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社会记录：采访衡阳灾民及遇难的战士家属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7日08:14 央视《社会记录》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11月6日首播

　　11月3日，湖南衡阳一栋八层商住楼发生大火，在救火过程中，大楼突然倒塌，到昨天为止，已经有19名消防官兵不幸以身殉职，还有一位被埋在废墟下，我们现在知道，他最后也没有幸免于难。但当时，人们都不敢下定论。对衡阳发生的这场悲剧，前天和昨天，我们《社会记录》已经连续两天做了报道，今天，我们又继续派出了三路记者，了解更全面的情况。我的同事，一路守在救援现场，拍摄救援人员寻找和挖掘最后一位埋在废墟下的消防战士的情况；另外一路，去北京密云寻找一位遇难战士的家；还有一路，在衡阳采访了失去家园的居民。

　　11月5日上午10：00衡阳火灾现场

　　这是五号上午10点钟，衡阳火灾现场的工作人员在寻找此次被掩埋在废墟中的最后一名消防员，他们用生命探测器寻找生命迹象。

　　《社会记录》记者：“没有发现，是吗？”

　　工作人员：“没有。”

　　遇难的消防战士中有一位叫张虎，他只有18岁，是遇难者中年纪比较小的一个，他的军衔是列兵，他2002年12月10日刚刚入伍，到现在还不到一年，为了了解他生前的一些情况，我们《社会记录》的记者今天一早，就前往北京密云，寻找他的家。

　　张虎的朋友：“这是他的笔记。这是他的感情生活,粘上了，这是他以后写的，挺不错,他妈知道以后让他去当兵去，就是想让他去磨炼一下。因为他性格比较弱，但是他现在给我写回来的信，跟打电话，说话跟以前根本就不一样了。部队确实挺造就人，但是确实挺苦的那会儿。他跟我说确实挺累那会儿，但是过得挺充实的他说。挺不错的。”

　　张虎所在村的村支书：“他走的时候，他穿着军装。最后，我们全村两个兵。一个张伟一个张虎，他们俩共同举杯，说村领导你们放心，我们到部队一定给你们争光。”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投向另一群人。他们本来拥有像我们一样正常的生活，但十一月三号的火光，突然改变了这一切。短短三个多小时里，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居所，相继化作了浓烟和瓦砾。他们是受害者，也是幸存者。他们失去了财产，失去了熟悉的家……幸运的是，他们还有生命。生命，还有比这更贵重的行李吗？

　　衡阳火灾发生以后，衡阳市将96户412位居民分别安置，并给灾民发放了日常生活用品和救济金，另外，对每户居民发放了1000元安置费用。

　　灾民：“我的是昨天买的，是亲戚和朋友给钱买的，全都没有了。”

　　灾民：“我是第一个从院子里出来的。”

　　灾民：“我下来的时候，他们还在院子乱。”

　　某报社记者：“能到你们这块的有几个路口？”

　　灾民：“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口子。”

　　某报社记者：“有几个路口进不来？”

　　灾民甲：“两个。”

　　某报社记者：“两个，是最近的两个路口进不来？”

　　灾民：“最近的两个口子进不来，有两个墩子堵住了，不可以进来。”

　　某报社记者：“等于说路上设有路障是不是？”

　　灾民：“路上有两个墩子，两个墩子，不能进来。”

　　某报社记者：“那等于是从另外的两个路口绕进来的。”

　　灾民：“九百八一平方买的，九百八十一平方米买的，这个房子还只买了五年。”

　　灾民：“是五年，整整五年了，98年买的。”

　　灾民：“他在那个里面熏红枣熏八角，熏了几年，而且我们所有的住户都经常向那个公司反映这个问题，说不要熏了，会引起火灾，没有人管过我们，所以导致了我们这种情况，才发生了火灾，其实这种事情是可以制止的，可以不发生的，发生了火灾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家这样倒下来，所以我们大家都很心疼，当时倒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哭，都站不起来，这是我们的家啊，一个人这一辈子没有了家就什么都没有了。”

　　目击者：“好可怜的，消防员太可怜的，这里的人，我们看了好心疼的。”

　　目击者：“我们当时就在这个窗口，眼看着倒下来，我一下子就哭起来了，都不得了了，我觉得好作孽的，我看着别人引起大火我又看到别人死。”

　　目击者：“我看到他们一直没有休息，直到楼倒下去，太可怜了，他们当时都在这里，消防员都在这里抢救，消防兵武警他们都睡在撒水车上面。”

