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13天相机为武器智勇记者偷拍飞车大盗(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19日11:16 新华网

　　他曾装疯13天卧底偷拍飞车大盗，他曾化装成鞋匠、管道工暗访“黑香肠”加工厂，他为拍摄小偷与小偷睡在一起……他以照相机为武器，以城市角落为阵地，揭露丑恶。他就是《武汉晨报》记者——王浩峰。

　　埋伏

　　主持人：你好王浩峰，欢迎来到安徽卫视《记者档案》。说实在的我见着你呀，我不相信这些照片都是你，怎么可能呢？比如说这张照片，像一个我们真正熟悉的那种街头无家可归者。

　　王浩峰：是，这个是我装成疯子在偷拍飞车大盗。1999年春节前夕，我在武汉城乡接合部的京广线上进行暗访的时候，就发现铁道边一条小路上有很深的脚印，当时我就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铁道上作案？

　　主持人：那你为什么在那里溜达？

　　王浩峰：如果不在那里徘徊的话，你怎么能发现那堆脚印呢？在平时没有新闻线索的时候，我就出没在人口比较复杂的地方，或者地形比较复杂的地方，去寻找新闻。

　　主持人：那你觉得会是什么可能性？

　　王浩峰：当时我在村庄里做了一番调查，村民都不敢说，后来一家建筑工地有个老人就告诉我说，这个地方确实有一大帮人在作案，而且分工非常明确：有专门放哨的，有进行飞车的，有开车接应的。

　　主持人：作什么案呢？

　　王浩峰：就是抢劫铁道物资，因为这个地方是武汉的江岸西站，是我们国家的一个大型货物编组站。货物从这个地方发出来的时候，火车行驶得比较缓慢，他们有这个机会飞上车把货物往下掀。

　　主持人：这是警察干的事，是你新闻记者干的吗？

　　王浩峰：但是作为一个记者，我必须想方设法把这个真相揭露出来。

　　：

　　“疯”记者卧底拍飞车大盗

　　主持人：那为什么你非要把自己乔装打扮成那个样子呢？

　　王浩峰：当时我就比划了一系列的角色。挑一担子水果，乔装成小商小贩。穿一身黄马甲，装成铁道工人修铁道。我比划了这一系列的角色，但总觉得不像。

　　主持人：为什么？

　　王浩峰：因为自己是一米八二高的大高个，总觉得坐到对方跟前，对方感到有威胁。后来我就发现现场有几个疯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疯不疯癫不癫的，两头在游荡。我就想能不能乔装成疯子，跟他们疯在一起呢？

　　主持人：可是你同样是有一个大个呀？你装成这个身份能说服别人吗？

　　王浩峰：大个不要紧，因为大个有时候精神受到刺激，这种情况也有的，后来我就决定装成疯子。当时我就在垃圾堆里，捡了一套脏兮兮的破衣服。

　　主持人：就是照片上那身？

　　王浩峰：对，就是这个。

　　主持人：能穿得下吗？有你这个个头的吗？

　　王浩峰：当时穿不上去，我就捡了一个草绳子，把腰一系。

　　主持人：臭不臭？脏不脏？

　　王浩峰：臭啊，脏得不得了，还戴了个破帽子。

　　主持人：也是捡的？

　　王浩峰：是的，后来就在那个铁道边上，把煤灰涂在脸上，涂得黑黑的，就看到两个眼睛在眨。当时我还在家试镜，感觉对这个角色非常满意。

　　主持人：那你穿这身衣服还能回家呀？

　　王浩峰：当时捡了没有在现场穿。先在家里试好了镜以后，才到现场去的。

　　主持人：这个“硬件”是行了，那“软件”行不行？你能不能装疯卖傻呢？

　　王浩峰：就是啊，之后我就在现场疯。来回走，有时候也在地上滚过去滚过来的，学着他们。但是接连疯了三四天，盗贼却没有踪影了，他们这个抢劫行动停止了。

　　主持人：这是怎么回事？

　　王浩峰：到第六天凌晨，我一觉醒来的时候，这一帮盗贼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他们疯狂地把火车上的铁道物资往下掀，掀了之后就往汽车上搬。

