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宝总理出席会议并发表题为“把握机遇、 迎接挑战、实现共赢”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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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月2日，博鳌亚洲论坛2003年年会正式揭幕。在全球经济区域一体化日趋增强的今天，旨在推动亚洲区域一体化的博鳌亚洲论坛无疑吸引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关注。在为期两天的讨论中，亚洲国家和地区政要、著名专家学者和中外企业巨子就亚洲区域一体化的主题展开了激烈的思想碰撞

　　撰稿／曲力秋(本刊驻北京特约记者)

　　在博鳌亚洲论坛结束的第二天，本刊驻京记者采访了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经合组织与东亚合作研究中心主任陆建人教授，就亚洲区域一体化进程中的诸多问题与陆建人教授进行了探讨。

　　一种更现实的选择

　　《新民周刊》：近两年来，为什么亚洲各国对实现亚洲区域一体化的呼吁越来越强烈？

　　陆建人：现在说到经济的全球化大家都不陌生。但实际上全球经济的区域化发展比全球化的发展要快得多。对一个地区来讲，区域经济一体化是一种更现实的选择。当然，从理论上来说，区域化是全球化的一种表现形式。但全球的问题不好解决，像9月份召开的坎昆会议，世界贸易组织的一百多个成员分歧很大，导致谈判破裂。在这种情况下，全球各个区域都在发展双边的、次区域的、多边的以及小规模的自由贸易协定。

　　现在世界上有三大区域在积极发展区域一体化，一个是欧洲，一个是北美，再一个就是亚洲。在这三大区域中，欧洲的区域一体化发展得最快，经过50多年的发展，它已经从自由贸易阶段进入到经济同盟阶段，而且已经使用了统一的货币——欧元。在北美，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3个国家成立了北美自由贸易区，在此基础上，2005年美洲将成立除了古巴以外的30多个国家的更大的自由贸易区。

　　亚洲有49个国家和地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一体化的组织。这样它就面临着来自欧洲和美洲的很大压力。如果亚洲各国今后还是各自为政、没有经济一体化的对策，那么，你的产品就没有竞争力，就打不进世界的市场，就没有和欧洲和美洲讨价还价的力量，在全球化的过程中就会失去自己的地位。亚洲金融危机对亚洲的冲击非常大，这之后，亚洲各国开始反思，由于我们没有统一的货币，我们只能求助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于世界银行。但是人家给你的援助是非常有限的，而且还附带很苛刻的条件。

　　《新民周刊》：在发展区域一体化方面，亚洲和欧洲及北美洲相比有什么不同？

　　陆建人：欧洲的一体化发展得很快，它有很多有利的条件。首先欧洲的经济体之间的差别非常小。由于二战使欧洲各国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战后欧洲各国几乎处在同一个起点上。现在欧洲各国之间的贫富差别很小，发达程度也相差不大。其次，欧洲的主要国家像德国、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它们有共同的政治目标和政治体制，再加上欧洲在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就有了煤钢联盟，然后它又解决了农业的补贴问题，从而使农民由反对力量变为支持力量。欧洲的一体化有一套完整的制度，它的一体化从一开始就是按照这个制度一步步实施起来的。

　　北美的情况有所不同，它是另外一种模式，即美国定下规则，加拿大和墨西哥接受。它具有一定的互补性，墨西哥的人口多、经济水平落后，为美国提供了劳动力。

　　亚洲区域一体化起步较晚，进展相对缓慢。这当中有政治方面的原因。目前全球政治冲突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亚洲，像伊拉克、阿富汗、中东问题，还有南亚的克什米尔问题以及东北亚的朝核问题，这些问题都是世界的焦点。所以亚洲的安全很不稳定。从多样性的角度来看，亚洲各国在经济制度、社会制度、政治制度、文化背景及宗教信仰方面都有很大的差别。亚洲各国及各地区之间的贫富差别也很大。目前只有日本属于经济发达体，亚洲四小龙及中东的很多国家虽然很富，但还没有达到发达国家的水平。此外，在世界各大洲中，亚洲的国家最多，人口占了世界总人口的46%，亚洲各区域之间的分布非常分散，有东北亚、东南亚、南亚、北亚、西亚和中东几大部分。

　　实现区域一体化应该说是各国之间的差别越小就越容易联合，差距越大就越不容易联合。这就是亚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迟缓的原因。

　　一体化的目标

　　《新民周刊》：现在大家都在谈实现区域一体化，那么这个一体化到底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

