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塘掘出的尸骨是谁？”十年艰辛寻夫路(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07日09:53 海峡都市报

欧珠儿含泪讲述10年的寻夫经历　　福建霞浦县，有个几乎全城皆知的“人物”——欧珠儿。她不是什么官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但就是这么一个人，10年来执著地做着一件事，霞浦人都知道，她在疯一般地寻找着失踪的丈夫的尸骨。

　　11月5日本报特别报道刊登了《虾塘掘出的尸骨是谁？》，昨日，死者陈孝友的妻子欧珠儿拿着报纸找到本报，在整整3个小时的倾诉中，记者深深感受到欧珠儿10年寻夫的艰辛；至此，记者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佩服欧珠儿这个弱女子。

　　10年时光的背后，苦的不是一天只能花1元钱的日子，真正折磨她的是一种精神上的痛！作为妻子，她无休止地四处告状、讨说法；但作为母亲和媳妇，她却因此没能照顾好老小，这成了她另一种的痛。

　　欧珠儿自述

　　最疼的就是老婆孩子

　　昨天，我买了你们好几份报纸，看到报纸上妈妈（婆婆）的照片，我就忍不住掉眼泪。我6岁死了亲妈妈，7岁就到妈妈（婆婆）身边，妈妈当我是她的女儿……（哽咽）可现在，你看照片，她才60多岁，头发全白了，目光呆呆的，脸色很难看……（眼泪涌了出来）我妈妈，她真的好苦，我到处告状，让她也受苦了……

　　可是，我没办法，一想到丈夫被人打得那么惨，死了尸体都找不到，我就管不住我自己，我就要去找他……

　　丈夫他很好，认识他的人都说很好。我7岁就到他家，从小和他在一起，我们18岁结婚，20岁生了第一个孩子，他不仅对我好，对孩子也很好。那时候，他经常外出做生意，可他不管走到哪里，心里都记挂着家。那次他从北京回到霞浦县，已经半夜了，可他当晚还是在公路上苦等，直到拦到车，赶回来。事情发生的那天下午，他出门前，还说到他这辈子最疼的就是老婆孩子了，可是……（低头泣不成声）

　　他死的当晚，我一个人昏昏沉沉地走了大半个小时的夜路，要从长春镇赶到传胪村，可到了土井村时，被表姐锁在屋子里，他们都不让我去，说去了也会被打死，可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要不是因为有孩子，我那时候就随他去了……

　　每天都到海边喊丈夫

　　第二天，我到长春镇找领导，可领导说公安把整个传胪村都搜遍了，就是没找到我丈夫，他们也没办法。我被亲戚架回祖厝老家。

　　那阵子，村子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说我丈夫死了，有说尸体被抛在传胪村的牛栏里，有说被扔在海里，有说被埋在山上……我心里知道丈夫是死了，可我就是不相信，到现在我都不相信丈夫死了，我还是觉得他在我身边。那时候，我没办法，我整天不是跑到传胪村村口喊我丈夫，就是到海边喊我丈夫。我喊他名字，我喊你死了也要让我见见你的尸骨啊……那时，传胪村的村民威胁我，说他们没有打死我丈夫，我再喊就打死我，可是我哪里知道怕啊。

　　1993年到1994年那一年多里，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还是活，即使12月下雪天，我都穿着那一件白衬衫和白毛衣，我为丈夫戴了三年孝。那时，由于找不到丈夫的尸体，公安一直没法破案。

　　不找回丈夫死不瞑目

　　1994年我把阿大、阿二丢给老母，带着小儿子到霞浦县城关附近的山上的庙里打工。一有时间，我就走到城关，找政府，找公安局。每个月霞浦县领导的接待日，我都去。每个月的14日，我就开始紧张，开始准备，15日都是一大早就去。那次，我没吃早饭，走山路，6月天热，后来走山路时晕倒了，差点就死了。可不管怎么样，我一想到我丈夫死得那么惨，而且连骨头都没见过，我就不甘心，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顾了。

　　1996年后，很多人上门说亲，连妈妈也劝我改嫁，说日子这么苦找个人照顾，还有等我年纪老了也有人照应。可我对妈妈说没关系，我不找回丈夫，我死不瞑目。我对媒人说，谁能替我报仇我就嫁谁。

　　后来，我就到了宁德市、到福州……我走到哪里我丈夫的照片和反映材料都带在身上，我不哭不闹，我对领导说了这事，交了反映材料，然后我就回家。过了两个月，没结果，我就再去找领导……

　　现在，案子破了，丈夫的?且不乩戳耍倚陌擦诵梢幌氲秸煞虮荒茄蛩溃倚木拖胨笔焙芡纯啵倚睦锞屯础Ｎ蚁氲鹊叫《右步峄樯⒆恿耍揖吞焯煳煞蚱砀＃盟檬苄?

