传垭没有构成犯罪。但是，向传垭固然不对，事情还是由牟方林妨害民事诉讼、妨害送达引起的。”漫漫维权路

　　尽管调查结论出来后，向传垭在不同场合均作了检讨，并向牟方林赔礼道歉。但是，牟方林却坚持要用法律来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追究向传垭的法律责任。2003年2月底，牟方林向重庆市检察院第二分院提交了云阳县政法委的调查报告，要求追究向传垭的法律责任。牟方林认为，道歉只是法院将事情“大事化小”的一种手段而已。作为一名法律工作者，他很不明白，向传垭尽管是法院领导，在触犯有关法律后，难道道个歉就可以不负法律责任吗？

　　2003年2月，重庆市检察院第二分院立案调查此事，并于9月5日向牟方林送达了“委托诉讼代理告知书”。

　　10月26日，记者再次来到云阳县法院采访时，值班的同志说：“向院长到县委开会去了。”记者在大厅里站着等了两个小时，未能见到法院的任何一位领导。随后，记者通过值班室电话采访到一位副院长，副院长说：“我太忙，不能接待（你们），院长在重庆开会，向院长也不在。这件事已被检察院立案，不便回答。”

　　为了了解牟方林被拘传一案的进展，记者采访了重庆市检察院第二分院职务犯罪侦察局汪局长。他告诉记者，牟方林一案正在审查起诉阶段，要起诉移交法院还有一段时间。他表示，为了有利于调查工作的开展，他们曾经口头上通知云阳县法院，建议该院将向传垭停职接受检查，但至今向传垭仍然在主持工作。不过云阳县法院也口头上向检察院表示向传垭已经停职。

　　重庆市检察院第二分院起诉科王科长说：“起诉科是在8月23日受理牟案的。”他称，因为此案涉及司法部门，他们非常谨慎。目前正在审查有关案情，一些相关资料可能还需要补充。至于何时起诉，要看收集的证据。从现在的证据看来，此案可能会“退侦”。他说，退侦时间一般是一个月。王科长认为，此案的关键在于牟方林是否存在“妨害民事诉讼”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