　　陆建人：一体化的发展有六个阶段。第一阶段也是最低阶段，就是建立特惠贸易区，即特惠贸易区内的国家之间不是对所有产品，而是只针对几种产品，譬如录音机或汽车实行特别优惠的关税；第二阶段是建立自由贸易区，即自由贸易区内的国家之间对所有的产品都实行减免关税；第三阶段是建立关税同盟，即同盟内的所有国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对所有非成员国实行统一的关税；第四个阶段是建立共同市场。在这个阶段中，会有一个所有成员国必须遵循的制度。一般来讲，一体化发展到这个阶段就基本上完成了大半。当然，在自由贸易区产生的阶段，我们也可以说一体化的初级目标已经达到。

　　一体化发展的第五个阶段是实现货币一体化。在这个阶段，区域内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都是由中央银行制定的，而不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制定的。像欧盟，它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就是由欧洲银行制定。到这个时候，国家的主权已经没有了，各个国家是通过让渡国家的主权来获得地区的利益。一体化的最高阶段是政治上也完全一致，就是马克思讲的国家消失了。整个欧洲变成一个大国，只有一个国家主席和外交部长。

　　欧洲一体化的发展现在已经到了第五个阶段，并正在向第六个阶段迈进。上世纪末，欧洲实行了统一的货币——欧元，现在欧洲正在搞议会制，然后选举出一个议会主席来协调外交政策。现在欧洲人的国家意识已经非常淡漠。

　　《新民周刊》：但亚洲的情况正好相反，亚洲国家的民族主义情绪正处于高涨的阶段。

　　陆建人：现在亚洲的很多国家还没有认识到区域利益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好处。这也是亚洲区域一体化发展迟缓的原因之一。

　　欧洲在50年前也存在这个问题。欧洲的民族主义在19世纪是非常严重的，像德国和法国打了一百多年仗。但是二次大战后，欧洲各国的民族主义意识和国家意识在慢慢地淡化，区域意识在逐渐上升。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国家小，所以要联合起来，有了欧洲地区的利益才会有自己的利益。

　　我觉得博鳌论坛的意义在于，她为亚洲各国提供了一个场合，大家到这里来交换意见，增强信任，这样慢慢地亚洲各国就会认识到我们之间是有共同利益的，有了共同的利益才会有我们自己的利益。

　　《新民周刊》：亚洲区域一体化是什么时候提出来的？它目前发展到什么程度？

　　陆建人：亚洲区域一体化的提出是最近一两年的事。但东亚一体化的提出比较早。1967年，东南亚的5个国家——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菲律宾、新加坡和泰国在曼谷宣布成立东南亚国家联盟(即东盟)。90年代初，东盟10国开始运作成立东盟自由贸易区。在今年10月份召开的巴厘岛会议上，东盟10国领导人签署了《东盟第二协约宣言》，描绘了到2020年建成“东盟共同体”的蓝图。东盟实际上就是一个一体化的组织，它的目标就是要形成像欧盟这样的紧密形的合作组织。

　　东北亚的情况要复杂一些。中日韩三国在东亚地区的经济份额占了90%以上。而东盟的国家虽多，但经济总量只占整个东亚的8.9%，目前东亚的合作主要是在东南亚地区。

　　南亚的印度、巴基斯坦、斯里兰卡、马尔代夫等6个国家也有一个经济合作的组织。但南亚的贸易水平比较低，且都是内向型的，不像东亚以出口为主。所以，相对而言它在整个亚洲地区中的影响不是太大。

　　中东各国以石油为中心也有自己的合作组织，但是各个组织是孤立的，没有形成一个拳头。

　　亚洲一体化的切入点

　　《新民周刊》：亚洲区域一体化大概在什么时候能够实现？

　　陆建人：东盟秘书处的秘书长王杰思最近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亚洲区域一体化的形成大概需要20-50年的时间。我比较同意他的看法。我的分析是，如果东亚自由贸易区能够在20年内形成，那么它将为整个亚洲区域的一体化的形成奠定一个很好的基础。最近出现了一个很好的势头，中国加入了《东南亚友好合作条约》，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加入了东盟。现在，印度也在积极和东盟接近，它也承认了这个条约。并且，印度还在和东盟讨论建立双边自由贸易区的问题。这样将来南亚很可能和东亚先联合起来，这样整个亚洲一体的基础就打好了。在这个过程中，亚洲地区的其它地方不可能不发展，譬如中东问题解决了，和平时代到来了，那么大家一定会致力于发展经济，将来也许有一天，我们能够看到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出现在同一个自由贸易区里面。

　　亚洲区域一体化肯定是逐步发展起来的。欧盟一开始也只有6个国家，后来它吸收北欧一些小的国家，扩大到15个成员，再后来进一步扩大到25个成员。所以，我认为如果亚洲有一半的国家能够加入到联盟，那么就可以说基本上实现了亚洲区域一体化。将来无非是在这个基础上再进一步扩大。

