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为营造更好的投资环境，台州路桥对老街进行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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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年前的温州与台州，活像一对赤手空拳又胆大妄为的孪生兄弟，他们曾经站在同样的起点，血气方刚，特立独行，为刚刚走出严冬的中国经济，探索出一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民营之路。在那段民营经济备受争议的时间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温台模式”。2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曾被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天然盟友”的温台人，却走上了不同的发展路径

　　撰稿／杨艳萍（记者）

　　2003年的8月15日，在南京举行的长三角经济协调会第4次市长峰会上，台州被接纳为长三角经济协调会的正式会员。15＋1的区域合作模式，使地处长三角经济带南翼的台州市从这一天起，顺利登上了这趟开往“一体化”目的地的经济快车。

　　峰会中高朋满座，名流云集。台州市经济委员会主任郑荐平遇到了湖州市主管经济的老朋友。5年前郑荐平去湖州，回来心里颇不是滋味。那时候台州的人口是湖州的一倍，产值也是它的一倍，但是产值过亿元的企业，却只跟人家打了个平手。拿最大的企业相比，台州企业在规模上还不如湖州。

　　这次一碰头，两人又聊起了这个话题。郑荐平张口就问：“你们过10亿的企业有几家？”对方说：“去年有2家，今年可能有4到5家，你们有几家？”郑荐平答道：“我们有9家。”

　　这段小小的插曲，使郑荐平很是感慨：“5年前我们不如它，短短时间里的超越，原因是什么？他们的不少企业是虚胖，产值大，但是利润低，产量大，附加值却不高，这样的企业缺乏成长的后劲。而我们台州的制造业，从缝纫机、汽车到摩托车，属于劳动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兼资金密集型的企业，不仅有规模，还有高效益。这是我们后来居上的关键。”

　　台州的家底

　　在长三角16个城市构成的区域合作组织中，台州是带“中”字头企业最多的地方。在这个中国经济最活跃的地区，有24个工业制成品市场占有率高居全国第一。它的汽摩及配件，产值规模超过200亿，年出口额超1亿美元，市场份额占到全国的11％，全国各大摩托车生产企业的配件，有一半是来自台州。

　　自从中国前任总理朱镕基将邱继宝称为“中国的国宝”，“中国飞跃”和台州的缝纫机制造业由此名声大振。在台州的街头，缝纫机企业的路牌广告随处可见。目前台州地区缝纫机生产企业有380多家，品种多达200多种，年产量200多万台套，产值达60亿，出口2亿多美元，占到全国的40％，产量和出口量都是全国第一。

　　飞跃董事长邱继宝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中国缝纫机行业现在80％的企业是民营企业，台州是这个行业最大的生产和出口创汇基地。“在世界缝纫机制造行业中，中国的地位举足轻重。不了解这一点，等于你还没入行。从事这个行业的人没来过台州，等于没来过中国。”邱继宝始终充满笑意的双眼中，洋溢着坚定的自信。

　　早在上世纪的80年代初，邱继宝还只是个为上海的金陵、友谊等街道缝纫机小厂做配套的小老板，那时上海八仙桥曾是国内缝纫机零部件的主要销售点，邱继宝每年有1／3的时间泡在那里做生意。1986年对邱继宝和整个缝纫机行业都是个特殊的年份，这一年，世界最大的缝纫机制造企业认为缝纫机行业已是大江东去，转而投身飞机零部件的制造，而邱继宝的“飞跃”正是在这一年宣告成立。

　　“飞跃”的起步，就是依靠上海缝纫机企业的老师傅手把手带出来的，今天上海的缝纫机行业，早已失去全国的龙头地位。而飞跃的市场份额却已占到全国的1／3，它的多功能家用缝纫机产量甚至成为全国第一。在台州缝纫机行业采访期间，我们还听到这样的言论：“上海同行的式微，主要是它们的体制不争气。别看上工股份发完A股发B股，3到5年内，上工必然会被台州的缝纫机企业消灭掉。”

　　拥有这样一份厚实的家底，刚刚成为“长三角”一分子的台州人显得底气十足。中共台州市委副书记周国辉对记者说，在这个区域性合作组织中，台州不仅有产业的优势，更有体制的优势。加入“长三角”，意味着台州的实力已得到其他15个城市的认可。有了台州的加盟，不仅能进一步巩固长三角作为世界第6大都市经济圈的地位，同时，独具特色的台州民营经济，还将与长三角其他成员的经济结构产生较大的互补。

　　到任只有3个月的周国辉，仍在细细体味着这座新兴的城市。“台州人给我最深的印象，是低调和务实。我们临海出产一种羊岩茶，粗粗一看，非常普通，可是一经浸泡，它的形状、色泽、品相、口感，竟是出乎意料的好。我觉得台州人就像羊岩茶，越品越有味。”

