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外企长驱直入中国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5日09:55 青年参考

　　本报特约撰稿　王安

　　柯达说：我们联手把他们赶出去

　　乐凯说：不

　　　　1979年3月，广州市艳芳照相馆有了一项新业务：冲洗彩色照片。

　　　　然而，这种业务不是经营性的，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商品经济形态，而是一种类似内部食堂用饭票交易的营生：美国柯达公司提供彩扩机和原材料，华侨和外国游客凭柯达公司发的票证到艳芳冲洗照片，艳芳再凭所收的票证与柯达公司结算。

　　　　自此，众人从中看出这是个赚钱的好买卖，于是蜂拥而上。不只照相馆图片社，甚至机关学校，副食公司蔬菜公司，都纷纷置办彩扩店。1985年的行市是：每张0.32元，15天取。何以用得了这么长时间？——许多照片要过境港澳去冲洗，逃税，便宜。据估计，当年每天从深圳至香港的照片业务量达70万张，从珠海至澳门的达30万张，几乎占全国业务量的一半。

　　　　当时在中国市场上，计有柯达、富士、樱花、柯尼卡、爱克发、伊尔福、乐凯(前名代代红)诸品牌流行。其中柯达尤其鼓足干劲力争上游——不仅是上游的生产厂家，连下游的销售网络都想一把揽入怀中。

　　　　鼓足干劲终见成效。1996年12月31日23时55分，中国有关方面与柯达公司草签了一份合资协议：除位于河北保定的乐凯胶片公司外，中国其余6家感光企业全数归柯达——由柯达控股80%。据传柯达曾拟斥8亿美元收购资金，但没用这么多。柯达将帐下这6家企业重新分工合作，这很像中国国家计委的做派。

　　　　此前柯达与乐凯的谈判是艰苦的。1994年柯达副总裁跑来与乐凯谈合资，他以3个杯子盖向原乐凯总经理陈兆初示意，3个杯子盖分别代表美国柯达、日本富士和德国爱克发。陈表示，乐凯就是要在夹缝中生存。美国人说，你不要在夹缝中，你过来和我们一起把他们赶出去。陈说，不。

　　　　乐凯成了中国感光行业的健力宝。

　　新宠是服务贸易业

　　喜欢和中资搭帮干活

　　　　外企开始进入中国是1842年，《南京条约》之后五口通商。先来的多是商行，多是日用品。如果那时候有了照相术，柯达也会是先行者之一。1895年《马关条约》后，国外金融资本和产业资本开始进入。

　　　　美国经济学者雷麦(C.F.Remer)对早年外企在华投资颇有研究。当时虽没有WTO规定要给外企国民待遇，但中国政府也没有能力限定外资的进入领域，因此下表可以看作是在较开放状态下的外资自主进入，从而可以看出中国在哪些方面对外资具有吸引力。

　　　　　1931年英日俄美4国企业在华投资分布(以下为图表格式)

　　　　　总额(单位/万美元)占总数(%)

　　　运输业560.5　　24.8

　　　进出口业483.7　21.4

　　　工业　372.3　　16.5

　　　银行金融业214.7　9.5

　　　矿业　　109.0　　　4.8

　　　公用业　　99.0　　4.4

　　　其它　　　105.4　　4.6

　　　　70年后的今天，中国对外还达不到完全开放，外资投向领域尚不能由外企自主决定。2002年制造业似是外资首选领域，约占全部外资总额的70%。基础设施建设越发不被看好。外资的新宠是服务贸易领域，比如计算机应用、电力、煤气、水务、房地产、分销服务、教育、运输、金融、环境、娱乐、文化、体育等。

　　　　值得一提的是，中外合资、合作经营企业仍占大头，2002年这部分金额占全部外资总量的65.7%。老外喜欢和中国人搭帮干活。

　　“乐凯”颇多政治色彩　　

　　　　但乐凯更喜欢单干。

　　　　乐凯是1957年前苏联援华的156项之一。乐凯前总经理陈兆初1996年见到他在前苏联留学的前苏联同学时，被大大羡慕一番。以当今彩卷油溶性技术论，世界上只有美国、日本、德国和中国具有。而中国的老师前苏联，至今仍采用水溶性技术，自然被淘汰出局。

