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彭 浒

　　很久很久之前，我还是一个骑黑色跑车的少年，每天放学之后都会在一个立交桥下的书亭里逗留片刻，那时我的零花钱不多，但每个月都会买一本杂志：《音像世界》。那时的《音像世界》还没有采用彩印，只是在中间有几页彩色的插页，记不清是哪一期了，上面登出了一张全家福，在立交桥下的路灯里，我把照片上的人一个一个地辨认，那个时候，你还可以把我叫做追星族——现在记得，那张照片上有罗大佑、李宗盛、小虫、张艾嘉、潘越云、齐豫、齐秦、张洪量、马兆骏、赵传、陈淑桦、周华健、黄品源、娃娃……现在来看，这些名字的背后，都烙上了怀旧二字。而他们的另一个共同点就是，他们都来自滚石。

　　再过十几天，滚石唱片将在香港红馆举办进入香港10周年演唱会。虽然滚石进入香港的举动远远不如40年前英国音乐界发起的那场轰轰烈烈地入侵美国行动，但从演唱会开出的那张星光熠熠的演出名单来看，这一次的集体行为依然充满豪情和吸引力，滚石这一杆插在华语音乐界的原创大旗终于也在香港这个只对翻版歌大感兴趣的地方屹立了10年并依然迎风猎猎作响，这本身也就是华语原创音乐的一次胜利。

　　但今天的这篇文章，绝对不是要讲述11月中的演唱会，而是谢天谢地，借演唱会这个新闻契机，对这块执著的石头作一次简单的怀旧。

　　一个大脑和三个身体

　　如果说滚石唱片是一个大脑，那么如今在两岸三地蓬勃发展着的分公司们就是它的身体。在每一个地方，按照每一个地方的特色出牌，造就了滚石走到哪里都可以立即本土化的特征，也让滚石这个品牌成为全体华人歌迷的骄傲，我手写我心，我口唱我歌。

　　台湾滚石：23年的启蒙之树

　　1980年，台湾校园民歌运动的积极参与者段钟潭、段钟沂兄弟，以原《滚石》音乐杂志为基础，创办了滚石唱片公司。若干年后段钟沂接受采访时说：“其实早无所谓坚持，因为一开始做就赔钱，为了还钱必须再做下去。”滚石的奇迹就在这赚钱与还钱中诞生了。

　　而这个奇迹对于我的直接作用是，在1983年的夏天，我必须要听成方圆唱一首歌才能睡着，她一唱到：“直到睡觉前才发现功课只做了一点点”时，我就面带着微笑，钻进了被窝。只是又过了10年我才知道，成方圆少唱了一大段，“隔壁班的女孩怎么还没有经过我的窗前”，唱歌的人其实是罗大佑，在我还抱着塑胶唱片不松手的时候，他已经成为滚石的第一个标志，又或者说，他成为了台湾音乐的一个标志。

　　据说一开始，没有人愿意给罗大佑出《之乎者也》，他把谱子寄到日本，让日本乐手配器，回来再用卡拉OK的方式混好音，然后他找到了滚石。也许从那个时候开始，滚石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走上这条真实与激情并重的不归路，并且，谁也不知道能走多远，路上的荆棘与光荣都隐藏在哪里。但这一走就是23年，几乎把全台湾所有优秀的音乐人全部收罗到门下，新千年一回首才发现，全台湾的原创性音乐人几乎都是滚石系毕业生。

　　香港滚石：流行的那双翅膀

　　一直以为，滚石进入香港会掀起一股香港原创音乐的复兴之风，但这是错觉。

　　滚石进入香港的目的明确，出手准确，带领大部分台湾旧将齐齐过海，而香港的乐手只签下了早就已签下了台湾唱片合同的Beyond和在周星驰大力推荐下声线独特的莫文蔚。其实滚石带到香港的不仅仅是歌手，而是整个创作团队，把流向国外购买音乐版权的资金截留下来，塑造华语原创的金身。

　　10年就这样一晃而过，但和10年前相比较，你是否发现，唱翻版歌的少了，原创音乐榜上的一首首歌名，都在默默书写着滚石的侵入，有朋友说，这叫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在西化的最前沿，找一条折中的路，带给他们另一种选择，哪怕这种选择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对立，因为流行才是香港的主题。

　　看见罗大佑、李宗盛、齐豫、张艾嘉纷纷成为颁奖嘉宾走上每年香港年末种种大奖的奖台，看着他们把手中的奖杯颁给周华健、莫文蔚、伍佰……你不得不说，香港为滚石插上了一双流行的翅膀，流行也许就会带来利润，而这利润会让滚石飞得更高。

　　大陆滚石：悲壮的眼睛

　　1990年，滚石制作人张培仁、贾敏恕来到北京，那年，北京现代音乐会成为划时代的里程碑，他们感觉到自己走在浪尖上。把引进台湾滚石唱片作为常规运作，而同时大陆原创音乐品牌成为了他们的主导思想。中国火和魔岩唱片先后诞生，作为滚石送给这个古老大地的音乐大礼。

　　于是在1992年，一盘《中国火I》，让全国人民都学会了在冬天的街头高声唱：“姐姐，我要回家。”在1993年，黑豹和唐朝不可一世地从亚洲起飞，让美国最主流的音乐杂志《SPIN》大跌眼镜并在随后击节赞赏。1994年，新音乐春天运动拉开序幕，魔岩三杰每人卖掉近百万的正版专辑。而1994年底，魔岩三杰和唐朝彻底点燃了香港红馆，演出结束，何勇站在舞台上高呼：“张培仁、贾敏恕，历史会记住你们！”香港观众跪倒在舞台前，原来还有这样震撼的音乐。

　　但随着滚石造星运动高潮的落幕，后继力量的薄弱，轰轰烈烈的中国火运动也宣告中断，如果你如今再登陆中国火的官方网站，在那个用“本纪”作为记录的文档中在第一排写道：在最坏的时代里最好的声音。不管偏颇与否，它至少记录了一个年代，那个年代里，中国的年轻人在音乐上经历了一次革命，从此，唱片店里会专门辟出摇滚音乐陈列架，如果要给这个年代加上一个名字的话，我愿意看到：“滚石创造”这几个字。

　　虽然那个年代已经凋落，但它已经是我那个时代里最好的记忆了。（作者为专栏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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