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古城保护哲学思考(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1日08:17 东方网-文汇报

　　文/本报驻浙记者万润龙特约通讯员宣传中

　　在中国的中等城市中，很少有像绍兴这样的古城能拥有如此众多的人文景观。据粗略统计，在绍兴市境内，自唐以来，共有文武进士2238名，文武状元27名；民国以后，有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院士53名，占全国的4.8％。

　　名人多，名人故居自然也多，在绍兴市区，有74处国家级和省、市级文物保护单位和79处文物保护点，更有数以百计的古桥。

　　然而，在若干年之前，一些绍兴人并不以“古”为荣。大片的古式民居被连片拆除，取而代之的是现代化的雄伟建筑。在绍兴“现代化”的进程中，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以各种形式表示了抗争，绍兴的决策者开始反思“绍兴变高”的现象，并有了古城保护的哲学思考。绍兴市委书记冯顺桥说：“什么东西都可以创造，唯独历史遗产不能创造；什么东西都可以没有，但历史文化必须存在。”

　　正是在决策者的哲学思考之中，日趋萎缩的古城重显生机，面临倾覆的历史街区重新被激活，“文物森林”的面积再度扩展。

　　哲学思考之一：“死”与“活”的辩证法

　　绍兴古城半个世纪以来从萎缩到复苏的过程，是一个对古城文化的认知转换过程。

　　绍兴老城区的东部有座八字桥，这是中国最早的立交桥，被确定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稽山河与都泗河从桥下穿越而过，使这一片街区成为绍兴水城的一个缩影。沿街穿行，能感受到江南水乡“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但八字桥街区毕竟久经风霜。规划部门为了改善此地百姓的居住条件，美化沿河两岸的环境，决定对八字桥街区“连片改造”。按照规划，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旧建筑需要拆除。

　　就在房地产开发商即将入场之际，2001年7月，绍兴市人民政府正式出台《绍兴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将八字桥街区列入“历史文化街区”；2002年初，八字桥“连片改造”的规划被完全终止。

　　绍兴市市长王永昌对记者说，这一片的破旧建筑，可以让它们速死，因为它们确实已经破旧，影响了居民的居住条件，而且有碍观瞻。然而，它们毕竟是八字桥的文脉，是绍兴古城的文脉，拆掉了就等于断了文脉。只要这文脉一息尚存，我们就有责任救治，就应该让它们复活。

　　八字桥街区就这样被原汁原味地保护了下来。在整个街区现有的16.09万平方米建筑物中，被拆除的建筑物寥寥无几，60％以上的古建筑保留了下来，34.8％重建的部分也是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保留原有的风貌，并与整个街区的风格相一致。100多年前“三山万户巷盘曲，百桥千街水纵横”的“水城”特色得以再现。

　　哲学思考之二：大树和森林的辩证法

　　日前，全国数十座名人故居博物馆的负责人聚会绍兴，探讨名人故居的保护和利用话题。就在这次会议期间，绍兴市委书记冯顺桥向记者讲述了大树和森林的辩证法。

　　冯顺桥介绍说，古城留给了绍兴太多的馈赠，留下了极其丰富的文化遗产，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越王勾践卧薪尝胆，贺知章故土情怀，周恩来鞠躬尽瘁，秋瑾为国捐躯……然而，单凭这些文物保护单位是无法承受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负的。如果说古城绍兴是一大片森林，那么这144处文物仅仅是森林中的大树。如果只见大树而不见森林，那么，历史文化名城就名不副实。

　　有了这样的哲学思考，才会有2001年7月出台的《绍兴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这一规划将绍兴的“文化”划成点、线和面，即144处文物为点，城市河湖水系和水乡风貌带为“线”，7片传统风貌的历史街区为“面”。这一规划已经融入了大树和森林的辩证法。

