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协议：改革方向还是霸王条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2日12:05 外滩画报

　　外滩记者邵嘉翔/报道

　　11月1日上午，南京师范大学在其校仙林校区体育中心内和4600多名大一新生及家长们签订了一份《学生自律与教育管理协议书》。

　　学校作为教学管理者和学生签订一份管理协议书，希望互相间明确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这本身无可厚非，但是南师大的这份《学生自律与教育管理协议书》却因为其中的部分条款引起了各界争议。

　　在这份协议中，令人醒目的也是引起争议的焦点就是第10条：“学生自杀的，自伤的；在对抗性或者具有风险性的体育竞赛活动中发生意外伤害的；住校外学生在上学、放学、返校、离校途中发生伤害的；学生自行外出或者擅自离校期间发生人身伤害的；在放学后，节假日或者假期等学校工作时间以外，学生自行滞留学校或者自行到校发生的人身意外伤害的……校方将无法律责任，学生就此必须承担相关的责任。”

　　有些人认为南师大的这份《学生自律与教育管理协议书》与相关法律相抵触，根本就是一个无效的协议；另有些人却认为南师大的行为是教育法制化改革的有益尝试。

　　自律协议是否多此一举？刘旺洪：初衷是教育学生

　　（刘旺洪，南师大“学生工作法律指导小组”组长、法学院教授）

　　“南京师范大学学生自律与教育管理协议书”是依据《教育法》、《高等教育法》及教育部颁发的《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将平时教育管理中涉及学校与同学之间关系的一些内容，学校、家长、学生之间的权利、义务及各自应承担的责任，以“协议”的形式确定下来。

　　这并不意味着在学生出现伤害事故的时候学校不管，可以推卸相关责任，关键是在于明确了学校和学生双方的义务和责任，而且还有助于学生对照协议规定自我约束，提高法制观念和自我责任意识的增强。

　　我认为这份协议可以进一步明确学校和学生的责任义务关系，尽管我们现在有《教育法》、《高等教育法》、《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等法律法规，但是总的来说法律法规还比较零散，还有学生手上也不见得都有，所以学生能通过这样一个形式来相对集中地了解这些规定。

　　从法律方面看大学生已经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他们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们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至少让学生们在思想上意识到自己的责任，自己对自己、对学校、对家庭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

　　杨文圣这是一种进步

　　（杨文圣，上海交通大学心理咨询中心副主任）

　　我觉得这个规定是很人性化的，比之过去在学校内部重视管理而轻视沟通的做法是一种进步。

　　学生生活在学校内，如果有学生自杀，学校不可能百分之百没有问题。但是据我们了解，对于自杀自伤这些比较敏感的问题，其实主要责任还是在学生自己，自杀大多数都是自己的选择。

　　现在国内高校遇到的比较常见的情况就是很多学生出了事情之后学生的家长都会找到学校，本身无过错的学校要承担很大的压力。很多父母认为，我把孩子交给你学校，就是把他托管给你，出了事情当然要找你。

　　大学入学后很多学生正处在从未成年人向成年人转变的过程，靠这种协议给他们灌输一些必要的信息，对他们的成长是有好处的。

　　谭晓玉 学校的行为有些多此一举

　　（谭晓玉，上海市教育法制研究与咨询中心负责人、博士）

　　大学生基本上都是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但如果学校有过错，学校还是要承担责任。我想学校应该是为了确定一个比较明确的责任条款而签订这样一个协议。我分析这也是学校想让学生注意自己的行为，还有就是划清责任，哪些是学生应该承担的，哪些是学校应该承担的。

　　我认为学校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不应该和个体学生签订生死协议，因为相关条例和法律都明确规定了各种情况下学校和学生应该承担的责任，学校的这样一个举措有些多此一举。

　　张建伟：这个协议的意义不大

　　（张建伟，清华大学法学院博士）

　　按照学校的初衷，他是想让学生们了解自己和学校各自的权利和义务，但实际上学校不需要和学生签这样一个协议。他们可以在入学的时候发放相关材料，或是把它写入学生手册，而不是在入学时签订民事契约。