　　《新民周刊》：亚洲区域一体化能不能达到欧盟那样的水平？

　　陆建人：我刚刚把一体化的发展分为6个阶段。欧盟现在是处于由第五个阶段向第六个阶段迈进的过程中。目前世界上只有这一个地区达到了这样的水平。北美的一体化进程还停留在自由贸易协定上，也就是说，它处于第二个阶段。将来如果整个美洲实现了美洲自由贸易区，估计也不会搞成像欧盟那样使用统一货币，形成共同市场这样的模式。它很可能是将现在自由贸易区的组织和范围扩大。亚洲区域一体化的发展目前还处于第一阶段，就说是整个亚洲的自由贸易区还没有实现。亚洲区域的一体化可能与美洲比较相似。我觉得亚洲没有必要照搬欧洲的模式。

　　《新民周刊》：亚洲区域一体化应该从哪些切实可行的合作开始？

　　陆建人：首先应该把贸易作为实现亚洲区域一体化的切入点。因为贸易是亚洲的优势，特别是东亚，东亚大部分国家是外向型经济，贸易比较发达。南亚经济的内向型比较强，像印度这么一个大国，它的贸易额非常少，但是它现在已经开始懂得贸易在经济中的作用，也在开放市场。

　　另外就是要加强在金融方面的合作。上世纪50年代到60年代，在欧洲一体化的过程中，金融对现代经济的作用还不像现在这么重要。但上世纪末的几次金融危机，使越来越多的亚洲国家认识到必须加强本地区的货币和金融合作。东亚在没有建立自由贸易区的情况下，它的金融合作反而先行了一步。这与欧洲有很大的不同，欧洲是先搞自由贸易区然后才开始金融领域的合作。所以我说亚洲区域一体化未必要照搬欧盟的模式，它很有可能在某些新的领域出现一些重大的突破。

　　实实在在的好处

　　《新民周刊》：您认为实现亚洲区域一体化的最大障碍是什么？

　　陆建人：温家宝总理在博鳌论坛上的发言中讲到，维护和平与稳定是实现亚洲共赢的根本前提。没有和平的环境，没有稳定的社会局面，就谈不上发展。亚洲目前的和平与政治环境确实不尽如人意，一个国家或地区如果老在打仗，就谈不上发展。另外就是每个国家都要对区域合作有正确的认识，不能完全从自己的民族或自己的国家利益着想，也不能只盯着眼前这点利益，要有长远的眼光。欧洲当初在发展一体化的过程中，各个国家如果不做些妥协和让步，就不会有今天的强大。此外就是亚洲的多样性，多样性本身有它的好处，有了多样性，互补性才能体现出来，但是多样性有的时候确实会阻碍一体化的发展。

　　《新民周刊》：实现亚洲区域一体化会给中国老百姓带来哪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陆建人：经济一体化所带来的最大好处是降低交易成本，从而使产品的价格也降下来。西方古典经济学在贸易方面最有名的理论就是大卫·李嘉图的优势秉赋论。即你以你最有竞争力的产品去和别人交换，双方都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另外，经济一体化实现后，劳动力的流动及各国人民之间的交往会更加简便。譬如东盟各国将来就会取消签证，那时东盟内部10个国家之间的人民想到哪儿就像在国内一样，买张机票就可以走。这些都是给消费者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好处。

　　《新民周刊》：现在在全球范围内，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得非常迅速。这会不会造成对WTO的一种削弱？

　　陆建人：WTO有一百多个成员，这么多成员体要达成一个协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进行双边的和次区域的贸易合作要更容易一些。90年代以后特别是最近两年，全球范围内签订了两百多个FTA(即自由贸易协定)。从表面上看，这是对WTO的一种削弱，但WTO的第二十四款有这样一个规定，即WTO的成员之间可以签订双边自由贸易协定，但这种协定不能给其它没有参加协定的成员造成贸易壁垒。也就是说，双边自由贸易协定要和WTO规则相一致。实际上，最近签订的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其内容已经远远超出了WTO的协定，我们将其称之为WOT plus。像服务贸易和贸易的便利化等内容在WTO中是没有的。WTO只谈关税。

　　最近两年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很多，即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和次区域贸易协定是不是对WTO的削弱。现在人家的认识已经趋于一致：这种协定是对WTO的补充而不是削弱。但前提是这种协定必须遵循WTO的规则，否则就会对WTO造成伤害。

　　现在WTO有一个规定，就是WTO的成员之间要搞双边自由贸易协定必须要向WTO组织通报和登记。目前在WTO中备案的这样的协定已经有190多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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