　　朋友的帮助

　　朋友被她的执著打动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这10年来，陈孝友失踪的事情仍然时时挂在霞浦人的嘴边。这不仅是因为案件的离奇，更是因为欧珠儿10年来近似疯狂的寻夫举动。大家都被欧珠儿的执著和坚强打动，明里暗里，欧珠儿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

　　欧珠儿要出海找尸体，就有人愿意把船免费借给她。哪里有发现尸体的，也总有人捎信给她。甚至，打死其夫的传胪村都有村民偷偷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一些线索。一次，一个传胪村村民把一封信丢在她家门口，信里讲了哪些人打了其夫，其夫被打死后，丢在哪里，还告知可以到哪里找到尸体……信里还说了些让她宽心的话，这让她看到了世间的良心。

　　这个世间好心人真不少

　　欧珠儿回忆说：“1994年开始，为了上访方便，我带着小儿子到了霞浦县，开始时住在庙里，后来租了一间小房子，就几平方米，非常小。阿大、阿二和母亲只得在祖厝老家，一年多都没管她们，照顾不着。”

　　“直到1995年下半年，表妹腾给我一间大房子，一分钱都不收，有了安身的地方，我赶紧把母亲、阿大、阿二接上来，一家人才在一起了。说起来，好心人真不少，那时候，阿大、阿二给人当保姆、在店里洗碗，发工资时人家都多给。那时候，我们还碰到一个好人：一个邻居老依姆姓吴。老依姆在附近开了间小食杂店，店里有一部公用电话，她让我看电话，一个月给我150元，其实我知道那个店很小，不需要请人，依姆是想帮我们。果然没多久，依姆就把整个店让给我开，赚的钱都归我自己。当时，她没收我一分钱，只说什么时候有钱了，什么时候看着给一点。一年后，我不开了，把店还给她，才和她结算清了财务。”

　　亲人支持支撑着这个家

　　10年来，欧珠儿一心就是想着寻夫。用欧珠儿的话说，孩子没了爸爸，好像也没了妈妈。为了维持生计，为了挣钱寻夫，17岁的大女儿离家千里打工，14岁的双胞胎姐妹当保姆给人洗碗，11岁的小儿子也辍学跟着欧珠儿到处寻夫。这10年，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欢乐可言。失去父爱的痛苦、自卑及对父亲深深的思念，让他们克服了许多困难，支持着妈妈。1997年，还有一个人加入了这个家庭，那就是大女儿陈雪燕的丈夫吴世文，他不仅接受了这个家庭，还对这个家庭有着敬意，他和陈雪燕如今正支持着这个家庭。

　　女婿吴世文说：结婚时，就知道雪燕家很穷，也知道她这事。但我觉得雪燕、还有岳母都是很好很好的女人，为她们做些事都是应该的，感觉都是分内的事情。

　　再苦再累也要找到爸爸

　　二女儿说：10年了，不仅妈妈要找爸爸，我们也要找。爸爸死了，连尸体都没有，我们很想爸爸。我们几个和别的孩子吵架时，只要别人一说：“你凶什么，你爸爸死了，你都没办法找他的尸体回来。”每当这时候，我们就很自卑。再苦再累，我们也要找爸爸，那时候，我就经常和朋友到山上去找爸爸。现在爸爸的尸骨回来了，真的，我觉得仿佛爸爸回来了，家里又温暖起来了。

　　大女儿说：这10年，妈妈真的很苦，她最苦了，她和爸爸的感情很深，爸爸死了，要不是有我们，她也会去死。真的，这10年，只要能找回爸爸的尸骨，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牺牲我自己，为了爸爸也是为了妈妈……1997年，我嫁给我老公，我老公也知道我这事，几年来，他对我很好，也很疼我弟妹，很尊重我妈妈。我们的经济条件还可以，结婚后，老公帮家里在霞浦城关买了一幢房子，每个月都给妈妈、奶奶生活费。等父亲的事情办完，我们还想着把弟妹、妈妈、奶奶都接过来，好照顾他们。现在，爸爸的尸骨找回来了，我最担心的就是妈妈，只要妈妈能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本报记者李进／文/肖春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