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鼠”猖狂偷水广州自来水每天流失12%(组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3日12:33 新华网

地下偷水管沿下水道及电缆坑道敷设，使这些管道、坑道严重受损　　今年9月中旬，一封举报信寄到海珠供水管理所，一名自称叫王奇（化名）的知情人揭发一个专门在宝岗大道偷水洗车的团伙。根据举报信提供的线索，近日记者跟随供水管理部门的工作人员前往宝岗大道查处，竟然发现了一个庞大的地下偷水网络。更令人惊讶的是，几天后，当日被查封的宝岗大道偷水网络迅速死灰复燃，记者在随后的暗访调查中，更是发现偷水洗车现象几乎每个区都有，而且偷水洗车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更多千奇百怪的偷水手法让人防不胜防。

　　据来自广州市自来水公司的数据显示，广州市市区每天自来水的供应量在300万吨以上，而平均每天自来水流失率约12％，其中一大部分是偷水所致。一位行内人士透露，由于1996年颁布的《广州市城市供水管理办法》本身并不具法律效力，因而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适用于“偷水”行为，一般的处罚对偷水者并未起到足够的威慑作用，无形中使得“水老鼠”屡禁不止。

　　现场水管电缆“并肩行”

　　10月24日下午4时，记者与海珠区供水管理所的工作人员来到同福路与南华路之间的宝岗大道路段。

　　当天路况很平静，表面上完全找不到偷水的蛛丝马迹，但当一名工作人员将一块放在人行道上的破旧砖头踢翻后，惊人的事情发生了———砖头下的泥土竟然“露出”一条塑料的水管口。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塑料管是用来偷水的，像是不经意摆在路面的砖头正是用来隐藏水管的伪装。

　　最令人惊讶的还在后头。当工作人员用铁棍撬开一个沙井盖后，下水道里一个像蜘蛛网一样的塑料管网络惊现眼前，先是一条主塑料管上安装两三个岔口，然后再分出四五个管道，每条塑料管沿着各条地下渠道延伸到附近各个地下洗车点。

　　在不到一百米的道路上，工作人员几乎每撬开一个沙井盖，都会有相同的发现，有的塑料管，甚至与地下高压电缆“并肩而行”。

　　工作人员说，地下偷水网络与高压电缆缠在一起，给工作人员查处时带来很大的危险，而且这些塑料水管一旦泄漏，还有可能造成电缆短路停电。不到一小时，工作人员就采取割断塑料管、强拉等办法，在供电、供水、排污等不同类型的沙井，抽出一批塑料管、水龙头、岔口等，其中塑料水管超过一百米。

　　调查　“洗车不过是偷水行为的一部分”

　　查处结束当日，一位工作人员向记者透露，其实这一带的偷水现象相当猖獗，这几年来一直有查处行动，但就是根治不了，从这个地下偷水网络的规模来看，怀疑是集团式的偷水行为，估计过几天他们又会偷偷地把塑料管给重新接上。

　　为了印证他这段话是否正确，10月28日深夜，记者再次前往宝岗大道一探究竟。23时45分，采访车来到宝岗大道，眼前的景象让记者大吃一惊———就在前几天供水部门捣毁的地下偷水网络的路段两边，六个洗车档已经重新“开张”，100米左右的路两边停满了的士，还不断有的士靠停洗车。

　　偷水6年每晚洗车30多辆

　　见有车开来，每个档口都有个人招手示意让我们停下来洗车，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条塑料水管，白花花的自来水不停地从里面流出来。

　　我们在其中一个洗车档停下来，记者问洗车要多少钱，一个男子回答道：“小本生意，老板你随便给吧。”当记者执意要他开个明价后，他说5元。该男子洗车的时候记者与他闲聊，得知他们来自四川，在这里洗车已经有6年时间了。看到他们都用洗衣粉洗车，记者问这样会不会洗坏车身，那男子说：“不会的，比你这车贵的，像奔驰车我们都是这样洗的，没事。”“你们一天晚上能洗几辆车啊？”“一般是30多辆吧，生意好的时候有四五十辆。”“你们生意挺赚的嘛！”“哪里，小本生意不好做啊。”“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没来这里洗过车，听说你们这里洗车都不用交水费，这钱都是净赚的。”“谁说的？我们每个月还要交600元的场租费的。”“场租费，你们向谁租的场地？”听到记者这样问，那男子神色有点迟疑，跟着摇头说不知道。

　　偷水洗车也有套餐优惠

　　洗完车付钱的时候，洗车的男子还怂恿记者买一个套餐，“你只要每个月交90元，你的车子可以在晚上任何时候过来洗车，而且洗多少次都没问题，我们从晚上10时到第二天的清晨6时半都在这里‘开档’，不用担心我们会不来。”

　　离开宝岗大道后，记者决定在当晚来一个全城大搜查。从零时30分一直到凌晨2时半，我们的采访车跑遍了越秀区、荔湾区、东山区、芳村区的主要路段，结果，我们所调查的每一个区都发现了偷水洗车现象。

　　“场租费”可能是团伙收取

　　宝岗大道的“水老鼠”所说的场租费又指什么呢？一位知情者向记者透露，供水部门工作人员每次撬开水泥，都会切断偷水水管，重新覆盖上水泥。但供水部门工作人员一走，就会有人撬开没干的水泥，将偷水管道重新接上。“我曾见过一个大晴天穿着雨衣的男子，他用铁锹撬开尚未完全干透的水泥，强行用扳手拧开市政供水管道，管中的自来水顷刻猛喷出来，他就借着雨衣的帮助，继续将预先准备好的偷水管道重新接上市政水管。所谓的场租费，很可能是一个团伙专门从事偷接水管，然后将水管转租给其他的‘水老鼠’。”