　　这就等于两个人在从事一个民事法律行为，如果发生意外伤害事故后，事实上学校该承担什么责任还是要根据相关法律承担相应责任，他并不能通过这样的协议免除任何责任。

　　自律协议会不会让学校减少责任？

　　刘旺洪：协议是对法律的一种细化

　　我们的原意是因所列情况造成学生伤害事故的，学校已履行了相应职责，并无不当之过，相关事故责任应当按有关法律法规或是其他有关规定认定。而在有关媒体的报道中就变成了校方将无法律责任，学生责任自负。这显然曲解了我们的意思。

　　南师大签的这份协议是一种管理性的协议，是对法律的一种细化，法官判案的时候它只能作为一种参考。如果它里面出现了和法律法规相抵触的地方，那么它就无效。

　　按照我的理解，协议一方面是起到对学生的行为规范和限制作用，另一方面就是起到教育作用。

　　杨文圣学生们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觉得这是个好事情，不像有些学生想象的那样，签了协议之后学校就会放松对学生们的管理，对心理存在问题的学生减少帮助。

　　其实自杀自伤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国外，学校也是不会负任何责任的，而在国内还是第一次把这种事情写在协议里面。

　　学生们认为，“学校把责任明确之后就不会加大对高校内的心理咨询中心的投资”，这是一种错误的理解。各个高校的心理咨询中心，其性质就是福利机构。我们的目标就是给每个学生的身心健康发展提供一个保障，从这个角度来说，学生们的一些担心是多余的，我认为这份协议不会让学校减轻任何负担，我们的工作也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自律协议到底有没有法律效力？

　　谭晓玉：协议涉嫌违法

　　我们国家和上海市都有颁布《学生伤害事故处理办法》，都明确规定了哪些情况学校有责任，哪些学校没有责任。学校没有责任的情况下，学生自杀自残或是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学校都不会负什么责任。

　　但是为什么我认为南师大的这个自律协议有违法之嫌呢？根据《民法》的原则，涉及到人身伤害和生命安全这方面的情况，和某一个特定的人签订合同那就违反了民法的基本原则，简单讲就是不能签订生死合同，生死合同是违法的合同，没有法律效力的合同。

　　我觉得南师大和学生签订这样的协议本身并没有错，关键是协议的部分内容和我们国家的《民法》精神相抵触、相冲突。如果要从法律的角度看，这样一个协议不但不合法还涉嫌违法。

　　目前学校和学生有两种关系，一种是行政关系，比如说学校要对学生进行管理，学校和学生是一种授权的行政法律关系。

　　还有一种是民事法律关系，不论你校长也好，还是学生也好，大家的关系是平等的，签订协议的前提就是平等，没有命令与被命令的关系。

　　像南师大这种情况显然是不公平的，4600名学生中肯定有不愿意或是暂时不愿意签合同的，学校也没有说明这个协议是自愿签的，不签的后果是怎么样，尤其是这种格式合同。

　　张建伟：这协议在他们眼里就是霸王条款

　　像南师大这样的格式合同肯定有很多学生不是自愿签的，这协议在他们眼里就等于是霸王条款，这个协议的合理性有疑问。

　　在南师大的这个契约当中有些条款显然是不公平的，学生刚入学，刚刚从高中升学上来，他们根本无从判断那些条款的内容，这样的情况下学校拿出自己的免责条款给他们签，这就是强加给学生的协议，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这种行为已经违反了签订条约时双方自愿的前提。

　　至少在我看来，学校和学生之间很难说是平等的，学生要是想不签怎么办？学生要取消其中的一些条款怎么办？学校对这些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对教学应该制定特殊法律

　　谭晓玉：应该制定一部教学管理办法

　　现在有一种情况就是各个中小学包括大学都制定了校纪校规，但是很多的校纪校规都超越了现行法律的规定，或者是和一些法律相冲突。

　　比较常见的就是很多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进校，这个校规你要是想找法律依据是找不到的。

　　还有，学校为了便于管理在学校内各个角落装监控器，全天对学生活动进行监控，并且还把这种行为写到了校规里面，这侵犯了学生的隐私权。

　　我的看法是，现在应该制定一部教学管理办法，让学校在保障学生基本权利的基础上可以制定一些特殊的规定。其实类似的法律很多，只是在教育这个领域还没有得到重视，比如说男人到了22周岁，如果按照婚姻法规定就随时可以结婚了，但是如果他是军人的话就不是想结婚就结婚的了，因为军队里面有特殊的规定。教学这种特殊的活动应该制定特殊法律。南师大的情况就反映了这种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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