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帝国》三集都已展现在人们眼前。万物有始必有终，从第二集引发的争论和疑问似乎应该划上一个句号。然而，两个天才导演留给人们的，却是更多的智力挑战和无休止的争论

　　借用《绿茶》中的典故，如果说世界上的电影有两种，一种是罗马，一种是森林，那么《黑客帝国》则是两者的神奇混和体。

　　几乎所有人都可以走进《黑客帝国》，所有路径的目的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乖乖地掏钱买票：从对《圣经》、《金刚经》倒背如流的虔诚信徒，到沉迷于人工智能和混沌理论的技术狂热者；从爱好宽银幕战争和高速度格斗的视觉瘾君子，到追求严谨故事结构和镜头叙事理论的电影从业者；一切愿意卷入这场Matrix狂潮的人，都会抵达自己心中的罗马。

　　新一轮测试的迷魂阵

　　但另一方面，《黑客帝国》又是走不出去的森林。看看网上千奇百怪的剧情讨论，你不得不承认，“龌龊司机”兄弟布下了一个迷魂阵：人们在命运交叉的城堡和曲径分叉的花园中徘徊，一千个人，解读出一千个Matrix，一万个尼奥。

　　在探讨更多深层问题之前，有必要简要叙述我理解的剧情：在遥远的未来，机器在人机大战中获胜，所有人被浸泡在充满粘液的容器中，为机器提供能量。从出生开始，人的五官就控制在电脑手中，感官经验全都来自电脑提供的神经刺激。但谁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幻觉，这个制造万千幻象的电脑程序名为Matrix（母体）。不过，其设计者Architect并不能控制Matrix中的所有因素和预见Matrix中所有角色的行为。他想了这样一个解决办法：设计一个角色来探测系统的稳定性。当这个角色(the one/救世主)经历所有故事之后，会把一些数据带回源程序，此后系统将重启，并升级到新版本。在此同时，the one将携16女和7男在现实世界中回到锡安（位于温热地心的硕果仅存的人类世界），开始新的反抗（或者说新一轮的测试）。在Matrix第六版中，承担这个测试任务的是尼奥。由于史密斯（那个总是和尼奥打打闹闹的电子密探）的出现，尼奥作出了和其前辈不同的选择。人和机器也开始了新的关系，至少超脱出你死我活的狭隘心态。

　　恐怕许多人并不赞同以上的解读，也许我们应该明确以下一些基本的理论预设，这是一切讨论的出发点。

　　首先，人的肉体和精神处于两个世界——电影中是锡安与Matrix。灵与肉的区分以及两者的关系，是西方哲人顽固探讨的一个话题。电脑的出现，给这个抽象问题提供了一个绝妙的实验场所。有人认为，灵与肉可以类比为计算机的软件和硬件，再进一步，则是人的精神可以在编码后下载到电脑和网络里。这一类比的局限和贡献，成为Matrix三部曲中纠缠不休的问题。

　　至少到今天为止，我们可以把视觉、听觉编码（想想数码照片和Mp3下载），触觉和嗅觉的数字化应该也不遥远。而且，人的思维模式，经计算语言翻译后可以用软件程序来模拟。这样看来，人类精神属性的许多部分，已经可以转换成0和1，进入电脑和网络。不过，那些微妙和神秘的东西，比如爱与信仰，似乎还不容计算机染指。但人们不也见过这样的科学八卦吗：有科学家指出，爱并不复杂，它可以分解成某些细胞的活动和某某体液的分泌。

　　是选择的权利，还是骗局

　　Matrix三部曲中有多处情节挑起同样的话题：在地铁站台片段，当尼奥认为爱是人的情感专利时，印度人Rama-Kandra说，机器也可以说爱，爱只是一个词，重要的是这个词指示的那种关系。既然这样，那么机器所说的爱和人体验的爱，有没有差别呢？

　　由此我们进入第二个问题，机器和人之间有没有清晰的界线。从求生意志而言，人和机器没有差别，从最初的电脑叛乱开始，人机之争从未平息。尼奥和史密斯的数次搏斗，锡安保卫战中电子乌贼和人类神兵利器的火拼，所有抗争都是为了种族的延续。那么，人之所以不同于机器，是因为智力、爱或者信仰？

　　在顽固的人本主义者看来，人与机器的区别，关键一点在于自由与否，或者说能否控制自己的命运。

　　在影片中，尼奥在关键时刻似乎拥有选择权，但可能这只是一种幻象，因为路径的终点仍然控制在Architect手里。被Architec称为Matrix之母的Oracle发现，只要让测试者在关键时刻获得选择的权利，他们一般都会以为自己获得自由，从而无法拆穿“骗局”，欣然接受Matrix。

　　两难选择与道德困境

　　Matrix的模糊性，也是其迷人之处在于：Architect创造了Matrix，但系统一旦运行，将有无数个体在其中活动，随着系统的运行越来越复杂，有许多因素是Architect无法预见也无法完全控制的。所以我们很难认定Matrix中的个体就是绝对的精神奴隶。在Matrix的前几个版本中，Architect的驾御之术非常高超。这是一个异常刺激又没有脱离控制的猫捉老鼠游戏：每到故事结尾，Architect都给尼奥们两个选择，当尼奥的前辈以为自己拥有自由、能够掌握命运时，结局却是一样——为Architect测试系统，给源程序提供代码，锡安重建。但是，随着系统的一次次升级，控制权这一砝码逐渐偏向Matrix中的个体。最终，尼奥和史密斯的行为超出了Architect的预见和控制。

　　如果将上述游戏中Architect与尼奥、史密斯类比成上帝与人类的关系，那么，所有关于自由、命运和意义的哲学命题，都能找到故事载体；尼奥面对的两难选择与日常生活中的道德困境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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