　　一个车档一年偷水费6千多元

　　一个偷水洗车档会给供水部门造成多大的损失呢？有关人士透露了一组数据，一个偷水洗车档每小时用水0.97吨，在广州洗车用水是按特种用水价格来算的，每吨2.2元，由此折算一晚上8个小时共约偷去水费17元，也就是说宝岗大道一个洗车档一年下来会偷去6205元水费，全市的偷水洗车档所偷水费加起来就可以想象是一个巨额数字。因此不久前一位广州市人大代表痛心疾首地说，“水老鼠”已成为现阶段广州市的一大社会公害！

　　洗车不过是偷水的冰山一角

偷水管十分隐蔽，只有部分转折部位外露其余全部深埋地下　　当记者的调查继续深入后，有行内人士坦诚相告，除了偷水洗车外，更严重的偷水行为存在于一些城乡结合部地区以及一些工地、房地产楼盘，偷水洗车与这些相比只占其中一小部分而已，而这些偷水伎俩比起偷水洗车更隐蔽，更难查，所偷水费更多。

　　这位行内人士帮记者总结出六种偷水伎俩：一、私接管道，暗地里绕过水表偷接水管；二、私自倒拨水表指针；三、破坏水表表芯；四、破坏消防栓取水；五、商业用水却按生活用水交钱，主要出现在工地、楼盘、洗车档等地；六、欠费严重，主要出现在房地产商。

　　洗车用水流一地居民喝水靠水泵

　　在调查过程中，住在宝岗大道附近的居民纷纷向记者投诉，一到晚上，路面上5、6个地下洗车档摆摊洗车，不但偷水，还吵得他们睡不好觉。

　　一位在附近开商铺的居民说，这些洗车档从来都不关水龙头，自来水流得满地都是，但路边商铺的用水就变得很困难，由于水压非常低，晚上连热水器都没法用。还有一位居民气愤地说：“如果我喝多两瓶啤酒，撒尿都比晚上的自来水要大。”记者还看到附近不少居民的家中都装了水泵，以加大水压，并备有一两个塑料大水桶，平时作蓄水使用。

　　小区居民为偷水房地产商埋单

　　其实“水老鼠”的危害除了造成水压低外，还会让居民增加负担。一位居民向记者举了一个例子，天河区某花苑，怀疑是表后管漏水，今年1~7月损失多达2万多元。后来发现原来是房地产商偷水，并把所偷水费转嫁分摊到每家每户。一直到被供水部门查出后，居民才知道他们无形中为“水老鼠”埋了单。

　　一位供水部门的工作人员也说，对于“水老鼠”的查处供水部门一直都是花很大功夫，但现在的偷水伎俩千奇百怪防不胜防，在目前相关法律仍未完善的情况下，希望市民们能够积极举报，形成一个“水老鼠”出动人人喊打的局面。

　　分析　相关法规暂时空缺

　　期待《广州市城市供水条例》尽快出台

　　为何地下偷水网络会如此迅速死灰复燃？一位供水管理所的工作人员向记者坦言，由于偷接水管所用的是塑料管，成本低，又不用交水费，被抓到了最多就是罚钱不会坐牢，像宝岗大道的偷水洗车档一个月至少赚4500元，如此暴利的生意他们肯定是不愿放手的，因此每次一查处完，“水老鼠”马上又会偷偷重新接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目前还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能有效制止“偷水”行为。1996年颁布的《广州市城市供水管理办法》中规定，有无表用水和私拆、私改或私接未经水表的供水管道用水及擅自开关任何公共供水闸阀的行为的，经查证属实，将给予1000元以上10000元以下罚款。但行内人士指出，《广州市城市供水管理办法》本身不具法律效力，因而并没有明确的法律条文适用于“偷水”行为，一般的处罚对偷水者没有足够的威慑作用。

　　一位供水管理所工作人员曾向记者吐苦水，对偷水行为供水部门几乎是日日查、月月查，但供水管理所大多数情况下能做的只是将偷水水源切断，很难采取有效的惩罚行为，而“水老鼠”一般都是神出鬼没，专门与供水部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见到执法人员马上逃散，只剩下塑料水管与洗水粉、抹布等不值钱的东西，想开罚单都不知找哪个。该工作人员说，前不久《广州市城市供水条例》已列入《2003年~2007年度广州市人大常委会地方性法规制定规划》，希望新条例尽快出台，能够有效地制止“偷水”行为。

　　记者手记谁是真正“埋单”者？

　　在整个采访中，记者留下了两个很深刻的印象，一是“水老鼠”的猖獗已到明目张胆的地步，二是供水部门的工作人员由于查处执法难而产生的无奈。一位行内人士向记者坦言，像一些小区、楼盘在总表后偷水，用户在分摊水费后发觉高了不少，继而向供水部门投诉，这种情况供水部门还比较容易查明，但如果是直接接市政管道来偷水，这部分自来水的流失只能是算入每天的供水损耗中，自来水公司无形中替“水老鼠”埋了单。

　　但问题并没有如此简单。多年来市政府一直实施“以水养水”的政策，市自来水公司也是一个自负盈亏的企业，这些年来水质污染固然是令自来水生产成本上升的主要原因，但“水老鼠”猖獗无疑等于雪上加霜，因此居民们不能说“水老鼠”只是接市政管道偷水就不关自家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自来水总成本的升高最终受影响的还是广大市民。因此，广大市民也要本着从维护切身利益的角度出发，积极打击“水老鼠”！

　　（撰文／记者林洪浩、曾卫康摄影／本报记者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