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市首例律师伪造证据被判刑(图)

http://www.sina.com.cn 2003年11月28日10:15 北京日报

本报记者张靖　　昨天上午，北京市检察院在市检二分院召开新闻发布会，对外介绍了本市一名律师在一起刑事诉讼中伪造证据、妨害作证被查处的经过。这是新刑法实施以来本市首例辩护律师因伪造证据、妨害作证而被判实刑的案件。

　　在该案中，共有包括辩护律师、辩护人、被告人家长在内的11人因妨害作证、扰乱司法审判被依法制裁，分别判处有期徒刑和拘役。

　　16岁少女接录取通知书当晚遭轮奸

　　1998年7月9日上午，家住平谷区（当时还是平谷县）的农家少女王兰迎来了她16年来最幸福的时刻：她终于如愿以偿考上了一所职业中专学校。上午，她到学校取回了录取通知书。

　　当晚，村子里正好放电影，王兰骑着自行车和几个好友一同去看电影，途中遇到了同村的陈钟山、张会明、张继以等5个同龄的男孩子。她不知道，在打招呼的一瞬间，几个男孩已经起了歹意。

　　电影还没放完，陈钟山等人忙着回家，借口自行车不够，让王兰帮着用自行车带他们一段。几个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张会明家的院子。王兰推着自己的车要回家，却被陈钟山等强行留了下来。

　　在院子的西屋，陈钟山等5人先后强行与王兰发生性关系。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身心受到极大摧残的王兰才从张会明家出来，跌跌撞撞地回家后将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连忙带着女儿到当地派出所报案。

　　经过一番调查，平谷警方很快将陈钟山等人依法刑事拘留。在预审期间，陈钟山又交代了伙同同村青年吴艳国于1998年7月21日晚将另一名年仅15岁的少女林红轮奸的犯罪行为。

　　被害人多次“翻证”法庭上“变卦”

　　在陈钟山等人被警方刑事拘留后，陈钟山、张会明等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就开始积极活动，通过找被害人及其家长说情或用物质引诱的方式，希望被害人向公安机关证实，与陈钟山等人发生性关系是自愿而不是被强迫的。

　　1999年初，村民姜树德主动牵线搭桥，告诉张继以的父亲张振河，说王兰家里比较贫困，只要给她们家一些好处，再做做工作，王兰的母亲也许会劝说女儿，放弃对张继以、张会明等人的指控。几名被告人的家长也表示愿意出钱出力将这件事情平息下来。

　　这以后，在张振河等人积极努力下，王兰曾几次跑到平谷公安机关“翻证”，说自己是自愿与张会明、张继以等人发生关系的。为保证“翻证”工作做得扎实，张振河等人在平谷、密云等地专门租了房子，将王兰带到租住地与其父母分开近4个月之久，几个被告人家长轮流给她做工作，希望在法院审理时王兰能当庭“证实”：自己确是自愿与张会明等发生关系的。王兰表示同意，在张振河等人的授意下，多次到公安机关“翻证”，甚至指责公安机关“逼供”。

　　陈钟山由于涉嫌两起强奸案，陈的母亲、舅舅和他们聘请的辩护律师宋福义、平谷区某法律服务所法律顾问于占飞开始两头奔走，既找被害人王兰，又找被害人林红。

　　1999年7月，平谷县人民法院不公开审理王兰被轮奸一案。经主审法官同意，被害人王兰出庭作证。令张振河等几名被告人家长没想到的是，王兰竟在法庭上当庭指证：陈钟山、张会明等人是采取暴力、威胁等手段强奸了她。

　　法院以强奸罪对陈钟山、张会明等人作出一审宣判，其中陈钟山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

　　由于王兰的突然“变卦”，审判结束后，张振河等人在法院门口对王兰的家人大打出手。随后，几名被告向市第二中级法院提起上诉。

　　辩护律师涉嫌伪造证据、妨害作证

　　按法律程序，案件提起上诉后，二审法院将此案移交市人民检察院第二分院审查。

　　承办案件的女检察官段萍详细审阅了案件材料，将被告人和被害人陈述作了认真对比，发现受害人王兰的证词前后矛盾，无法自圆其说。特别是，在公安机关侦查过程中，王兰曾先后5次到公安机关“翻证”。而陈钟山、张会明等5名被告人的上诉理由惊人相似：他们一致指责被害人王兰是个淫荡的女子，发生性关系完全是她本人自愿，所谓强奸是王兰诈取钱财不成的诬告。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二审期间，陈钟山的父亲刚刚交给法院一份被害人林红的亲笔证词，林红证明自己与陈钟山是两小无猜的好朋友，发生性关系完全是两人自愿。而在一审阶段，林红的证词一直比较稳定。而且，林红被强奸一案中的另一被告吴艳国也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疑点出现在证词上。检察官决定接触被害人林红。林的父母在无意间透露：曾有一位律师找过林红。检察官顿时感到里面有问题：按照我国法律规定，辩护律师在没有征得检察院、法院许可的情况下，不能向被害人收集材料。

