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生”和“收费员”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概念，但在如东县掘港镇却出现了让小学生催缴农村税费的咄咄怪事。
一个多星期来，掘港镇秀岩村的方女士每天被女儿小玉缠得焦头烂额。在该镇丁扬小学分部读书的小玉每天中午都至少要哭闹半个小时，要妈妈快去村干部那里缴“改水费”(自来水开户费)，说不缴钱她就不去上学了。方女士对记者说，也难怪女儿闹，为帮镇里筹集自来水管网建设资金，学校以孩子的名义发了一份《我要一杯健康水——给家长的一封信》，家长缴了“改水费”，村干部就在上面盖个章，孩子把这封盖了章的信交给老师才算“过关”。每天下午上课前老师罚家长没交费的学生当众念公开信，第一天没缴罚读一遍，第二天罚读两遍……小玉说前一天被罚读了六遍，班上一起被罚读的孩子有16个。小玉很羡慕同班同学小琴，她家几天前就把钱缴了，小琴不要罚读，还因此拿到了一张“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
记者在附近几个村采访得知，当地学生要催收的不仅有“改水费”，农业税等农村税费上半年就开始让学生收了。
高盐村村民老钱给记者翻出4月24日学校发的《致家长的一封信》，信上说：今年我镇农村税费征收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为配合税费征收工作，学校特在学生中开展“双爱”(爱祖国、爱人民)评比活动，凡家长在5月10日前缴清全年税费的，凭所在村委会证明，您的孩子可评为“双爱学生”，并获得一份奖品。老钱说自家刚盖了房，背了不少债，村干部收税费还考虑到实际困难，但“儿子把老师的话看得比圣旨还重，根本不管家里有没有钱”。儿子说班级之间有竞赛，缴费落后了，老师还要扣工资，信带回来后就天天“像锥子一样催着要我缴钱”。老钱只好把本可以下半年缴的农业税费早早缴了，儿子当上了“双爱学生”，还拿回了一支笔和一本软面抄作为奖品。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圆满完成”催缴任务获得奖励。9岁的小红一直是个“乖乖女”，让父母没想到的是，在学校“催缴令”之下，“被老师吓怕了”的小红竟然从家里偷走六百元钱交给村干部。换来的是父母的打骂，还有学校一纸“优秀少先队员”的奖状。明明今年本该上六年级了，然而学期过半他仍然窝在家里，他说上学期因为爸爸没有按时缴清农业税，被老师罚值日，每天负责摆齐同学停放的自行车，一罚就是3个月。老师老说“不交钱，就把父母请过来，要不然书就不要念了。”成绩不好本来就怕上学的明明这学期死活也不愿意去学校了。
采访中，几乎每位村民都说搞自来水是个好事情，农业税也应该缴，但让应该教书的老师和应该念书的孩子来收税费，还变着花样逼不懂事的孩子，实在说不过去!
10月29日上午7时，记者赶到小玉就读的丁扬小学，该村支部朱书记早早“坐镇”学校办公室，短短十分钟，记者就看到六名家长带着学生来找书记盖章。办公室的黑板上有个“改水收费进度表”，上面注明前一天收费最快的年级已经完成了78%，最少的才完成30%多。一名教师告诉记者，后天是改水收费的最后期限了，其他的学校差不多已经完成指标，该学校催得不够紧，进度最慢了。
另一位教师告诉记者，28日下午有二十多个村民挤在办公室里闹意见，“我们都没有办法备课。村民有意见，我们其实心里也不顺，现在搞得教师不像教师，都成了收费员。简直斯文扫地!”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位老师说，现在他们的工资一半由镇财政发，从镇里开会回来的领导和村干部说，完不成任务的话，就冻结学校的资金。
如东县掘港镇镇长陶卫忠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承认，全镇26所中小学发动学生配合催缴改水费用确实是镇里的要求，今年春季“部分学校”也曾帮着村组完成农业税和相关费用的收取工作，对催缴“成绩突出”的学生奖励也是镇里定下来的，镇里还特地从财政中划出专门的奖励资金。但“这些都不是强制性的”。
记者问是否考虑过让老师、学生“配合”收取农村税费会影响到正常教学，陶镇长认为“不能就教育办教育，要让学生接触大社会”。镇里财政70%都花在这些学校上，教育系统有义务帮助镇里推进中心工作。现在农村工作难做，“很多事情没有强有力的推动办不成”，想出让学生催缴的办法，是因为在实践中发现学生对家长的影响比干部来得大，“效果比较好”。他也听说极个别学校出现老师向学生布置任务“口气比较硬”，自己也接到过家长反映此类问题的电话。陶镇长表示，将调查核实记者反映的问题，如确实有伤害学生自尊，妨碍学习的情况将责令有关方面改正。(为保护未成年人，文中学生姓名皆为化名)陈炳山 王世停（新华日报）
这位学生虽然把家长请来了，但家长没有交钱，女孩站在老师办公室外眼中含泪，不知所措。家长交费积极，孩子可以评为“优秀少先队员”。图为奖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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