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省郴州市永兴县油麻中心卫生院院长的女婿阳明科是一名外地无证医生，他竟在一个月内，给油麻乡和马田镇的3个临产计划外生育的孕妇作剖腹产手术，生下3名计划外胎儿，而头顶“十佳院长”、“优秀共产党员”、“优秀院长”等诸多光环的医院院长也参与其中。令人奇怪的是，这种非法施行的超计划生育事件，还得到永兴县卫生局的袒护。

　　医生原是临时工

　　据永兴县油麻中心卫生院医生陈果介绍，今年5月，油麻中心卫生院先后接受了油麻乡和马田镇3个计划外生育孕妇的剖腹产手术。5月2日的剖腹产手术对象是永兴县马田镇石坳村人，名叫王军娥；另一个是在5月8日，手术对象是永兴县油麻乡柏术村王家组农民刘秀倩；第三个是在5月24日，手术对象是马田镇马田村12组农民肖环节。

　　陈果说，这几个接受剖腹产手术的对象，都是没有计划生育准生证的非计划生育的对象，有一个手术对象已生了二胎，这次产下的是第三胎。更为奇怪的是，手术不仅在晚上进行，而且主刀做手术的医生阳明科，原是永兴县三塘乡卫生院的临时工，没有执业医生资格证书。

　　在油麻中心卫生院，记者看到这个中心卫生院的设备和房屋相当简陋。两栋破旧的红砖瓦房，卫生条件极差，医院内外有不少垃圾，几个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做自己的家务事。一位正在忙着浸泡大豆的老中医告诉记者，正副院长都去外地学习，没有一个医生在医院。

　　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知情人说，这个中心卫生院全院28个职工，只有几个正式的医生，已是3个月没有发工资了，由于想赚点钱，曾做过几例非法手术，因为每例剖腹产手术可得到1500元左右的手术费、药费和住院费等收入。

　　记者向一位医院职工打听有关情况，这位职工一听是说这个事的，吓得脸都变了色。这位职工说，现在医院经济效益非常差，做剖腹产手术也是为了多赚点钱，但是，医院现在还是欠了十几万元债，其它情况我们很难知道。他建议记者去采访院长，因为做手术的是院长的女婿，医院两个收费员是院长夫人和女儿。这位职工反复叮嘱记者，你们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

　　在油麻中心卫生院职工徐建喜家里，记者采访了他。他告诉记者，今年5月，几个孕妇都有生命危险，其中一位已有40多岁了，医院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在都没有计划生育准生证的前提下给她们做了剖腹产手术。给孕妇做剖腹产手术的主刀医生是一个外地人，自己是写病历的和做手术时的助手。当记者问这3个产妇有两个都是外乡人，为何都舍近求远，来到相对较偏远、技术设备相对落后的油麻中心卫生院做手术，而不去孕妇所在地永兴县第二人民医院做手术时，徐建喜推说不知内情。

　　院长是“十佳院长”

　　奇怪的是，一个乡中心卫生院连做3例超计划生育手术，主刀的医生又没有医师执业证，手术后又没有按规定向有关部门报告，但永兴县卫生局还在极力袒护这一行为。

　　永兴县卫生局为此专给记者来函称“主刀做手术的医生阳明科没有执业医生资格证书，这不符合事实。阳明科1995年毕业于湘潭卫校，1997年到县二人民医院普外科进修一年，至今已从事医疗工作8年，在普外科有较好的基础和临床经验。由于湘潭卫校的毕业证原来未加盖省教委钢印，因此阳明科几次都未能通过执业医师资格考试报名资格审查，直到2002年下半年湘潭卫校才统一为1995年毕业的学生换发了加盖省教委钢印的毕业证。现阳明科已通过执业医师考试中的实践技能考试，并将获得衡阳医学院临床专业大专学历。”