　　主持人：那你有没有带照相机？

　　王浩峰：当时没有带照相机，但是就在这个时候我意外地发现，在现场游荡的几个疯子是他们的哨兵，因为货物得手了之后，这些疯子帮忙往接应的汽车上搬。

　　主持人：那全是装的？

　　王浩峰：全是装的。我这才知道前几天他们为什么停止了，原来他们对我存有戒心。

　　主持人：所有的疯子都是装的？：

　　王浩峰：看样子拍到他们，把他们作案的镜头拍下来还真是不容易。必须要加大疯度，让他们放松警惕。当时他们扛着货物从我身边走的时候，我有意识地装做对他们不感兴趣，就倒在那个泥水里，滚过去滚过来。后来接连几天，我就有意识地把馒头拌碎，把馒头渣撒在地上，当着他们的面再捡起来吃，有时候就把地上半截烟头捡着抽，有意识地抽给他们看。就那么接连几天之后，他们作案又开始疯狂起来，不分白天和黑夜。一直到第十天晚上，我就准备回报社，把我所了解的一切，向报社领导汇报。

　　主持人：你怎么回去的呢？就是这样回去的？

　　王浩峰：就这样回去的，还把外面的衣服稍微脱了一点，当时我就拦车子。许多车子看到我脏兮兮的，始终都不停车。

　　主持人：那换了谁也不能停？

　　王浩峰：谁也不停，后来好不容易拦停了一辆出租车，但是司机把头伸出来一看，就骂了一句：你这个叫花子，还想穷开荤呢！骂了之后，开着车就走了。后来我没办法就把身上的5块钱掏出来，拿在手上，跟一个三轮车工人讲：师傅我要打车子，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这个三轮车师傅还蛮好的，看着我手上还有钱，确实是想坐车，就把我送到了报社。当时我进报社的时候……

　　主持人：人家让你进吗？他们能不能认出？

　　王浩峰：当时没有认出，他们惊奇得叫起来了，一个疯子怎么进来了？躲在楼道的两边。我到了总编室，我们总编当时正低着头办公，看到我一下子从板凳上跳起来了。当时我就把我所经历的一切跟他讲了，他就给我出主意说欲速则不达，你再去守，有什么难处，你都提出来。我说没什么困难。这个时候武汉下了一场大雪，天气非常的寒冷，特别是武汉的郊外，冰天雪地，寒冷异常。有时候非要在地上打滚，只有打滚，人才好受一些。

　　主持人：保持热量？

　　王浩峰：对，保持热量。当时那个手指和脚趾就像钢针在扎一样的难受。

　　主持人：那你把相机藏在什么地方呢？

　　王浩峰：藏在腰间，因为当时冬天的衣服鼓囊囊的，包在里面，对方不容易发现。

　　主持人：那他们有没有注意到你出去溜达了一趟，又回来了？

　　王浩峰：那是晚上走的，估计他们没发现。当时我就在地上滚呐，自己有时候也想是不是能退一下，找一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后来又想已经到这一步了，不能退，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后来接连受了几天，他们几次疯狂抢劫，我都把镜头，已经拉到了胸口，正准备拍摄的时候，有时候是因为这个光线的原因，有时候是因为这个寻景搁下来了。所以说有很多拍摄的机会都失之交臂。最后一直等到第十三天的拂晓，我只听到这个深草丛中有一个男子轻轻地叫了一声，说火车来了，这个时候深草丛中冒出了三批人马，第一批人马就是先扒上火车，把整包整包的货物开始往下掀，下面的人就接应，把货物往汽车上搬，这个时候按捺不住的我就站起来了，就拿着这个相机一个劲地猛拍，这个时候我就一口气把一卷胶卷拍完了，当时那个感觉就像心中燃烧怒火的战士一样，冲出战壕，正拿着这个冲锋枪在扫射一样的感觉！

