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最爱穿裙子，下雪天都敢穿着长靴厚裙在外头走。这几年却习惯大改，像花木兰一样褪去红装，把长裤作为我的首选，连大夏天也不例外。这大概是职业病。

　　几年前修建猴子石大桥，一天我约好下午去采访工程进度。那日上午先去通程大酒店出席某大企业的新闻发布会，会议规格比较高，中央电视台、香港凤凰台都来了人，我特意穿着一条“艾格”的裙子，淑女味十足。下午驱车到了猴子石工地才意识到我穿错了衣服。

　　大桥已修了一段，我当然要上到高高的桥面上去看一看，找一下感觉，可是上桥的阶梯根本还没有修，我必须和工人们一样，踩着颤悠悠的竹搭板上去。跟着工地组长走到又长又陡的竹板阶梯面前，我犹豫着停了脚步———我有点恐高，脚上这双半高跟的皮鞋只怕也会打滑，最关键的是，我穿着半长的裙子，喇叭口，而底下工地上尽是工人师傅，随便一抬头就能看到我露了春光。组长一下就走出老远，在前头大咧咧地喊：“快走啊，还有么子问题？”我做不得声，急中生智，将裙角挽起来系了一个结，裙边的口子便缩小了，下面的人当然看不到什么。可这下却苦了我，我迈不开大步，像个日本女人，不，像个小脚女人一样迈着碎得不能再碎的步子向上走，可能这种姿势太奇怪，不时有工人从我身边经过，还好奇地回头来看。我狼狈地低头爬坡，鼻子上冒出了汗。越往上走越害怕，竹板铺得很稀松，从一道道缝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离我越来越远的地面，脚下的竹板被我和路过的工人踩得乱晃悠，我死死抓紧旁边的竹杆扶手，扶手也在晃，我的心也在晃。几次几欲停下来，可回头也没有岸，我都走了一半了，前面的路和后面的路一样遥远。

　　好不容易爬到桥面，衬衣都被汗水湿透。抓惯了工程进度的组长早已等得不耐烦，大概觉得我这样的记者太熊。我急忙放开裙角，跟着他查看路面，听他指点江山，展望长沙新貌，照相机咔嚓不断。

　　下桥了，组长迈开大步，竹板一阵乱晃就不见人了，我故伎重演，又系起了裙角，穿着半高跟的鞋往下走就更难了，我站在飘摇的竹板上不敢动，几乎要哭了。这时一位工人师傅从我身边过，问：“你怎么了？”我说不出话，指指我的鞋，又指指我的裙，他奇怪地问：“你怎么把个裙子打起结？”但他不笨，再往底下一望就明白了，把手伸给我说：“莫怕，只看竹板，不看底下。”不知过了多久，在这只粗糙而温暖的大手的牵引下，我终于走下了桥。脚踏上地面那一刻，我恨不得给那位师傅深鞠一躬，但他一转身就忙去了，我只好顺势弯着腰把那条该死的裙子的结打开。

　　此后绝少穿裙，一双平底鞋加一条长裤就成了我最经典的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