　　台州不是温州

　　20年前的温州与台州，活像一对赤手空拳又胆大妄为的孪生兄弟，他们曾经站在同样的起点，血气方刚，特立独行，为刚刚走出严冬的中国经济，探索出一条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民营之路。在那段民营经济备受争议的时间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温台模式”。20年过去，弹指一挥间，曾被称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天然盟友”的温台人，却走上了不同的发展路径。

　　作为温台模式的发源地之一，近几年台州经济呈现出更为强劲的生命力。当温州地方经济指标出现滞长的时候，台州经济却表现出稳定的可持续性，在浙江11个重要城市的经济排名中，台州迄今仍处在第五或第四的位置。

　　“温台最大的区别是，温州靠贸易起家，而台州是靠工业起家。”曾在台州日报工作多年，又从政府经济部门基层干起的郑荐平，对温台经济的发展过程，有着独到的认识。在他看来，尽管温台模式的核心都是民营经济，但两地在民营经济的发轫期，温州的组织形式是以个体私营为主，而台州则是以股份合作为主。而这是由于两地的历史、人文环境和地域特点所决定的。

　　温州平原是由瓯江冲击所形成，人口大多由外地迁徙而来，应该说温州是一个移民城市，它具有较强的流动性。无论在中国任何一个边远省份，还是在世界上某个你闻所未闻的角落，都有可能看到温州人的身影。流动性强，从另一方面说就是不够稳定，这样的特性决定了温州人更热衷于冒险，热衷于从事贸易活动，对做实业的兴趣相对较小。台州则不然，黄岩、临海都是千年古城，当地居民多是“土著”，它的社会特征就具有相对的稳定性，这是台州人喜欢办厂做实业的一个文化意义上的因素。

　　“在大家都是刚刚起步，单打独斗出来讨生活的时候，我们台州人还不是温州人的对手。”郑荐平说，起初从事贸易的一个前提，是需要城市人口有一定的规模。在改革开放的初期，温州的中心城区已经有近30万的人口，台州在1994年建市之前，所辖的几个县市，人口都在8万左右，有的只有五六万，依靠第三产业，没有发展的出路。

　　当温州人依靠极具风险的贸易方式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开始有能力发展个体私营经济的时候，从木匠、石匠、铁匠、泥水匠起步的台州人，也开始进入投资办厂的阶段。历史上的台州，是一个传统农业区，工业基础极其薄弱。1978年，整个台州地区的国内生产总值仅有10.1亿元，人均收入不到120元。

　　早期小打小闹的经营方式，使台州的个体经营者积累的资金非常有限，根本无法依靠单个的力量发展个体私营经济。聚集各方的资金，走合作之路，成为当时台州人唯一的选择。在台州采访期间，你可以经常听到台州人自豪地告诉你：我们台州不仅是中国民营经济的发祥地，中国第一家工商注册的股份合作制企业，就诞生在这块活力四射的土地上。

　　早在70年代，台州农村就曾出现“打硬股”合伙办厂的现象。1971年的夏天，黄岩县卷桥公社的20多位农民每人出资150元，合伙创办起了卷桥综合厂。1976年，温岭县山前乡渔民合股买了22条小船搞海边捕捞。

　　最初的联合，只是一种朦胧、模糊的股份合作制形式，是人们在寻求发展的途径中，在城乡间自行萌发的劳动力和资本的联合。即便是这种初级的股份合作，在当时也必须戴上集体的“红帽子”，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到了1982年6月，温岭县工商局正式给牧南工艺品厂等4家企业颁发了“联合企业”营业执照，并在1984年初，将企业名称进一步确认为股份合作制企业，企业性质具体表述为集体合作经营，从而标志着中国经济一种全新的企业组织形式的正式创立。

　　一个地区在产业开发初期，必然要尽量依靠当地的人力资源和自然资源。台州兼得山水之利，产业形成的初期，主要依托“两水一加”（水果、水产及其加工业）和“两建一出”（建筑业、建材和劳务输出）。

　　靠水果和水产，如何挣下了一份大家当？根据台州当地人介绍，当时国家鼓励种柑橘，收获以后要交足集体，再留自己。老百姓在利益驱动下，一是尽量少交，二是交差留好。柑橘的牌价是0.12元，市场价卖到1.2元到1.4元，两下价格相差10倍不止。渔民也是一样，拿着平价供应的柴油，捕捞的鱼不等上岸，就在海上偷偷卖掉，卖的也是相差数倍的市场价。

　　说起台州的起步，真的离不开上海。上海是台州水果罐头和水产品的主要销售地。当时的中国还处在短缺经济阶段，上海的企事业单位不能随便发奖金，但是却可以发福利。好的单位到年底就整箱整箱发水果罐头和水产品，带动了台州的一批企业。