　　主持人：真过瘾啊！后来身体怎么样？

　　王浩峰：病了，打了半个月点滴，身体才慢慢地恢复了。离开那段日子，晚上经常做梦，听到火车叫，火车又开过来了。：

　　偷拍“黑香肠”加工厂

　　主持人：你有没有想过，你就是很单纯的一个摄影记者，有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多的努力，而且可能是不在你的工作范围之内的努力去换取？

　　王浩峰：因为只有这样去做，我才能把这个任务完成，才能够保护好自己。比如说上次我拍那个香肠作坊的时候，就是有些事情没有考虑到位，就险些丢了命。当时我就准备在这个周边进行埋伏……

　　主持人：我发现你总是喜欢埋伏？

　　王浩峰：当时就借了一个修鞋的机子，戴了一个帽子，戴了一个老花眼镜。就在现场装做修鞋子。

　　主持人：你怎么又想到装成修鞋子的呢？

　　王浩峰：因为这个周围有修鞋子的。我想这种角色对他们很熟悉，不易被觉察。

　　主持人：那问题是，你会吗？装疯卖傻没人管你，但是你装成修鞋的，假如我要去找你修鞋，你会不会？

　　王浩峰：我会，因为我对他们这个角色很熟悉，我装起来也比较像。当时生意真还不错，一连接了十几双鞋子，修了几天之后，一直到第四天的时候，发现一个青年踩着一个三轮车，装着满满的一车香肠过来了。进行交接之后，他就离开了。我就把东西放在一边骑着自行车跟着他，最后一直跟到蔡家田地下工厂里去了。

　　主持人：就是这个“黑香肠”的加工厂？

　　王浩峰：当时我看他进工厂的时候回头一看，看了以后就赶快进门，把门关起来。我就转到了地下工厂的后门，趴在窗子上向里一看，吃惊得不得了，里面一大帮人在那个脏兮兮的，锈迹斑斑的机器前，正在做香肠。里面臭烘烘的，但是这个地方很偏僻也无法进工厂，要把这个生产的现场拍下来还不容易，后来我就退出了现场，回到家里进行策划，我说怎么样才能把他们的罪恶进行曝光呢？后来我就到工厂借了一套油兮兮的工作服，腰间系了一个工作包，上面插几个管子、钳子，装成那个管道工人，去修水管子。化装好了之后我就到那个作坊的后门，不断地把那个水管敲得当、当、当地响，敲了半天之后，一个穿西服的男子就出来了，把后门打开了，他说你敲什么呀？我说你这个水管子老化了，要检修，他说你快点啊，不要吵我们，我们有事，他边说边准备关门，我说你门也不要关了，你里面的水管也要检修。啊，里面的水管也要检修？他说你快点来吧。好，这个时候我就跟他进去了。进去之后我就有意识地把里面水管的螺丝帽紧呀松呀，松呀紧呀跟他磨蹭时间，这个穿西服的男子站得不耐烦了，说我没有时间陪你。他说完，就到房里去跟他们谈生意去了。就这个时候，我就把相机掏出来把他们这个生产的全过程都拍下来了。

　　主持人：他们没发现吗？

　　王浩峰：就在我快要离开现场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个地下道，地下道里面堆满了臭死猪，变质的死猪，堆在那个地下道里面，但是里面的光线很暗，必须要打闪光灯，才能够拍摄。当时我没有办法，只有用闪光灯，如果你闪光灯闪的话，周围的人就会发现带着照相机，当时白光一闪的时候，一个女的就尖叫起来，说不好了，刚才这个修水管子的人在里面拍照。这时那个穿西服的男子就带了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过来了。

　　主持人：那你还不赶紧跑？

　　王浩峰：跑不了了，他凶狠狠地指着我说，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人，一说完，就上来开始打，我在这个时候，一个劲的要保护着新闻第一现场所拍的资料，我就把那个相机举得高高的，他要我把胶卷交出来，他边说，边打，边抢。当时工作包都被他们撕烂了，衣服也被他们拉破了，我一边跟他们周旋，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我看大门和后门都已经锁上了，逃跑只有从窗户了。我一边跟他们周旋着，一边往后面退，准备逃跑，正当我接近这个窗口的时候，一个红砖就砸在了我的头上，头就被他们砸破了，当时鲜血就顺着脸流了下来。