　　很快查明，找过林红的律师是被告人陈钟山的辩护律师宋福义。

　　检察官四赴平谷调查取证搞清真相

　　经过做工作，林红父母表示愿意配合检察官的调查。很快，林红给检察官段萍寄来一封信：

　　事情发生后，陈钟山的母亲多次找到我，阴着脸，冷冷地对我说：“你说咱们一庄一乡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谁用不着谁呀。”陈钟山的舅舅找我要我改证词，我年龄小，不懂什么法，心里又害怕。怕父母知道此事后会骂我、打我，所以拿不定主意。还有陈钟山请的律师（指宋福义）找到我，也是一个目的改证词。他说，他在社会上吃得很开，什么大痞子、小混混，黑道白道的，他都有人。我听了更是害怕了。怕他们找我的麻烦，我只想让事情赶快过去。

　　在他们的恐吓下，我写了证词，他们说不行。陈钟山的母亲给我一份写好的证词，让我抄一遍。因为那份证词里有许多连笔字，我认不清，只有照猫画虎的按照它的结构抄了下来。抄完后我也不知道写了些什么。

　　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不该写假证词，但我这么做纯属无奈，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坏人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

　　接信后，段萍和书记员李松第二次赶往平谷。经了解，林红被宋福义、于占飞等人控制后，被迫改变了证词，并在一审判决后按宋福义等人事先写好的“翻证”材料亲笔抄写，再由陈钟山的父亲送交二审法院，以达到他们推翻一审判决的目的。

　　林红“翻证”一事真相大白后，另一被害人王兰在案件一审阶段“翻证”的现象就更让人怀疑。为查清事实，段萍等第三次赶赴平谷。好不容易找到王兰家，她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院子的半边墙已经倒塌，屋里黑乎乎的，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再一了解，王兰的母亲靠在集市上卖粉条、到血站卖血来供养王兰和两个十来岁的双胞胎儿子上学。

　　王兰的母亲含泪向检察官哭诉：报案后，张会明等人的父母多次找她和女儿，王兰在案卷中所写的“与被告人发生关系是自愿”的证词全是由被告人家长起草、王兰照抄的。王兰为躲避被告人家长，已经出走多日了。

　　为找到王兰，1999年11月25日，段萍等第四次驱车来到平谷。检察官的举动深深感动了王兰的母亲，在她帮助下，不久，王兰主动来到市检察院二分院，提供了宋福义、张振河等人要她做假证的有关证据。

　　为自己的“翻证”行为，王兰特意写了一封道歉书：“我要对我指责公安局预审科工作人员对我进行‘逼供’一事进行澄清。在这个事情里，我实在痛恨自己，我对不起救我的公安局工作人员，我想通过检察院、法院向公安局工作人员表示道歉再道歉！”

　　“名律师”被捕引起业内强烈反响

　　宋福义，北京市某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政法大学研究生毕业，在职博士生，在京东平谷等区县颇有名气。

　　1999年底，在获悉宋福义可能涉嫌伪造证据、妨害作证后，市检察院二分院专门召开检察委员会研究讨论，决定将辩护律师宋福义涉嫌犯罪的案件线索移交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在掌握了宋福义等人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的犯罪事实后，检察机关以涉嫌伪造证据犯罪将宋福义依法批捕。

　　宋福义的被捕在律师界产生了强烈的反响，毕竟，这是新刑法实施以来本市第一例辩护律师在代理案件过程中涉嫌犯罪的案件。在案件办理过程中，检察机关收到了当事人亲属、同事、朋友发来的信件，称对宋福义这样“在律师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应予以爱护，要求慎重处理。

　　而宋福义、于占飞等人在被羁押后，也给检察官写了长达16页的亲笔信，表达其冤屈之情。在陈述事情经过及无罪理由时，宋福义反复强调只见过陈钟山一次，只承认收了代理费1000元。

　　但据检察官调查了解，多名证人证明宋福义收了9000元代理费。陈钟山在少管所也向检察官承认见过宋福义两次，并清楚说出了见面时值班员的姓名。

　　伪造证据、妨害作证律师被判两年徒刑

　　2000年11月29日，宋福义等人涉嫌伪造证据、妨害作证一案在顺义区法院一审开庭。

　　我国法律规定：辩护人在刑事诉讼中威胁、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构成犯罪。而此案中不同的是，辩护人威胁、引诱的是被害人。被害人是否属于证人，直接影响到案件的定性。

　　公诉机关认为，被害人尽管当事人化，但在广义上仍具有证人特征。从立法精神上解释，引诱证人违背事实改变证言都能构成犯罪，威胁、引诱强奸案中的被害人这样的关键证人，更应该构成犯罪。

　　开庭进行了整整11个小时。最后法院采纳了公诉机关的意见，认定宋福义作为辩护律师，在代理陈钟山强奸一案中的行为已经构成伪造证据、妨害作证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两年。辩护人于占飞和陈钟山的母亲、舅舅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在另一起案件中，被告人张继以的父亲张振河等7人也因妨害作证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和拘役。

　　至此，因一起强奸案牵扯出的伪造证据、妨害作证案的11名被告均受到法律的制裁。ＲＪ067

　　（文中未成年的被害人、被告人均使用化名）

　　