　　　　“乐凯”被赋予了很多政治色彩。乐凯厂1958年7月1日破土动工，1962年开始批量生产。郭沫若先生曾题辞：能自行制造胶片，尤如能制造火箭。在“文革”中，乐凯厂的地位空前重要，据说包括中央文革在内的当时中国4大权力机关联合发文，禁止红卫兵到乐凯厂串连，因为乐凯胶片要拍革命样板戏。

　　　　乐凯公司高级工程师谢宗扬也认为乐凯自主独立的政治意义重大：原子弹爆炸，外国人是不会卖给你航拍胶卷的；1976年唐山大地震，乐凯厂受命连夜试制大宽容度胶片，这活儿外国人会给你干吗？

　　　　从经济意义上讲，乐凯人也坚持独立。乐凯公司前副总经理张建恒说：中国是发展中国家，总体上落后于人。如果因为哪个行业暂时落后就决定退出，那我们没有哪个行业是不可以退出的。1987年彩卷市场是洋货的一统天下，10年后乐凯总算争得了一席之地。如今乐凯占国内市场份额的19%，年销售约2500万卷，这时候怎么能言退？这么说吧，如果没有乐凯撑着，国内柯达胶卷的价钱怎么会比在美国还低？

　　　　1996年，中国感光业全线亏损，而乐凯1995年利润77万元，1996年17万元，尚可。有国家的资金支持，有全国人民的热爱，乐凯决心要拼出个样来。

　　　　在乐凯独挑大旗不久，国务院总理李鹏率众视察了乐凯。

　　外企是出口模范

　　还是缴税好榜样

　　　　人不是天生就喜欢竞争的，实在是因为利益引诱，因为有钱可赚。中外皆如此。

　　　　从税收增长可印证外企在中国是赚到钱了。2002年外企税收达到3487亿元，比上年增长20.95%，远高于全国税收增幅的12.08%。另外，外企税收占全国2002年税收总额16997亿元的20.52%，比2001年提高1.51%。　

　　　　外企还是吸纳劳动力的好榜样，22万家外企中直接就业人员超过2350万人，占全国劳动力人口的比重约11%。外企的出口也不孬。2002年全国出口总额为3255.7亿美元，占全国工业产值的24.41%。而外企比例则要高得多，外企出口为1699.4亿美元，占其工业产值的44%。

　　　中国已成为世界上吸收外资最多的国家。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资料表明，2002年中国吸收外资为527亿美元，接下来是法国450亿美元、德国426亿美元、美国301亿美元、巴西202亿美元。

　　　　也并非是个外企就赚钱。据中国七部委联合年检测算，在累计批准的42万家外企中，2002年现存注册运营的只有22万家，歇了的超过20万家。

　　科研经费：

　　柯达——8亿美元

　　乐凯——1320万人民币

　　　　柯达可不想歇。自1997年收下中国6家感光企业后，柯达准备亏损15亿美元，到2000年一定要在中国站住脚！

　　　　柯达是世界感光企业老大，1996年年销售额近160亿美元，同于科研约5%到6%，也就是8亿美元。而同年乐凯的销售额是4.4亿元人民币，科研经费只是其中的3%，1320万元人民币，其差距显而易见。就是国家咬牙拨个三五亿元，也远逊于柯达。

　　　　在国际市场，柯达彩卷零售价为5.9美元，以批零差价50%计算，它的批发价也要近3美元，合人民币20多元。而柯达在中国市场零售价却只有约20元人民币，最便宜时售30元两卷。柯达学习雷锋好榜样。财大气粗，柯达扛得住。

　　　　制造彩卷要涉及数百种原材料，其中任何一种原材料的质量波动，都会影响彩卷的质量。为此，柯达甚至有自己的养牛场，牛养到规定时期就宰杀，用牛骨炼胶，以保证胶卷用明胶的质量。

　　　　乐凯当然没有这么大的谱儿，几百种原材料几乎都要依赖国内企业，虽尽可能挑好的，但谁也不敢说百分之百。比如硝酸氨，化工厂的供货商标是一样的，但生产者却五花八门，很多是乡村小作坊的产品。乐凯人只能粗粮细做，难为了巧媳妇。