　　随着短缺经济的结束，不少轻工企业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除了部分龙头企业，大部分早已灰飞烟灭。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产业的发展一般要经历手工、轻工，再到重工业这样的发展阶段。这个过程似乎无法跨越。温州目前的产业层次还停留在以生产服装、皮具等为主的轻工阶段，长三角目前之所以迅速超越珠三角，至为关键的一点，就是珠三角靠轻工业起家，主要是来料加工和虚拟的进出口贸易，大进大出，两头在外，挣的就是一点加工费。

　　“尽管在贸易总量上我们不如珠三角，但是我们的经济质量要优于它，珠三角缺少重化工企业，仅有的电子企业主要功能也是装配，没有研发，没有高新技术，从事的行业竞争非常充分，长远来看发展缺少后劲。”郑荐平说。

　　轻工业难以为继，但原始资本积累已经完成。在选择转产的方向时，台州人已拥有了为上海及华东地区蓬勃向上的新兴产业进行配套的实力。比如生产冷凝器，最初就是为上海的空调企业做配套，目前台州路桥区企业生产的冷凝器在国内市场的占有率达到40％。从利润很薄的配套开始，把整个行业吃透以后就开始做整机，从空调、冰箱，到摩托车、汽车，一批产业就这样成长起来。做强做大的台州企业，不少甚至回过头来把当初自己为之配套、现在奄奄一息的上海企业给吞并过来。

　　台州的后劲

　　经过20多年的发展，台州已经形成了汽车摩托及配件行业、医药化工行业、模具行业、家用电器行业、服装机械行业等9大支柱产业。2002年，台州GDP为858亿元，其中工业增加值为446亿元，财政总收入86.8亿元。550万人口的台州市，人均可支配收入11817元人民币，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4970元人民币，市区经济实力居全国大中城市第38位。

　　“台州经济能保持持续的增长，除了体制、产业结构的优势，还得益于它的规模优势。”郑荐平说，规模化的竞争是大势所趋。个体民营企业竞争力逐渐丧失，要想生存只能走联合的道路。从产品的联合，到资本的联合，再到产业的联合，这样还不够，就要进行资本运营，搞兼并重组。此外，民营企业要争取社会地位，企业经营者要从自然人变为社会人，也有将企业做大的心理需求。

　　“在1997年之前，中国的乡镇企业中，乡一级企业的增速要快于镇一级，1998年走出短缺经济以后，以产值500万为标准规模，规模以上的企业增速明显高于规模以下企业。以台州的实践来看，从所有制分析，股份制经济的增长要快于个体经济；从规模上分析，大企业增速要快于小企业；从营销上分析，外贸企业要快于内贸企业。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

　　郑荐平告诉记者，台州的企业产值从100万做到1000万，往往要用10年的时间，从1000万到1亿，要6到7年的时间，再到10亿，只需3到5年的时间。过去民营企业因为要公开财务状况，被分去利润等原因，不愿意上市，另一面政策上扶持的力度也不大。现在民企上市的热情异常高涨，台州今年上市的民企有可能达到5家。企业发展到一定规模，不走资本运营之路，不迅速将自己做大，就有可能面临更严重的生存危机。

　　台州的差距

　　今年4月初，台州市委市政府组团对江苏和上海进行考察，考察的结果，是强烈感觉到了接轨长三角的紧迫性。周国辉副书记告诉记者，台州跻身“长三角”，正是应了小平同志的一句名言：发展是硬道理。

　　一个明显的迹象是，温州和台州近两年的经济增长的势头不如上海和苏南，原因何在？温台经济得益于起步较早的民营经济，这几年浙北、苏南、上海改制基本到位，它们的劳动密集型、资本密集型产业优势的潜能开始显现。温台在八五和九五期间经济领先，就放松了培养自己的创业平台，尤其是土地问题，由于这两个地区的地价偏高，一大批企业在向上海转移。

　　“其实上海和苏南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们的聪明之处，就是把地价放了下来。在解决了自身机制问题以外，上海现在经济总量的上升，盘活存量是有限的，主要是增量。在接轨大上海融入长三角的最初阶段，我们更多的是向上海靠拢，接受到的辐射并不多。但在城市化的过程中这又是必然的，我们的眼光放在5到10年以后。”

　　从2002年开始，台州市政府开始硬性将地价压下来。现在的征地成本是30万／亩，最低也要20万／亩。自去年8月开始，台州政府把原来25万／亩的工业地价，硬是降到12万／亩以下，以这种方式，希望能把更多的本地企业留下。“这是一个比较关键的措施，其他在审批程序等方面也采取了一些办法。但我们与有的地方工业地价5万／亩以及办事效率比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加入长三角的台州，也只有充分利用长三角的优势，把发展作为第一要务。台州人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晰，那就是成为长三角南翼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基地、科技应用和转化基地、能源基地、绿色农产品基地和生态旅游基地。融入上海，接轨长三角，意味台州经济进入新的“换档提速”阶段，这股联动发展的热潮强劲而充满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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