　　11月5日晚上7：00衡阳火灾现场

　　湖南省消防总队参谋长印四海：“今天从上午的十点半，到目前为止，现在多长时间，我没带表，不是很清楚，一直为了搜救这个人，我们专门拆掉了那栋房子，动用了两百多人，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把这位优秀的干部给搜救出来。”

　　电视记者在消防官兵救火时拍下的镜头，可能会给确定遇难者最后的方位提供一些线索，昨天，这位消防支队的参谋长坐到了编辑机前。这也许会是遇难战友们在他心中最后的记忆了。

　　可以想像，这诀别之后的相见是多么痛苦！那一个个生龙活虎的影子，他熟悉他们，就像熟悉自己的手足……他知道，无论怎样呼喊，也唤不回那些年轻的生命，无论他再怎么下令，也无法让那些熟悉的背影转过身来……

　　11月5日晚上11：00衡阳火灾现场

　　我的同事找到了张虎在北京的家，他的父母已经得到消息赶往湖南衡阳。张虎有一个妹妹在上中学，她还不知道哥哥遇难的消息，我的同事也没有去惊扰她。张虎的亲戚为我们找到了一封信，是张虎入伍后寄回家里的。在这儿，我给您念一下：

　　爸、妈、妹:

　　你们好!又拿起笔来写家信了,见字如面,希望家中一切顺利,爸、妈、妹，我告诉你们一件很恐怖的事，那一天，我们一班接到报警就出动打火去了，那里是一个旧房子，我们到那里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在清理现场的时候，突然听旁边的人说，屋里烧死了一个老人，要求我们把他抬出来，我一听就寒了，很害怕，但是没办法，我们还是进去了，到了房间里一看，那个尸体恐怖至极，但是我们还要把他抬出去，我们一人带一只手套，一人抬一个角，闭着眼睛把他抬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烧死的人，真是恐怖。后来班长告诉我，不要往心里去，消防兵遇到这种事会很多，班长还要求我们回到部队，不管怎么恶心，都要吃饭。

　　我一听也是，别往心里去就行了，但是我还是会记住这一天的，而且，我要请你们相信，你的儿子不会比别人差的。祝全家幸福，一切顺利！

　　张虎

　　7月1日

　　写这封信的时候，张虎和他的父母都没有想到，四个月之后，张虎就以身殉职了。十八岁，这样年龄的人多数还在校园里，还在享受父母宠爱，还有无数的梦等待去做，可张虎却永远告别了这一切，因为他穿起的是军装，是迎接烈火的消防服。我在衡阳采访的同事今天下午见到了张虎的父母。

　　《社会记录》记者：“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张虎的母亲：“我们是昨天夜里一点半到的。”

　　《社会记录》记者：“坐火车过来的吗？”

　　张虎的母亲：“坐飞机又倒的火车，坐飞机坐到长沙，又从长沙坐到衡阳。”

　　《社会记录》记者：“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那个儿子出事的？”

　　张虎的母亲：“昨天上午。”

　　《社会记录》记者：“怎么知道的？”

　　张虎的母亲：“我就是听说了就往这边打电话。”

　　《社会记录》记者：“没有提到您儿子的名字？”

　　张虎的母亲：“没有提到，我就光知道这里出事了。”

　　张虎的父亲：“因为他正好在那个地方。”

　　《社会记录》记者：“完了你们就往这边打电话是吧？”

　　张虎的母亲：“是。”

　　《社会记录》记者：“你们知道这个消息当时的心情。”

　　张虎的母亲：“心情十分悲痛，虽然说我是他的母亲，虽然他为了衡阳人民的利益、财产英勇地献身了，可是我也要坚强地活下去，我觉得我有这样的儿子感到骄傲，他没有白死，我没有白培养他二十年，他虽然先走了，我也要坚强些。”

　　张虎的父亲：“虽然我还有一个小女儿，虽然说他已经牺牲了，既然干了这个工作选择了这个工作，有这样的事，他就肯定要献身，他就得去。碰上这种事，我们很悲痛，既然已经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感到为他骄傲。我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

　　烈火和硝烟散去了。在这个曾被警报笼罩的城市里，我们听到了鞭炮声。这鞭炮声的含义无疑是复杂的，或许是对劫难的告别，或许是对英灵的祭典，或许痛定思痛的感慨，也或许是对劫后余生的庆幸……无论如何，作为生者，我们都该记住这场由人制造的灾难，更该记住那些与灾难搏斗的身影，那些用血肉之躯为同胞在烈火前支起盾牌的人。

　　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社会记录》周一至周六23：40首播，次日4：40，15：30重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