　　　　1996年，日本人每年人均用掉3.2个胶卷，美国为3.6个，而中国只有0.07个。要教育人民增加消费。

　　　　柯达在亚洲最大的广告牌在北京，在长安街上，竖立在长安街邮政枢纽大楼上，总面积达1520平方米，光变压器就用了十几万个。整个广告牌金光闪闪，美仑美奂。

　　　　这个广告牌在1997年10月正式亮灯，签了3年合同。广告商为其建造、维护和供电的花费已达八九百万元，两年就可以收回成本，第三年就是净赚的了。柯达已决定再续签3年。

　　　　但这事忽然就废了。1999年7月，为迎接国庆50周年，北京市决定整治长安街及延长线两侧的广告，柯达广告位列其中，广告商觉得窝火，柯达也不高兴。但对此类有中国特色的不可抗力，柯达也没办法。相反，柯达还要尽力与中国各级行政机关搞好关系，赞助各种活动，好好表现。

　　全球财富500强上海年会

　　中外致富欲望大对接　　　　不仅是柯达，再有头有脸，再财大气粗，也乐意对中国表达敬意。这最初的表达发生在1999年9月，全球财富500强年会第一次选择在中国上海举行。CEO(首席执行官)的专机直降上海浦东机场，上海大饭店的总统套房涨价了。

　　　　上海年会有5位独立演讲人：中国国家主席江泽民,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国家发展计划委员会主任曾培炎,上海市市长徐匡迪,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

　　　　其他演讲人亦大名鼎鼎，其中有国际集团董事长兼CEO莫里斯·格林伯格、前美国商务部长和贸易代表米基·坎特、三井物产总裁兼CEO上岛重二、通用汽车公司总裁兼首席业务官理查德·瓦格纳、通用电气公司董事长兼CEO约翰·韦尔奇、东芝公司CEO西室泰三、戴尔计算机公司总裁兼CEO迈克尔·戴尔、索尼公司总裁出井伸云、雅虎公司总裁杨致远、时代华纳总裁兼CEO杰拉尔德·李文，安然公司总裁兼CEO肯尼斯·莱——这最后一位有点不幸，3年后安然公司就关门了。

　　　　其实，大家不就是来开一个会嘛，那些富人每年无数次会议中的一个。用中国话说，很像一个劳模会嘛。但这个会令中国人，尤其是传媒，有如节日狂欢！CEO这个符号就是1999年产生的。此后中国老板纷纷自加了CEO这个光荣称号。

　　　　这些富人，这些传奇的英雄，和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每秒种的价值以成百上千美元计，他的第一个10亿元财富积累用了12年。且慢，因特网搜索引擎雅虎的发明者杨致远和戴维·菲洛完成这一过程只用了3年。再且慢，作网上拍卖交易的电子海湾公司(e Bay)的创建者皮埃尔·奥米戴尔聚敛他的第一个10亿美元只用了5个星期，又两个星期后，他的交易所将第二个10亿美元收入账下。

　　　　这一切，刺激着所有立志发财的人们,他们把目光投向中国。而中国人立即回应了这个表达，不用组织学习，立即就接轨了。比之发达国家，比之社会利益分割已相对稳定到位的西方社会，中国人有更原始的本能意识，更强烈的致富欲望。

　　　　这种意识和欲望弥漫中国。　　乐凯：一家设在保定的国际企业

　　　　柯达和乐凯一定也关注着上海年会。眼睛看着,手里干着，脚下走着，嘴里说着——2003年10月23日乐凯宣布与柯达联手：柯达和乐凯签署了一项为期20年的合作协议，柯达将以总额约1亿美元的现金和其它资产换取乐凯20%的股份，柯达承诺不吸纳乐凯的市场流通股。

　　　　有业内人士分析认为，柯达之所以选择此时公布合作计划，其背景是9月25日柯达宣布将业务中心以传统的胶卷业务向数码领域转型，并斥资30亿美元用于数码技术领域收购。这样，柯达将胶片生产业务转包给乐凯一类的企业，对柯达来说将获得比较优势。

　　　　不知此后乐凯生产的胶卷仍用乐凯品牌还是用柯达品牌？或是新创品牌？将来或许柯达增持乐凯股份，或许又有富士、爱克发之类参股，乐凯还算不算中国企业？

　　　　阿尔卡特是一家跨国电信制造企业，在上海也有合资公司。其中国区副总裁刘江南曾一字一板地告知：阿尔卡特是一家总部设在巴黎的国际公司。

　　　　乐凯呢？——一家设在保定的国际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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