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窗》：从您的表达可以充分看出企业家对于一种公平、规则的环境的深层期待。但是面对现实，在制度环境还不是十分完善的情况下，我们发现有两种不同的选择倾向，一种是处心积虑“傍官员”、“傍职能部门”，与行权者进行非理性勾兑，从而为自己创造很多特殊的竞争“机会”；另外一种则是远离“偏门”，想方设法提升自己的经营水平，在丧失一些短期机会的情况下，却建立起自己长久的竞争优势。显然，如果选择第一种倾向去竞争，那么市场秩序只会恶化，选择第二种，市场秩序就会越来越完善。那么是否可以说，企业家也有一定的责任去推动制度的健全化？比方说你被人打了，不信法律能够解决，于是找人把对方教训一顿，大家都这样，那法律环境就会越来越差。反之你是求助法律，一次不行两次，可能第三次就帮你解决了，大家都坚持依靠制度办事，那制度自然会日益完善。

　　张：如果作为一种道德的倡导，我完全同意这个观点。前一种选择在市场的表现往往就是恶性的价格竞争，因为他可以利用各种“机会”降低遵守规则的成本。但我们多年来从来不搞恶性竞争，产品价格也是全行业最高的，公司环保水平在很多国外专家看来都是世界一流的，因为始终坚守自己的经营理念，也最终使我们成为行业龙头。

　　但是如果换一个场合，如果这句话从政府的嘴里说出来，我就会觉得你是在推卸责任。因为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规则的环境没有营造好，那为什么人家伸冤两三次都不能解决呢？难道说这样就是对的了，我们就应该不断通过碰壁去谋求改善吗？

　　另外我觉得这个例子也是不恰当的。在打人者和被打者之间，或者被打者和民众之间不存在竞争关系，意思是说，我被人打了以后走法律途径，可以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个人可以，企业是不可能的。很简单，企业之间是有竞争关系的，竞争不过就会死亡。道德可以提倡，但是企业以盈利为目的的宗旨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不要说违法，可能一松懈，经营马上就会受伤害。市场份额就是这么大，你好了，就刺激我还要再上去，否则就被淘汰了。体育比赛还讲胜败乃兵家常事，但是企业可能完了就完了，就是这么残酷。

　　在企业内部做这种道德和法制的倡导，有方向性的推进，我很赞同，确实中国很多事情应该是双管齐下的，政府一方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也应该有耐心，提高我们的道德水平和法制观念，促使制度环境更趋完善。

　　《南风窗》：目前出现了一种声讨富豪、追究企业原罪的社会思潮，对此您怎么看？

　　张：我可以这样说，只要下半辈子我不去挥霍，那我早就不用工作了，一切的吃住都够用了。但是为什么我还要干？第一，因为这个社会需要你啊，你还可以为国家继续创造税收，这是不是一种社会责任的担当？第二，你还必须考虑到，有那么多人跟着你一起打拼，你也必须要对他们的未来有所交代，这是不是道义上的责任？其实我们这些企业家比那些讲我们坏话的人要辛苦得多，贡献也大得多。

　　但是，确实也有一些违法的企业家，确实他们也把规则搞坏了。但我认为这种行为是很短视的，以我们为例，其实在很多方面，公司遵守规则的成本确实比那些钻空子的企业高，但是因为我们努力提升管理水平，所以最后反映到综合成本上来看，并不一定比他们高，而且公司还更具竞争实力了。

　　《南风窗》：所以我们应该向公众，也向那些一味只想钻空子、非理性经营的企业传达一个信息，即使不去傍政府，不去绞尽脑汁找优惠政策，不去搞各种关系，也仍然可以把企业做好，做得更有远景。何况某些官员的个人承诺也是没有法律依据和政策依据的，所以也不具有兑现的可能性。

　　张：其实这种承诺兑现不兑现都是不好的。假如兑现给你那对别人就是不公平嘛；假如不兑现你承诺干什么呢？结果不仅浪费了资源，还可能让承诺基础上的企业经营设计荒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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