　　以鲁迅故里历史街区为例。在中国的四个鲁迅纪念馆中，北京、上海、广州三个馆的年游客人数不及绍兴一个馆的二分之一，可见在人们对鲁迅故里的看重。然而，这一片“森林”在解放后渐渐变了样，窄窄的石板路变成了宽阔的沥青路，古风犹存的鲁迅故居东侧部分建筑“文革”中学着各地“红太阳纪念馆”的样改成了鲁迅纪念馆。

　　绍兴市政府决定，投入10亿资金，将鲁迅故里打造成绍兴的镇城之宝。原先仅有14公顷保护范围的鲁迅故里扩增到51.57公顷的保护范围。宽宽的水泥马路又还原成了昔日窄窄的石板路。除了鲁迅故居、鲁迅祖屋、三味书屋、百草园全部修复开放外，鲁迅祖居中从未对外开放的西厢房，新近恢复的周家新台门，恢复的寿家台门、朱家台门，以及长庆寺、土谷祠、静修庵、恒济当铺等与鲁迅笔下有关的其他遗迹，也在今年9月25日鲁迅诞辰122周年之际对外开放。

　　造就了一片森林，就可以打造第二片，第三片……如今的绍兴，文物大树已经不再孤景独立，大树的四周是古风回转的文化森林。

　　哲学思考三：因循守章与因地制宜的辩证法

　　在绍兴历史街区和文物保护单位的恢复和保护中，绍兴市的文物保护部门面对的最大难题之一，是如何保护和恢复古城遗迹。

　　曾经有专家向绍兴市文物局提出，绍兴古城的保护必须按照《威尼斯宪章》的原则。《宪章》第9条和第12条对文物建筑的修复确定了基本原则：修复过程以尊重原始材料和确凿文献为依据，任何不可避免的添加都必须与建筑的构成有所区别，并且必须要有现代标记；缺失部分的修补必须与整体保持和谐，但同时须区别于原作，以使修复不歪曲其艺术或历史见证。

　　绍兴市文物局组织文物保护专家进行了长达两年的论证，最终形成共识：《威尼斯宪章》是以欧洲古代石构建筑的保护为对象，而以中国为代表的东亚建筑文化体系则是以土木混合结构为主，它们不可能像西洋古建筑那样即使残损也能长时间地保存。《宪章》并不完全适用于绍兴的文物建筑修复，绍兴古城的保护和修复，应遵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的原则实施。

　　绍兴市委、市政府为古城保护确定了“原汁原味”的原则。为了确保“原汁原味”，绍兴市文物保护部门找来了各类史料，根据文字记载和老照片反复对照、比较，确定了一批古建筑的原状布局与结构风貌。有些古建筑史料缺失，他们就请久居当地的老人回忆，根据老人的口述逐一整理。他们还通过对榫卯结构、梁柱廊檐等古迹残存物的推算，参照同时代的建筑物，画出古建筑的结构图纸。

　　绍兴市文物保护部门严格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凡是文物保护单位，一律使用旧材；历史街区修复，基本使用旧材。据统计，在7个历史街区和相关遗迹的修复过程中，共使用了200余万张旧瓦、10万多平方米的旧石板、2万多立方米的旧木料，所有的屋柱石墩全都是旧的。连历史街区范围内的河岸也全部用年代久远的压口石来驳坎。

　　如今，迈步鲁迅故里、仓桥直街、书圣故里等历史街区，可见粉墙黛瓦、竹丝台门、乌黑柱廊、棕色油漆为基调的绍兴传统民居和谐淡雅。夜晚，乘乌篷船游环城河，能感受到桨声灯影、烟雨平生的意境。江南历史文化古城名至实归。

　　绍兴市为古城的保护作了巨大的付出，也迅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在全国许多人文景观渐成“鸡肋”之时，绍兴古城却磁场再现。今年1至10月，到绍兴观光的游客是1999年同期的两倍，预计今年全年将超过1000万人次，旅游收入可超过8亿元。

　　鲁镇的河道里，乌篷船载着演古戏的演员穿梭而过。

　　新华社发（袁云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