　　阳明科仅仅拿到一纸卫校中专文凭，即将拿到大专文凭，当然无法代替医师执业资格证。永兴县卫生局是真的不明白有关执业医师资格的有关规定，还是另有隐情。

　　永兴县卫生局在信中说院长邓乐群是一位有着几十年工龄的老同志，工作认真负责，勤政务实，为偏远农村的医疗卫生事业作出了较大的贡献，多年来被评为县里的“优秀院长”、“十佳院长”、“先进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十佳文明市民”，2001至2002年连续两年荣记三等功，深受上级领导及当地干群的好评。油麻中心卫生院违反计划生育管理一事，引起了市计生委、县委、县政府及县卫生局的高度重视，县计生领导小组作出决定，在全县2003年计划生育工作大会上作出通报批评，并于2003年7月6日给予油麻卫生院5000元罚款，给予院长、副院长、计生专干各400元罚款处理，院长邓乐群被降职使用。但据了解，邓乐群至今还在主持油麻中心卫生院的工作。

　　湖南省计划生育委员会纪检组长何国华认为，根据《湖南省计划生育管理条例》的规定，无证做超计划生育手术，必须在24小时内报告，否则属于违法行为。

　　非法生育的“避风港”

　　目前，在农村特别是较贫困偏远的山区，由于流动人口增加，乡镇卫生院经济效益差，农村封建旧思想等原因，致使农村计划生育工作出现一些新的问题和难点。

　　乡卫生院组织松散，管理上存在计划外生育漏洞。油麻乡副乡长刘洪进说，乡卫生院出现无证做剖腹产手术的事，乡政府当时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按规定，乡卫生院要做上环、引流产、结扎三大计划生育手术，都必须给乡政府汇报，但乡卫生院的人、财、物都是县卫生局主管，乡政府管理起来有难度。

　　经济落后，封建旧思想仍然是计划生育工作老问题。刘洪进说，油麻乡是一个只有一万多人的山区贫困乡，全县经济条件非常差。在这样一个贫困山区里，农民普遍具有生男不生女的封建旧思想，不惜以身试法超计划生育，而且处理难度也很大，乡政府罚款也罚不到。现在要搞依法行政，过去那一套搬家具、罚款抓人等行政命令式的硬办法行不通了，计划生育这个老问题出现了新的难点。

　　流动人口大、下岗职工多是计划工作中出现的新难题。永兴县计划生育委员会纪检组长李学良说，现在，由于流动人口增加，下岗职工增多，给计划生育工作提出了新的课题。一些超生户躲在外地，处于高危时期才到医院里来，医院里不给她们做手术也不行，更不好对她们采取计划生育措施，一些地方如马田镇抓得紧，她们就跑到油麻乡这样较偏远的山区去做手术生小孩，给计划生育工作增加了管理难度。

　　乡镇卫生院生存空间小，医院职工受经济利益驱动，致使部分乡镇医院不惜以身试法。一位在乡镇工作多年的干部对记者分析说，在油麻乡卫生院，基本上没有多少经济收入，农民生了小病在本村的医生那里随便看一看就行了，用不着到乡镇卫生院来看病就医；有了大一点的病，就到县医院或比较大一点的镇医院去就医。油麻乡的农民，大病可到只有20多公里路程设在马田镇的永兴县第二人民医院去看病就医，乡卫生院要生存，只有靠一些不正当的甚至非法的手术赚点钱，而农村计划生育工作是最好的赚钱门路，因此，剖腹产、假结扎、绝育手术后复原等，成了个别乡镇医院“新的经济增长点”。

　　地方政府担心“坏事”张扬，往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永兴县计划生育委员会纪检组长李学良说，计划生育无小事，在计划生育方面，“坏事”不希望张扬出去，好经验、好方法也不希望宣传出去。一位乡镇老领导告诉记者，这是一些地方政府领导的普遍心态，因为计划生育工作是一票否决，有什么事基本上就地解决，能罚点款就罚款，能不上报就不上报，计划生育工作对一个地方的主要领导的升迁非常关键，出了事，想方设法隐瞒事实真相，以免影响领导的荣誉和升迁。刘文杰（新华社专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