　　主持人：当时还有意识吗？

　　王浩峰：有，有意识。身上脸上的血呀，上身都被染红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感到把问题搞大了，就松了一下手，我就趁他们松手的这个时间，用上臂把窗子撞开了，凭着平时练就的铁腿子，用上全身的力气，一下跳了出去。正在我跳的时候，他们就拿着一把长尖刀把我的臂上、腿上，划了几刀，当时鲜血不断地流，我跳出来后一心就想着怎样逃生。我就拼命地往鱼塘埂子上面跑，他们还在后头拿着刀子，砖头叫呀，说别让他跑了。

　　主持人：还在追？：

　　王浩峰：大概追了有1000多米的时候，前面人的拳头已经打在我的脖子上了，非常危险，因为这个时候，鲜血和汗水……我已经跑不动了，正在这个紧要关头，边上的小汽车里面有个人叫了一声，说快上车。这个时候我迷迷糊糊的，也来不及考虑这到底是什么人，我就倒在他的车子里面去了。车子很快开离了现场。

　　破草帽里藏着真东西

　　主持人：你讲述这两次经历的时候反复用埋伏，反复用化妆这些词。可是你的照片现在在武汉市的大街小巷、在广告上都能看到，你已经成名人了，你已经成为一个公众人物了，你以后还能再埋伏吗？

　　王浩峰：这个难度就更大，我的乔装打扮就更加困难。

　　主持人：看你还能想出什么……

　　王浩峰：技巧方面改变不了的话，就要用智慧，用自己的实力。比方说有时候要习武练功向民间的武术高手拜师学艺，学散打擒拿。犯罪分子们能飞车我也能飞车，犯罪分子们打斗我也打斗。这样才能把他们罪恶现场拍下来。

　　主持人：看你今天还带了一个破草帽，就是照片里的那个破草帽吗？

　　王浩峰：是的，这个破草帽一般情况下随时都带在身上，里面有真东西啊。

　　主持人：还有真东西，是照相机吗？

　　王浩峰：里面藏着相机。有时候装成疯子的时候，我就可以把它戴在头上。我的采访车上面全都是各种各样的化装品，都是关键的时候用得上的。

　　主持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戴给我看一看？

　　王浩峰：你看这戴在头上，再把破衣服，脏衣服一穿，有时候在外面就可以侦察一些事情。

　　主持人：这个草帽弄成这样，是不是也是你自己的杰作？

　　王浩峰：是的，在偷拍的时候，这个草帽是给我立了大功的。你看这个帽子上面顶部可以打得开的。

　　主持人：那别人不会发现吗？

　　王浩峰：一般怎么会发现呢？在距离比较远的时候，我就这样挥一下就行了。平时我就拿着相机练瞄准，要把自己练成神枪手，发现有情况我就举一下，就赶快收回来，对方觉得就是一个脏兮兮的东西晃了一下，绝对不会想到是相机拍了他们。

　　主持人：你要再干下去，我觉得你就是全才了，可以进特种部队。王浩峰，听了你讲的这两次经历，我就在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知道以前有文人说：“语不惊人死不休”。你作为一个新闻的摄影记者来说，可能不拍出一个很有震撼力，很有说服力的作品，你也不满足，你这么做是因为新闻记者的一种职业的本分，还是就是追求一种轰动效应？

　　王浩峰的草帽

　　王浩峰：我认为，像这样改变他们的生活，也许会改变我自己的生活。

　　主持人：就这么理解的？

　　王浩峰：我怎么理解这句话？就是我必须把自己所追求的，我最美好的事情做好。

　　主持人：可是我们从你的镜头里面看到的都是很丑陋的东西，这是你的美好的追求，就是把不法分子作恶的罪恶全都拍下来，让不法分子受到应有的处罚，你觉得这就是对你最大的褒奖。

　　王浩峰：是的。

　　主持人：非常感谢王浩峰，你让我们见识了很多，但是嘱咐你一句，千万千万注意你的安全。（本文根据安徽卫视《记者档案》整理）：（来源：人民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